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承认,如果是他开着玛莎拉蒂跟一辆破三轮发生摩擦的话,无论是谁的责任,蹬三轮的都不该跟他要什么费用。
理由很简单,破三轮才值几个钱(说难听点,蹬三轮的命,好像也不值钱)啊?
如果蹬三轮的敢讹诈他,他肯定大耳光抽过去——但前提是,他不会在违章后,先对人家动手,而是先好说好商量。
可申乃康却不这样做,明明是他有错,却仗着有钱有势的要揍林二,这就有些过了。
既然申少做的有些过了,那么陆宁也不介意做的更过一些。
尤其在看到宋楚词还坐在车上后,心中的无名火燃烧更旺(至于为什么会如此生气,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好吧,你们不是横吗,那我就比你还要横!
站在道义的高度上,陆宁充分借用群众的民愤力量,向燕随意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燕随意脸上带着微笑,看着他的样子,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情人在街头偶遇后,相互深情的凝视。
陆宁也笑着,跟他四目相对,毫不退缩。
“陆宁,我发现,你做得真有些过了。”
足足半分钟后,燕随意才笑着轻声说。
“过吗?”
陆宁撇了撇嘴角,看了眼车上,淡淡的说:“刚才你们闯红灯差点撞了别人,你的司机不道歉还想当街打人时,我怎么没听你说过了呢?”
无论陆宁狮子大张嘴的要多少钱,燕随意都不会把钱看在眼里。
但他在意面子。
堂堂的京华燕少,在小地方街头遭到土包子讹诈,还乖乖掏钱赔礼的事儿要是传出去,那么对他的形象,绝对有损。
所以,这不是赔偿多少钱的问题,哪怕是一分钱,而是事关面子问题。
要是搁在以往,燕随意都懒得跟陆宁在这儿叨叨什么,早就一个电话——相信接到燕少的电话后,唐王相关部门主要领导,肯定会用最快的速度,屁颠屁颠的跑来,为他解决一切问题了。
可现在不行,愚蠢的申乃康已经犯了众怒。
假如他在亮出自己的牌子,那跟撞死人后嚣张的大叫‘我爸是谁谁谁’的痴呆有啥区别?
所以这时候,绝不能随便暴露自己的身份。
燕随意是个聪明人,看出陆宁抱着诚心闹大的意图后,稍稍权衡过后,就选择了最明智的方式,轻吸了一口气,笑道:“好,那你说个数吧。”
陆宁竖起右手拇指,赞了一个后才说:“看你认错态度还行的份上,马马虎虎的,给个三五万吧。多了,我还真怕你说我讹诈你。”
陆先生口口声声说不讹诈,可傻瓜也看出他现在就是讹诈了。
燕随意虽然不在乎钱,但却不愿意被人当做傻瓜那样的讹诈,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冷,还没有说什么呢,旁边的宋楚词实在忍不住了,抢先说道:“陆宁,别这样。凡事适可而止,就这么一点小事,你就——”
“闭上你那不值钱的嘴!”
陆宁猛地回头,看着她低声喝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管我的事儿?”
宋楚词的俏脸,攸地通红,接着苍白,泪水攸地浮上双眸,抬手指着陆宁,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嘴唇只是一个劲的打哆嗦。
陆宁看不起这样的。
明明在人家这些大少眼中,就是个玩物般的存在。
昨晚要不是他恰好去月朦胧,她差不多肯定会被人祸害了。
但她却一点丢人现眼的觉悟,一点女孩子该有的尊严都没有,昨晚刚出事,今儿又跟这些垃圾凑一起了,还特么的帮着燕随意说话。
真当她是圣母玛丽亚,对谁都能指手画脚了?
啥东西!
轻蔑无比的扫了她一眼,陆宁又看向了燕随意,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淡淡的问:“给钱,还是不给?”
“如果我说不给呢?”
燕随意也收起了笑容,昂起了胸膛,很强硬的样子。
陆宁懒得再跟他说什么,弯腰拣起申乃康落在地上的扳手,抬手就对着玛莎拉蒂的车窗,狠狠砸了下去。
呼啦——据说得数千的车窗玻璃,一扳手就被砸了个粉碎。
砰!
扳手接着又砸在车顶上,出现了一个大窝子。
不给钱,好啊,那我就给你把车砸烂了!
“住手!”
燕随意厉声喝道。
如果真任由陆宁把车子砸烂了,燕随意丢人丢的更大。
“想通了?”
陆宁斜眼看着他,扳手在手里掂量着。
“我给你钱。”
燕随意紧紧抿了下嘴角,转身走到车前,弯腰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皮包。
不愧是有钱人,出门在外时,包里随时带着三五万的现金。
拿出三叠整齐的钞票,燕随意递过来时,脸色又恢复了正常:“还点一点吗?”
“不用了,我信得过燕少的人品,可比某些不要脸的强多了。”
陆宁扔掉扳手,笑嘻嘻的接过那三万块,在手里随便摔打了一下,拿出一叠抛向了林二。
站在旁边始终没说话的林二,抬手接住了。
“这两万块,我想给在场的热心市民们,感谢他们路见不平,伸张正义,你没啥意见吧?”
