熙王府
老奴尽职的小心梳理斐汐渃的发丝,手却轻轻的颤抖着,主子这两天一反常态,心情很好的每日让他梳洗打扮,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上皇驾到。”平静的早晨,一声高亢的通传声打破了寂静了许久的熙王府。
西烈倾华带着怒意,匆匆行来,一路上的仆人都感受到了这不寻常的气氛,纷纷屏住呼吸。西烈倾华踏进殿内,冷冷的对着一群正要俯首行礼的奴仆说道:“都退下。”
冷然的气息瞬间充满室内,斐汐渃却并不在意,既不行礼也不说话,而是漫不经心的穿戴着,他的视而不见,引爆的西烈倾华的怒意,喝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当天听到月儿在祭祀台暗道里遇险时,她惊诧万分。
百年前,当时的女皇与祭司早有情愫,为了能和常年留守幽山祭台的祭司见面,在建造时,暗暗设了这个密道。这个密道关乎皇家颜面,故此一直都是只有女皇知晓,她打算在自己弥留之际,再告诉月儿。
当年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她还年轻,一次酒醉,就和汐渃提起过,所以汐渃是除她之外,唯一知道的人。因此会用密道行刺的人,也只有汐渃而已,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却想不明白。
斐汐渃缓缓转过身,捋了捋衣袖,嘲讽似的回道:“你现在才来,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他想要她宝贝女儿的命,他还以为她当天就会来呢!
斐汐渃一副尖刻的样子,让西烈倾华很是不解,叹道:“倩儿已经去了,你何苦还要做这些。”
“不要和我提倩儿。”斐汐渃原本就消瘦的脸,忽然变得狰狞起来,冷哼道:“你心里只有西烈月一个女儿而已吧。”她一定知道倩儿想做皇上的,可是她偏偏要把传位给西烈月!?倩儿去了好几个月,她一次也没有来悼念过她,现在来熙王府,也不过是来为西烈月兴师问罪而已。
西烈倾华皱眉,怎么才几个月不见,汐渃就变得这样偏激,她以为他只是思念女儿,才让他自己在熙王府住下来,现在看来,她是做错了。
看他憔悴的样子,西烈倾华也不忍苛责他,劝道:“你应该很明白,倩儿的身体根本受不了如此繁重的政务,当年也是你自己说不想她太累,你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用!”
斐汐渃低着头,坐在西烈倩的床上,用着冰冷而无所谓的声音,回道:“没什么,我就是想要她去陪陪倩儿,不然倩儿多寂寞。”
西烈倾华怒道:“你疯了吗?你知道这样,海域有可能会大乱。”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斐汐渃缓缓抬起头来,脸上是飘忽的笑容,眼中仿佛没有焦距一般,低低的笑声听的人毛骨悚然,声音也细得可怕:“我是疯了。从我害死倩儿那一刻开始,我就疯了。”
“你说什么?!”西烈倾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说他害死了倩儿?这是怎么回事?!
斐汐渃站起身,慢慢的走到西烈倾华身边,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道:“你知道倩儿为什么死吗?她是被毒死的,毒死她的,就是你的爱君风秦宿的哥哥。”说完,斐汐渃后退几步,哈哈大笑起来,这就是因果报应吗?!老天瞎了眼,为什么报在她女儿的身上!!
“汐渃~”西烈倾华看着眼前这个一阵风就能被吹走的男子,才几个月而已,他怎么就成了这样?
斐汐渃笑完,有些癫狂的叫道:“我是想杀了西烈月,那又怎么样!我这一生,为了你,为了后主的地位,为了斐家,做够了昧着良心的事。今天为了倩儿,在做一件,又算得了什么?!反正我也活腻了。”
是啊,活腻了,没有了倩儿,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女子,也不是属于他的,他还有什么?!
西烈倾华捉住斐汐渃的肩膀,也动气的吼道:“你这么作,死的不仅仅是你。”他以为弑君的罪名这么好担!
斐汐渃却更加肆无忌惮笑起来,回道:“你以为我会怕!!”她想怎么样,难不成让他灭族不成!
“你!”西烈倾华气结!
就在两人对吼的时候,一道淡淡的女声轻柔的传来:“那朕就让整个斐家给你和你的倩儿陪葬可好?!”
