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厨师帽的一句话,就把事情说明了:被痛扁的这位,跑人家这儿吃饭不给钱,所以才被揍。
被痛扁的那个家伙,双手抱着脑袋,蜷缩着身子好像大虾似的,不喊不骂不反抗,看来很有‘钱不够、肉来凑’的觉悟。
“特么的,我让你装死!”
餐馆老板骂着,一脚就踢在那人脸上,把他踢的翻了个滚,鼻血立马淌了出来。
“咦,原来是他。”
对这种事没啥兴趣的陆宁,正要喊毛驴闪人时,却忽然看到被痛扁的这个人,竟然是那晚偷他钱包的锅盖头。
陆宁从来都是个大度的人,才不会因为那晚锅盖头偷了他钱包,又害他被美女警官给带进局子里,就痛恨他。
不过在看到他被人痛扁后,还是很有些幸灾乐祸的爽。
也不着急走了,索性抱着膀子站在那儿看,在饭馆老板再次狠狠踢了他一脚后,还拍着巴掌高声喊了一声:“好!”
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都有同情弱者的心思。
现在被揍的锅盖头,在围观群众眼中,无疑就是弱者,只是碍于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不好意思劝说饭馆老板罢了,但这并不代表有人喊好时,大家不会对此人怒目相对。
有个老大妈狠狠瞪了陆宁一眼,训斥道:“年轻人,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就算那孩子做错事了,理应受到惩罚,可不管怎么说,他肯定是饿极了才去吃霸王餐,要是像你这样衣食无忧的,他会犯这种错误吗?”
就因为叫了声好,就被人当街训斥,哪怕陆宁脸皮够厚,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说:“大妈,我可不是你说的那么没人性。我刚才还没有把话说完呢,你就训我,冤枉好人呢。”
为了让大家知道自己很有同情心,陆宁只好走进了人群中,伸手拦住饭店老板:“行了,哥们,别打了,再打就把人打死了,不就是吃饭不给钱嘛,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他吃了你多少,我替他付账就是了。”
饭店老板揍锅盖头,就是气他敢吃霸王餐,俩人之间没啥深仇大恨的,现在既然有好心人站出来替他付钱了,也就顺坡下驴。
又恨恨的踢了他一脚后,才对陆宁说:“哥们,我看出来了,你也很气愤他这种不文明行为,不过抱着治病救人的伟大情操,你才挺身而出的。”
陆宁还真没想到饭店老板口才这样便给,更听出他想有免单的意思,连忙点头:“对,对,我们一定要全力抵制这种不文明行为!他怎么能吃饭不给钱呢,又不是乞丐,我都恨不得給他来几脚……”
“一百三。”
饭店老板看出陆先生也很气愤,貌似要继续痛扁那家伙,赶紧拦住了他。
陆宁一愣:“啥一百三?”
饭店老板笑道:“这家伙,总共点了一百三十块钱的饭菜。”
哦,搞了半天还是让老子拿钱啊,刚才白套近乎了。
陆宁也没再废话,拿出两张钞票,拍在了饭店老板手中:“这是一百五,剩下的二十块钱不用找了,就当小费了。”
看到陆宁真替锅盖头付钱后,围观者纷纷鼓起了掌,训斥他的老大妈鼓的尤为带劲。
切,如果是你们掏钱,哥们鼓的比你们还要响亮——陆宁撇了撇嘴,对爬起来的锅盖头说:“小子,饭钱我替你付了,赶紧走人吧。记住啊,下次可别这样了。”
“就是,就是啊,下次你可不一定遇到这样的好人了。”
有围观者苦口婆心的附和道。
貌似当好人都要吃亏,这不眨眼间的工夫,一百五就没了。
陆宁没再理睬锅盖头,抬手冲围观者拱了下手,在不绝于耳的称赞声中,潇洒的扬长而去。
小事,绝对的小事一桩,陆宁走出几百米后,就只心疼那一百五十块钱,忘记锅盖头是谁了,直到跟在身后的毛驴,发出带有敌意的低声咆哮声。
陆宁转身,发现锅盖头就在后面不远处,毛驴发现被盯梢后,才向大哥发出了提醒。
看到陆宁转身后,捂着嘴的锅盖头也停住了脚步,装做没事人的向别处看去。
“走了,不用搭理他。”
对于锅盖头这样的小蟊贼,陆宁懒得理会,瞪了他一眼对毛驴说:“先去吃饭。”
陆宁本打算在街头那边吃午饭的,不过刚才‘乐于助人’了一把,要是再从附近吃饭的话,摆小摊的饭店老板要是因为佩服他而不收钱咋办?
大家都是拖家带口的出来挣点小钱,也不容易,陆先生实在不想让人破费的。
幸好小吃街很长,足有数百米,完全可以去街那边吃嘛。
陆宁偶尔回头时,就看到锅盖头还在后面跟着。
他停步,锅盖头也停步,他走,锅盖头也走。
这家伙是不是皮痒了?
