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傻。”
郭易秦抬头看着陆宁,神色镇定的说:“你只是太善良了。”
“啥?”
陆宁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抬手拨拉了下问道:“你说我太善良了?”
在陆先生看来,别人当着他的面说他太善良,就跟‘我想睡你老婆’差不多一个意思。
如果是别人对他说这句话,他绝对会一个嘴巴抽过去,把人满嘴牙打掉,再采住头发对着肚子恶狠狠来几脚:我让你想睡我老婆——
不过现在说陆宁太善良的人是郭易秦,那就必须得保持足够的理智,绝不能轻举妄动,先听他叨叨些什么再作打算。
“是的。”
很明显,郭易秦不想给陆宁解释为什么要‘夸’他善良,淡淡的说道:“记住,我只给你半个小时的离开时间。半个小时后,我的人就会重新冲进这所大厅内。到时候,会有多少孩子成为孤儿,会有多少妻子成为寡妇,那就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也不等陆宁说什么,郭易秦转身快步走出了大厅。
郭易秦所说的善良,就是说陆宁太心软了。
陆宁如果不心软,那么在明知道身陷重围后,就不会放着周围那么多人质却不利用。
陆宁的心软,也让郭易秦感受到肩膀上所承担的压力,减少了很多。
一般来说,心软的人,都是最好对付的,不把他逼到走投无路的份上,他就不会呲出牙齿来咬人。
郭易秦觉得,他肯定能掌控好这个度,就是不等把陆宁逼上绝路,就已经把他制服了——为了对付他(或者说是漠北北),郭易秦早就做出了相当精密的计划。、
本来,他还对反复推演过的计划有些信心不足,可陆宁的心软,却让他信心倍增。
望着那扇敞开着的门,陆宁呆愣半晌后,才问李文广:“你有没有听到他刚才说的啥话?”
“我又不是聋子,当然听到了。”
李文广点了点头。
“他说我善良,他竟然说我善良,卧槽,他想用这句狗屁话来制约我!”
陆宁挺身跳了下来,大力一脚踢在了发言台上。
红木打造、至少得有六十公斤重的发言台,被陆宁一脚踢下台子老远,砸在了下面椅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大响。
李文广脸色变了下,下意识的说:“你这是在破坏公共财物——”
“你给我闭嘴!”
陆宁猛地回头,眼神很吓人的瞪着李文广。
他以为,李文广这是在跟他开玩笑,要不然,这会儿不可能拿着一张破桌子来说事。
李文广没开玩笑,生性严谨的他几乎从来都不开玩笑,他那样说确是在埋怨陆宁不该破坏公共财物,至于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他自己也不清楚。
可能是看到陆宁有暴走迹象后,本能的想缓解一下所感受到的紧张气氛吧?
“我让你闭嘴,你就是真闭嘴了?”
陆宁瞪着李文广,过了片刻又头疼的抬手搓了下脸,喃喃的说:“你这种人,真得很无趣——问你个事,你有女人喜欢吗?”
李文广笑了,是那种很幸福,很甜蜜的笑:“我儿子上个月才刚满三周岁,我在来唐王之前,他搂住我的脖子不放,非得要跟我一起来,哄了很久才哄下的。”
陆宁有些奇怪:“我问你有女人喜欢没,你却跟我说你儿子,啥意思?”
“没有喜欢我的女人,谁给我生儿子?”
李文广反问。
“你不懂,我说的喜欢你的女人,是除了你老婆之外的女人。”
陆宁摆了摆手:“算了,不跟你说这些了。别看你年龄不是太大,思想却已经落伍了。”
李文广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陆宁冷冷的问:“怎么,你确定我会按照郭易秦所说的去做?”
“你知道潘老师为什么让我来唐王吗?”
李文广的回答,很是驴唇不对马嘴。
“当然是让你来就近监视我了。”
陆宁不屑的轻哼一声,说:“老潘还真是空负盛名,最起码眼光就不怎么样。真要派人来,也派个厉害角色来啊,就你这样满腔正义又古板的,其实最好对付了。”
“我是来帮你的。”
“啥?”
“我说,潘老师临终前派我来唐王干这个市局局长,就是希望我能帮得上你。”
李文广说话的语速很慢,生怕陆宁听不明白的样子。
“他让你来帮我?”
陆宁上下打量着李文广,毫不掩饰眼里的轻蔑神色:“我刚才就说了,你算不上啥厉害角色,是很好对付——”
李文广打断了他的话:“最起码,我还是这座城市的市局局长。”
任何时候,一座城市的市局局长,都是个谁都无法忽视的人物,这一点毋庸置疑。
李文广没办法帮陆宁对付漠北北啊、郭易秦此类的大人物,但帮他威吓一些小肖之辈,通过正当途径给予他一些官面上的支持,还是很轻松的。
陆宁眼里的轻蔑神色收敛,问道:“他为什么要帮我?”
李文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潘老师临终前,曾经给我留下几封信。其中一封信里面,特地嘱咐我来到唐王后,要尽可能的帮助你,这是我的主要任务。”
“老潘临终前,有没有听到铁辽传回来的音频资料?”
