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广在唐王领导班子里的排名,不说是靠后的话,可绝对算不上靠前。
他又是初来乍到没几天,所以严格说起来,在苗德海没说话之前,他是没资格率先发言的。
不等梅玳鲁朝说什么,李配金眉头就皱起,看向苗德海。
苗德海连忙介绍道:“李主任,这位是李文广同志,主管政法委、市局工作的。”
唐王只是个县级市,李配金又是省里下来的领导,不认识一个正处级干部也算正常,就像李文广之所以敢质疑梅玳鲁朝的话,就因为他是专管社会治安安全的领导,也算是份内事了。
李配金这样想,再看向李文广时眼神就柔和了许多。
其实,何尝是李文广质疑东洋人?
李主任在刚听说这事时,也是满腹不信的,不过职责所在,他只能配合前来调查真相罢了。
李主任消除了对李文广的不满,梅玳鲁朝却噌地一声,从椅子上蹦起来,抬手就在桌子上狠狠拍了下,义愤填膺的吼道:“八、你地,为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呢,李文广也站起来,抬手就砸在了桌子上。
砸桌子的声音,比他还响,一下子震住了他。
“这是我国正当机关最严肃的会议,你一个外国人,能有资格坐在这儿旁听,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还敢拍桌子砸板凳的,真以为现在还是上世纪的四十年代?”
李文广眼神冷漠,就像要捕杀猎物的秃鹫那样,死死盯着梅玳鲁朝,缓缓说道。
邻国那位铁腕总统,不止一次的说起过,东洋人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狗奴才,你越是对他客气,他就越嚣张,可你只要狠狠给它来一脚,它就会夹着尾巴溜溜的跑到一边,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人家敢说这番话,是经过上百年真刀实枪拼杀总结出来的经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现在李文广发火后,梅玳鲁朝先生的嚣张气焰,立马就灭了。
不过碍于面子,他当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反正就算他大闹会议室,也没谁敢把他拉出去,給他脖子上套根绳子送他远赴极乐世界。
关键时刻,李主任发话了,语气威严的低声喝道:“李文广同志,这是在严肃场合,拍桌子成何体统?好了,都坐下吧!”
他表面上是在训斥李文广,实则也是在向东洋人表示不满。
梅玳鲁朝又不是傻瓜,他当然能听得出来,也知道李配金这是在給他台阶下,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与李文广叫板,也就冷哼一声,顺势坐了下来。
李配金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说道:“李文广同志,你先说说你的质疑吧。”
“是,李主任。”
李文广腰板笔直的坐在那儿,目不斜视的望着李主任,沉声说道:“我以为,在没有彻底了解事件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轻易给本事件定性。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是我们先辈传下来的治世名言。”
顿了顿,李文广又说:“这件事,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提审被抓获的那个嫌疑人——而且,更重要的是,必须得找到第三方,也就是那位事发后趁乱离开现场的、的妇女。唯有详细调查过,三方口径一致,才能定性。”
李文广有这么大的底气,当然是因为他已经知道所谓的第三方,就是唐王二把手张翼了。
堂堂的唐王二把手,竟然遭受某歹徒非礼,肯定会愤怒异常的,别说是国人了,就算是东洋友人,要想讨了好去,也是休想的。
李文广这样想,是没有错的。
一般人,都会这样想。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所有人,都会像他所想的这样做。
李文广精明是精明了,做事能力也很强,人格操守也没得说,可他官场上的经验,却幼稚的要命。
要不然,他刚才也不会当着李主任、这么多同僚的面,就敢狠拍桌子了。
他更没有注意到,在他说出这番话后,苗德海那双老眼里,就浮上了明显的讥诮神色:李文广,你仗着空降身份敢跟我宣战,终究还是太嫩了些。
如果张翼能站出来的话,她会在受欺负现场,严厉警告田宏强不许认出她吗?
唉,年轻人,像我们这些人,为了维护该有的尊严,都是要面子的。
所以,你要想让张翼出面做证,那是休想啊休想。
不过这样也好,我相信你会极力劝说她站出来的,她却偏偏不敢站出来,配合你的工作,只会对你不满。
呵呵,你再厉害,在把我、张翼都得罪后,还能在唐王立足吗?
看来,田宏强升职之日,不远矣——苗德海在心里盘算的这些,李配金可不知道,只觉得李文广说的没错,就问道:“我听说,龟田先生在出事时,有警务人员陪同的?”
“是,是市局的田宏强田局。”
李文广回答完毕后,又请示道:“李主任,我现在把田局长叫来,让他当面对东洋客人说清楚?”