陆宁张嘴刚要问他是不是跟着找揍呢,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反正这条街也不是自家的,人家愿意咋走就咋走,别人也管不着。
找了家卖小笼蒸包的小店,要了三十个包子,又要了两瓶啤酒,陆宁就跟毛驴吃喝了起来。
陆宁吃饭速度从来都很快,风卷残云般的很快搞定,放下酒瓶子抹了把嘴巴时,看到锅盖头倚在一家小店门口,向天上张望着,很认真的样子,可能是在寻找外星人。
陆宁干快递员已经半年多了,每天都是顶着晨阳出门,拎着玉兔回家,已经适应了这种枯燥而忙碌的生活习惯,今儿猛地歇个班,自然会感到无比的轻松,同时又有些小小的空虚,饭后竟然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看来哥们就是劳碌命,命贱。
在心里埋怨了自己一句后,陆宁觉得还是去小公园那边睡一觉,这次可以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了。
刚吃饱饭,还是步行过去吧,反正到那边也不是太远,就当是消化食了。
陆宁走出小吃街时,锅盖头也跟着走了出去。
陆宁仍旧没理他:跟着就跟着吧,只要别惹我就好。
半个多小时后,陆宁来到了小公园,躺在了树下的草坪上,望着天空深吸了一口气:“啊,世界是如此的美好,天蓝水绿的——就是有个皮痒的老跟着,未免有些扫兴。”
真像不散的阴魂那样,锅盖头竟然从小吃街那边,一直跟着陆宁来到了小公园,也学着他的样子,就躺在不远处的草坪上,蜷缩着身子的姿势,看上去很是有些可怜。
陆先生从来都不屑去欺负可怜人。
当然了,前提是可怜人也别来招惹他,要不然他肯定会让可怜人变的更可怜。
知了在树上的叫声断断续续,公园外面的汽车喇叭声也小了很多,仿佛整座城市,都要在吃过饭后午休了。
慢慢地,世界静了下来,轻风柔和的吹过,带走了陆宁的轻鼾声。
等世界美美的睡了一觉,重新焕发出旺盛的活力时,已经是夕阳无限好的时辰了。
陆宁打着哈欠坐了起来,张开双手伸着懒腰,看向这个世界的第一眼,就是那边的锅盖头。
他还在睡觉,依旧蜷缩着身子,好像个大虾米。
陆宁觉得他没睡着,可能一直在偷偷观察自己呢。
果然,陆宁带着毛驴走出草坪时,锅盖头也站了起来。
遇到这样没皮没脸的可怜家伙,陆宁也不好冲他发脾气:跟着就跟着吧,你总不能跟着我回家吧?
今天好不容易歇天班,身上又不缺钱,陆宁觉得有必要自己做一顿每餐,犒劳一下自己跟兄弟,总是在外面吃,没有家的感觉。
距离陆宁家不远的地方,就有个菜市场,买了一块排骨和青菜,又宰了一只老母鸡,五块钱的馒头,还有一瓶白酒。
看出大哥要施展他的厨艺,今晚能美美大吃一顿了,毛驴兴奋的围着他老转圈子,偶尔还会冲不远处的锅盖头吠两声,这是警告他不许跟着了。
兄弟既然已经郑重警告过他了,陆宁也不想再废话,吹着口哨快步来到了家门前,拿出钥匙时,却又转过了身。
锅盖头跟着他走进了胡同。
看到他回头,锅盖头马上看向了别处。
“小子,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人家都跟自己家门口来了,陆宁觉得真有必要跟他谈谈了,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地上:“你老是跟着我,是什么意思?”
锅盖头看向了他,嘴巴动了动。
陆宁这才注意到,锅盖头的个头不矮,身材也很纤细,哪怕有些鼻青脸肿,也掩饰不了他清秀的脸庞,就是模样很狼狈。
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后,陆宁才问:“说什么呢,听不到。”
“我、我想在你家租房住,行不行?”
锅盖头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渍。
“啥?”
陆宁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想在你家租房住。”
这一次锅盖头说话的声音,流利了很多。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家房子要向外租了?”
陆宁有些纳闷,心里却在想:嗯,向外租房子,这倒是个来钱的门路,反正家里有的是空房子,就我跟毛驴一起住,也没啥不方便的。
锅盖头又说话了:“可我没地方住了。”
陆宁更加奇怪:“没地方住?找宾馆啊,酒店,外面多的是。”
锅盖头吸了下鼻子,抬头看着陆宁很干脆的说:“我没钱。”
陆宁不再理他,转身开门。
陆先生承认他是善良,在帮了别人后也不图报答啥的,可他却不傻。
锅盖头跟着他,口口声声说要租他家的房子住,这会儿又说没钱。
他不是在开玩笑,就是个有神经病的小扒手。
陆先生可没有跟神经病开玩笑的习惯。
陆宁刚打开大门,锅盖头就走了过来。
陆宁走进大门,警告锅盖头:“别进来啊,小心我放狗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