陆宁又问。
“听过了。”
李文广如实回答:“就是听完那份音频资料过后不久,他就、就驾鹤西归了。”
“他——不信铁辽所说的那些?”
陆宁喉结动了下,轻声问道。
李文广沉默片刻,才说:“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吧?要不然,他也不会特意派我来唐王帮你了。”
陆宁垂下眼帘:“他临终前,都说了些什么?”
“潘老师听完那份音频资料后,对天仰望很久,都没说什么。”
李文广稍稍回忆了下,又说:“不过,我能清晰观察到,潘老师最后好像松了口气,脸上闪过欣慰的模样,就仿佛——仿佛看到出轨的列车,重新回到了正确的轨道上。”
“欣慰?出轨的列车,重新回到了正确的轨道上?”
陆宁喃喃的低声说了句,忽然冲李文广笑了,露出八颗牙齿,标准的奸商笑容。
李文广被他给笑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问道:“你笑什么?”
“这算不算是欣慰的笑容?”
陆宁抬手,指着自己的脸问。
“欣慰的笑容?”
李文广脸色茫然的摇了摇头,实话实说:“看不出。”
“唉,你的思想不但老化了,眼睛都花了啊。”
陆宁叹了口气,纵身跃下台子,快步走向大厅门口。
郭易秦所说的半小时,这会儿已经过了将近十分钟了,他得抓紧时间才行。
“陆宁!”
李文广高声叫道。
陆宁头也不回的抬手,摆了摆很潇洒的样子说:“不用你嘱咐,我也知道会小心一些的!”
“不是!”
李文广却说:“答应我的,能不杀人,就别杀人!”
“卧槽,我还以为你关心我来着。”
陆宁身子趔趄了下,回头冲李文广伸出右手中指,往下用力戳下。
“潘老师说,你是不会死的!”
李文广继续大声说道。
既然陆宁不会死,那么在必须得有人去死的环境下,死的就只能是别人了。
“李文广,我发现你对那个老神棍,还真是崇拜到了盲目。”
陆宁说着话,已经脚步匆匆的走出了门口,声音从外面飘了进来:“对了,别忘了把吸顶灯里那些玉米核拿出来,都是煮熟了的,会长毛变质的。”
“玉米核?”
李文广愣了下,抬头看了眼天花板上方的那些吸顶灯,随即快步走到窗前,揪住窗帘好像猴子那样,动作灵敏的顺着爬了上去。
站在窗帘架子上,李文广左手撑着天花板维持身子平衡,也懒得去找螺丝刀等工具,直接拿出手枪,倒转枪柄砸向了最近的一盏灯。
随着砰地一声爆响,吸顶灯灯罩爆碎,有个长约七八厘米的东西落下,李文广右手一抄,拿在了手中。
果然是个玉米核,还是那种煮过的,上面还有几颗没吃完的玉米粒——这就是陆宁所说的‘水平装置引爆炸弹’了。
“唉,郭易秦说的没错,你太善良了。”
想到自己刚听说这里面藏有炸弹后的反应,李文广老脸就有些发烫(被人吓成那样),随手把玉米核扔掉,纵身从数米高的窗帘架子上跳了下来。
他觉得,他得去追陆宁。
潘龙语給他的遗书内写的清清楚楚,要尽可能的去帮助陆宁。
郭易秦看穿了陆宁,利用他的心软把他引出唐王闹市区,那么肯定会在野外布下了天罗地网——其实李文广也很清楚,他还远远没有资格掺和进陆宁、郭易秦之间的战争中,不过必要时也许会起到大作用呢。
李文广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会议大厅所在的办公楼,左转跑向停车场那边。
他的车子,就在那边停放着呢。
远远的,他就看到有个戴着红色遮阳帽、红色体恤的女孩子,正双手高举起一块花砖(从绿化带那边抠下来的),重重砸在了一辆黑色轿车车窗玻璃上。
哗啦一声大响,车窗玻璃碎了,宋楚词伸手一抠,车门开了,矮身钻进去时看到了跑过来的李文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开始鼓捣车子。
看上去好像很熟悉的样子,不过也就是一两秒钟,她就探出脑袋:“李、李局,过来帮我启动车子,这辆破车的线头我不知道在哪儿!”
“不用找线头。”
李文广看她表现挺抢眼的,还以为她多大本事呢,搞了半天还得雇人帮忙接线打火,黑着脸的回了句,把一串车钥匙扔了进去:“我有车钥匙。”
“啊,真好。”
宋楚词抬手接住,在启动车子时随口问道:“对了,你怎么会有车钥匙呢?”
强忍着把宋大老板拖出来抽俩耳光的冲动,李文广闷声闷气的说:“因为这是我的车子!”
“啊?哦,我说呢,真巧。嘿嘿,谢谢了啊。”
宋老板傻楞片刻,连忙讪笑几声,一踩油门,车子呜呜的向后猛退,咣的撞在了后面那辆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