李配金当然希望,现场听取田宏强对事件的叙述了(在他印象中,田宏强身为龟田良和的陪伴者,自然该最清楚事件的发生过程才对),不过李文广的做法,却让他眉头再次皱了下,没说话,看向了苗德海。
他在用这个动作,来提醒李文广:年轻人,你这样做也太不懂官场规矩了,你该先向苗书记请示,提出这个建议的,毕竟他才是你的直属领导啊。
苗德海却像宽宏大量的长者那样,丝毫不为李文广的‘无礼’而介意,依旧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在李文广稍楞一下看向他后,及时说道:“我同意李文广同志的建议。李主任,诸位,大家还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看,人家贵为一把手,都懂得争取同僚的意见。
以后苗德海与李文广发生不愉快的斗争时,上级领导的印象中,就会觉得是李文广争强好胜,不懂规矩了。
其他人都是老官场,哪有看不出这一点来的?
都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苗书记的意见。
旁边很没脸的梅玳鲁朝,这时候也琢磨过味儿来了,再看向李文广时,嘴角浮上了一抹讥讽的冷笑:世界各国的官场斗争,都是大同小异的,能够爬到一定位置的,都是了不起的精英,哪有像李文广这样的愣头青?
此人,在官场上走不了多远的!
只是谁都不知道,李文广才不在乎这些:只要他不主动提出辞职,谁都无法撼动他当前的位置!
“好,我这就给田宏强同志打电话。”
李文广说着,拿出手机走出了会议室,拨通了田宏强的手机:“田宏强同志,请你用最快的速度,赶来市委小会议室,各位领导都在等着你。”
跟田宏强,李文广没必要客气太多,说完这句话后就扣掉了电话,转身正要走进会议室内时,手机又急速震动起来。
是宋楚词的来电。
李文广犹豫了下,快步走向了走廊尽头的窗前。
严格说起来,他不该在这时候接宋楚词电话的,毕竟领导都在会议室内。
不过宋楚词在他心里的重量,却是比所有领导都加起来还要重的,哪怕是打电话来是为了闲扯,李文广也会率先接听。
宋楚词这时候打电话来,当然不是为了闲扯,是说正事:“李局,你好,打搅了,我想请问一下,你现在知道有东洋人在南部山区被打一事了吧?”
李文广微微一楞,接着笑道:“呵呵,宋总,你消息很灵通嘛。市里的领导,正在因此事召开紧急会议。”
“哦,李局,有些事,我必须得跟你打个招呼,那个打人者,与我有点关系,是我秘书秦小冰的哥哥,名叫秦大川。”
宋楚词听说李文广在开会后,自然不会再墨迹什么,语速极快且清晰的,把她所知道的那些,都简单叙述了一遍。
末了,她才提到了在市中心医院,听到龟田良和嚣张咋呼的那些话。
刚听宋楚词说时,李文广心中还不住冷笑:果不其然,东洋人最擅于颠倒黑白了。
但在听她说,龟田良和在医院内咋呼,陪同他一起去的田宏强,却没制止他、还一个劲的安慰他后,李文广终于觉得这件事,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了:难道说,鬼子真做好事,才被那个叫秦大川的给揍了?
李文广心里怎么想,是不会告诉宋楚词的,只是不断嗯嗯了几声,说他会关注秦大川的,等开完会后,再联系宋总。
当前,宋楚词除了找他之外,别的人也托不上了:水暗影跑到俄罗斯去了,叶明媚现在又貌似走投无路,除了李文广外,宋总还能找谁?
找郭易秦?
宋总倒是想过他,不过却觉得人家那么大人物,不一定会为她这点小破事插手。
先找李文广也好,实在不行再找郭易秦也不迟。
至于陆宁——想到陆先生,宋楚词心中就是一片茫然:小陆,敢问仙乡何处?
小陆仙乡何处这件事,李文广也听过郭易秦提供的那份音频资料,不过他不会告诉任何人,潘龙语在临死前給他的那些‘锦囊妙计’中的秘密。
当前,他得先把东洋人是英雄还是恶棍的事儿搞清楚才行。
希望,张翼市长能够用她最有力的证词,来证明东洋人就是一群颠倒黑白之物。
咔,咔咔的脚步声,从背后走廊中清脆的响起,李文广回头看去,就看到身穿一袭黑色职业小西装的张翼,脚步稍稍有些不对劲的,快步走向了会议室门口。
“张市长。”
李文广加快脚步迎了上去,张嘴刚要再说什么,张翼却对他点头示意后,走进了会议室内。
“张翼同志来了。”
看到张翼出现后,苗德海脸上的笑容更欢快了些:“张翼同志,我来为你介绍,这位是省外办的李主任,这位是东洋驻华外务省的梅玳先生——李主任,召开会议之前,张翼同志恰好去了外地的。”
“李主任,您好。”
张翼立即笑面如花,紧走两步对李主任伸出了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