“月儿?”西烈倾华抬眼看去,只见西烈月正站在门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们,脸上的表情轻松惬意,和她刚才说话的语气很配,轻柔的。只是那话里的意思,却让人轻松不起来。
斐汐渃瞥了一眼西烈月,轻哼一声,暗讽道:“啧啧啧,好大的天威啊!”
西烈月带着笑意,跨进殿内,认真的回道:“斐后的遗愿,朕一定会竭尽全力达成的。”
“月儿,不可莽撞。”西烈倾华一向知道西烈月的性格,她真正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谁也拦不出,看她一脸的轻松,怕是已经有了决定,只是,要动斐家,谈何容易。
西烈月一边摇头,一边走向斐汐渃,说道:“母皇此言差异,斐氏家族,一家独大几十年,早就是朝廷的隐患,多年来,您不也想限制削弱斐家的势力嘛,今天正是好机会。”在斐汐渃面前站定,西烈月微微倾身向前,对这斐汐渃轻笑道:“斐后给了朕这样好的借口——谋逆弑君。不把斐家连根拔起,岂不是对不起您的一番好意。”
“你—!”虽然西烈月说的轻柔,斐汐渃却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寒意。
斐汐渃后退一步,西烈月轻轻扬眉,故作不解的笑道:“怎么,您不是不怕吗?”
暗暗稳住心神,斐汐渃回道:“你不会这么做的,你才刚刚即位,国之初定,科举已经让世家心存不满,朝中的局势本来就紧张,你不会在这个时候冒险的。”西烈倾华这么多年都没有做成的事情,西烈月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自找麻烦。
西烈月轻轻点头,回道:“你还没有完全疯嘛。”还知道现在的局势,只是可惜,她不是母皇。他会这样自以为是,都是这些年来,母皇娇惯的,让他真的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斐家有多么势如中天!
在主位上坐下,西烈月一字一句打破斐汐渃脸上的骄傲:“本来朕是不打算这么着急的,但是,斐后尽心策划了这样一出好戏,朕只好从了您的愿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以为朕为什么要大开科举,朕早就受够了你们这些所谓世家,你到是帮了朕一个大忙,让斐家正好成了那只给猴看的鸡。”
斐汐渃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西烈月却觉得还不够,一脸惋惜的叹道:“只是可惜了斐家百年基业,从此就只能背负这逆贼的名声了。不过还好,有数百条性命,可以给您和皇妹陪葬,这样你们也不会孤单了。”
斐汐渃跌坐在地上,不相信的低喃道:“不,你不能这么做。”
他可以死,但是他不能让斐家背负这样的罪名而万劫不复。斐汐渃拉着西烈倾华的衣角,叫道:“不能,上皇——”
趴在门边的老奴实在听不下去,他不知道当时的小小私心,竟会演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一路爬进殿内,老奴一边磕头,一边哭诉道:“陛下息怒,老奴该死,都是老奴的的错,老奴不该~~”
西烈月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叫道:“来人。”
两个御林军立刻进来,西烈月冷冷的说道:“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大呼小叫,既然觉得自己有罪,那朕就成全你,拖出去,斩了。”
不容人多想,老奴立刻被架起了出去。斐汐渃拉着西烈倾华的手一僵,跌坐再了地上,面如死灰的说道:“我输了,西烈月。”他看错了她,她不是西烈倾华。
西烈倾华始终不发一言,因为海域已经进入了西烈月的时代。她老了。
西烈月没有兴趣再看失败者的脸,起身,离开。
就在西烈月就要跨出殿门的时候,斐汐渃忽然叫道:“等等。”他很清楚,西烈月踏住这扇门的那一刻,将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跌跌撞撞的起身,看着眼前挺拔而气势逼人的背影,斐汐渃用力握紧双拳,他只有一次机会,说道:“我知道,你手段了得,不过,你应该没有忘记,西烈凌还没有死。”
他这是在威胁她吗?!西烈月不说话,也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背后传来斐汐渃平静的声音:“这次的事情,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斐汐渃木然的回到西烈倩的床前,轻抚着绣花锦被。
倩儿,父君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很快就能去陪你了!等我!
海域一百五十八年八月斐氏汐渃,自缢于熙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