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通主持是一个年纪在五十多岁,留着垂到胸前花白胡须的瘦小老头子,他头上挽着发簪,没有带帽子,王风可以看到他的头发还算是不错的,最少不象他的胡子那样,白的有那么多。他的额头也没有多少皱纹,若不是在眼角处,可以看到比较多的褶皱,也许王风会以为这个主持的年纪不是很大。
王风是专门递上了自己的名片,才得以见到这位在重庆城来说,都很有名气的道长。听接客的道长告诉王风和迟尚武,他们的主持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愿意见客的,显然还是因为了王风是重庆稽查处副处长的身份。想一想,所谓的世外高人,也不过如此而已。
玄通对王风很是客气,在会客堂中专门让他的徒弟奉上了一碗清茶来待客。
“道长,我是有些问题想来请教,所以才到贵地打扰,还请见谅!”王风开门见山地就向这位老道士说明了自己此来的意图。
玄通愣了愣,当即一笑,对着王风道:“王处长客气了,呵呵,你是公务在身,又是为国事分忧,如果有什么需要贫道效劳的地方,贫道自当全力支持!”
“呵呵,那就多谢道长了!”王风也说着客气地话,然后把话题一转,问道:“听闻道长对字画很有研究,而且擅长鉴别真伪,敢问道长一声,可曾听说过这里谁收藏有明代董其昌的字画吗?”
听到此话,玄通不由得一怔,脸上露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来,略微有些尴尬,却又很快平静下来,笑着问道:“王处长,你问这个是为了什么呢?”
王风也笑了一下,道:“我最近在侦办一个案子,这个案子涉及到此事,我知道道长是重庆有名的鉴别书画的大家,所以应该有所耳闻。”
玄通思忖了一下,这才对着王风道:“要说董其昌的书画,在重庆的收藏界里,还真得很少,贫道也是有幸得到了一副董其昌书写的扇面,视为珍藏,不知是不是王处长要查问的?”
听到玄通坦然地相告,这令王风有些意料之外,想来他在重庆的收藏界里,也算是名人了,就算是他自己不说,也会有人说出来的。也许正因为如此,这位玄通道长知道无法跟王风隐瞒,所以才会如实承认。
实际上,在听到迟尚武说起玄通道长喜好书画的时候,王风就已经有所猜测,既然方文清说是要到南岸来换取董其昌的书画,又说要到老君洞来上香,他就已然将这件事和主持玄通道长联系上了。
王风想了想,把话题却又一转,问着他:“道长,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作方文清的人?”
玄通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如实地道:“方施主是一位好布施的香客,每个月都会到我们这个小庙里来,贫道自然是认得他的。”
王风点了一下头,又问道:“不知道道长可曾听说,他被人杀了?”
玄通抬起头来,脸上并没有带着多少的惊讶,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呵呵,不知道道长又是从哪里听说来的?”王风问着他。
玄通回答着:“贫道也是看报纸上才得知的!”
“呵呵,难得道长这样的世外高人,还关心国事,还经常看报纸!”坐在王风身边久未开口的迟尚武不由得笑道,话语里虽然满是恭维,但是却让人听着并不那么舒服,好像是在责问一个出家人不应该那么世俗一样。
玄通却笑着答道:“贫道也并非完全世外,呵呵,这个小庙里,经常会有重庆来的香客,有些人会带着报纸过来,走的时候,随手又丢到一边,被贫道捡起来,有时候也会看一看!”
王风点了点头,出家人虽说应该以清静为由,但是有的时候却是不由人意的。
“既然道长和方文清熟识,那么他是不是也知道你手里有张董其昌的扇面呢?”王风问道。
玄通点了一下头,道:“他曾经也象你一样问过贫道,重庆谁的手里有董其昌的字画,贫道还带他看了那个扇面。”
“原来是这样!”王风恍然大悟,难怪方文清如此自信,原来他的确会看人作菜,是一个功于心计的家伙。“道长是不是有意要将那张扇面转让给他呢?”王风不由得问道。
玄通笑着摇着头,道:“贫道穷其一生,方得到这么一张喜好的扇面,自然是珍惜异常,又怎么肯轻易出脱呢?”
听完了玄通的话,王风越发得疑惑了起来,想了想,还是告诉着玄通:“我如今就是在查方文清的案子,虽然说他的谋杀案已经被告破,但是其中尚有些细节需要查实。据我的调查,方文清在那天那么大的雾的情况下还急于过江到南岸来,应该是与人约定好了时间,必须要赶在那个时间里见面。而他过江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这张董其昌的字画!”
对于王风的话,玄通犹如听着一个故事,却又有些不相信一样得摇着头,道:“他的确是想要收买贫道的这副字画,但是,贫道也十分坚决地告诉了他,这副字画是不出卖的!”