陆宁问林二。
林二笑了下,轻声说:“无论你做什么,我跟毛驴都支持你的。”
“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陆宁嘿嘿笑着,解开码着钞票的纸条,转身对围观者高声喊道:“各位老少爷们们,为感谢你们敢站出来为弱者说话,还请大家收下这两万块钱——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别客气!”
说着,陆宁右手猛地向天上一甩。
两百张红彤彤的票子,就像天女散花那样,从空中纷纷扬扬的洒落。
敢于为弱者伸张正义的围观者们,欢呼一声后——就乱成了一团。
陆宁没觉得他们争抢钞票时会骂人,还推搡的行为有啥不妥,毕竟老人们也常说‘鸟为食亡,人为财死’,现在有钞票凭空从天而降,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去争抢?
围观群众中也有妙人儿,边抢还边道谢。
“不谢,不谢,恭喜发财,同喜,同喜,哈哈。”
陆宁发现自己很喜欢当前的气氛,嚣张的嚣张蹬上破三轮,对林二晃了下脑袋。
林二立即坐在了车上。
“再见,燕大少,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喝一杯。”
冲燕随意摆了摆手,不等他有所表示,陆宁蹬着车子骑出人群,扬长而去。
呜啦,呜啦——这时候,巡逻交警这才骑着警用摩托,呼啸而来。
看着拣起钞票后就迅速撤离的群众们,林二右脚脚尖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又回头看向了陆宁。
他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
无声的叹了口气,林二淡淡的说:“你跟宋楚词之间,到底是发生啥误会了?”
陆宁看似漫不经心的回答:“为什么要这样说?”
“我能感觉得出来,今天她如果没在场的话,你不会表现的这样极端。”
“我刚才的样子很极端?”
“就像发现老婆跟别的男人在街上逛街后,恼羞成怒了。”
“草,说啥呢?”
陆宁心中莫名的一惊,低声骂了句回头看着她:“林二,你脑子是不是被吓傻了?”
林二淡淡一笑:“我能看出……”
“你能看出个屁!”
陆宁狠狠打断了她的话,瞪眼喝道:“你哪只眼看出我对那个脑残有那种意思了?就因为当初我去那鬼地方去救她?真是莫名其妙,不知所谓!”
林二还是没有生气,依旧心平气和的说:“你在生气。”
“废话,你这样胡说八道,我当然会生气。”
陆宁说出这句话后,猛地明白她为啥这样说了。
如果他真像自己所想的那样,把宋楚词当做了路人甲,无论她有多么的犯贱,无论她跟谁在一起,他有必要那样收拾申乃康,为难燕随意,冲林二发脾气么?
是的,他就是在生气。
生宋楚词的气。
正是宋楚词的犯贱行为,触怒了他。
可话又说回来了:他为什么要生气?
他跟宋楚词啥关系?
就因为俩人认识,还是身上都有一朵神秘的彼岸花?
陆宁不知道。
只知道在林二提醒过后,终于搞清楚自己生气就是为了宋楚词了。
看他闷头蹬车再也不说话后,林二又在那儿叨叨开了:“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宋楚词在你心中,其实占据着很重的位置。”
“能不能闭嘴?”
陆宁回头,皱眉看着她。
“不能。”
林舞儿跟他对视着,脸色看起来很平静,没有一丝退缩。
陆宁忽然有些心虚,不敢跟她对视了,赶紧冷笑了声,转回头说:“好,那你想说啥,就说啥好了,反正我也不会堵住你的嘴。”
“我现在不愿意说了!”
林二说着,挺身从车上跳了下来(她是横着坐在三轮车挡板上的),向回走去。
在后面跟着的毛驴,马上停住了脚步,很不解的样子,实在搞不懂哥俩为啥又吵架了。
“唉!”
叹了口气,陆宁拐弯追了上来,不满的问道:“大少爷,你究竟想玩啥?”
“我累了,想回家睡觉。”
林二看都不看他一眼,脚步加快。
“你还没有干完活呢!”
“不愿意干了!”
林二硬邦邦的回了句,忽然转身走向了路边一座酒吧内。
“这特么的算啥啊?”
陆宁现在是无比的头疼,刚要下车跟进去,却又看到车厢里那些快件了:五点半之前,得把这些快件送到老陈那儿。
“毛驴,在这儿等啊,我去送件。”
陆宁只好嘱咐了句毛驴,再次调头快速向老陈网点那边蹬去。
昨天林二找老陈时,鉴于这娘炮对工作的态度实在太不认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当然对她没啥好脸色。
不过对于陆先生,老陈可是拿捏出了最热情的嘴脸,不但嘘寒问暖的帮着他卸货,还说哥几个很久没见了,说啥也得晚上喝一杯。
本来,陆宁今晚是打算请老陈他们喝酒的。
不过现在林二正在发脾气,他实在没空,只能婉言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