“那么敢问道长一声,董其昌的字画,还有谁的手里有吗?”王风问道。
玄通想了想,摇了摇头,道:“贫道虽然不敢说是鉴定书画的高手,但也算是有些研究,这附近所有喜欢收藏字画的人,都愿意把他们收藏的字画拿来让贫道鉴定,贫道真得不知道除了贫道手里的这副字之外,还有谁那里有董其昌的字画!”
“既然如此,方文清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把握,认为那副董其昌的字他可以得到呢?”王风有些诧异,不由得问出了口来。
玄通有些尴尬,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从何答起。
坐在旁边的迟尚武不由得恳求着道:“道长,既然你那么珍视那副字,能不能让我们看一眼呢?也好长长见识?”
“是呀!”王风也随声附和着,他也很想知道这个姓董的明朝人的字画,为什么能够那么值钱。
玄通有些为难,显然是不愿意向他们展示的。
见到玄通有些不愿意的样子,王风和迟尚武对视了一眼,王风笑了笑,道:“既然道长不愿意拿出来让我们欣赏一下,那就算了吧!”
玄通的脸越发得难堪了,想了想,还是道:“也罢,贫道就拿出来让你们两位看一看,但是贫道事先说好了,这个扇面你们只能观看,却不能手摸!”
看到玄通如此心爱的样子,就好像是一个吝啬鬼一样,王风有心不看了,但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想,当下连连点着头,答应着:“好,我们不会用手摸的!”
见到王风和迟尚武都答应了下来,玄通这才转身出了会客堂,奔向他的住所。过了一会儿,玄通便托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走了回来,他把盒子恭祝地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来,里面是一个布袋子。他又把布袋子拿出来,从里面掏出一了卷普通扇面大小的纸卷,然后放到桌子上,缓缓地展开这个纸卷,正是一个扇面的样子,但是当王风和迟尚武都围拢过来看时,都不由得愣了愣,他们看到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字,这里面躺着的就是一张扇面白纸而已,别说上有在字,便是一个脏点都看不到。
“怎么会这样?”不等王风和迟尚武反映过来,玄通道长已然惊叫了起来,显然这并不是他的那张扇面。
“不是这张吗?”王风奇怪地问着他。
“不是!”此时的玄通,已然有如丢了魂一样得泪涕四下着,完全不再是一个出家人应该有的模样了,根本就是一个患得患失的平常人。他忽然明白了过来,就好像是从梦中猛地惊醒过来一样,高叫着:“我的字被偷了!我的字被偷了……”已然失去了刚才还故作矜持的那种淡定。
“别急!别急!”王风连忙安慰着他:“你再仔细想一想看,是不是你刚才拿错了?”
“怎么会错?”玄通叫着:“就那么一个地方,暗箱里再没有其他的东西,怎么会拿错了呢?”
王风与迟尚武面面相觑,很显然,玄通把这副字画当成他的宝贝,一定是藏在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极为隐密的地方,但还是被人偷了。
“你仔细想了想!”王风提醒着他:“有没有谁知道你把这副字藏在什么地方?而且有没有谁最近到过你的屋里去呢?”
被王风如此一问,玄通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脱口而出地骂道:“难道会是那个不争气的东西?”
“道长,你指的是谁呀?”王风不由得问道。
玄通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着他:“我说得就是贫道的师弟,玄空!”
“玄空?”王风又愣住了,马上便想起了上一次那个告诉着他会有血光之灾的老道士。
“对!”玄通却是咬着牙,恨恨地点了点头。
“他为什么会偷你的字画呢?”王风不由得好奇得问道。
“为了还债!”玄通一口咬定着。
“还债?”王风越发得奇怪了起来,不解得问道:“出家人有什么债要还的呢?”
玄通看了他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却是有些无可奈何地道:“贫道这个师弟,也算是我这辈子的一劫呀!虽然说是出家人,但是他的心性一直不能改掉,除了好吃之外,最好的就是赌,贫道劝了多少回也没有用,而每一次他在外面欠了钱,那些债主都会找到贫道这里来,总是由贫道替他收拾残局!前些时,他又输了一个精光,过来找贫道,告诉我说这一次他把我们太极宫的契证给抵押了,贫道当时还信,到后来果然发现契证没有了,再找他的时候,他跑得跟鬼一样得快;后来他又跑回来告诉贫道,只要贫道能够用这副董其昌的字作交换,人家就会把太极宫的契证还给贫道。贫道那个时候,便断然拒绝,准备对他行家法的时候,他却又跑了出去,从那时到现在,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听完了玄通的叙述,王风心头的疑惑一下子便解散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