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几上有盛着烟头的烟灰缸,还有半包香烟,火机。
宋楚词点上了一颗,深深的吸了一口。
很奇怪,这次她没有咳嗽。
可能是因为她迫切需要尼古丁的安慰吧?
很用力的,把整颗香烟都吸完后,宋楚词才拿起了第三个信封。
这是陆宁留给宋楚词的。
他的字迹,比屎壳郎爬强不了多少,而且错字连篇,但总算能让宋楚词勉强看完——足足用了半小时的时间。
她用了这么久,才看完几张信纸,一来是陆先生写的字,委实不敢恭维,二来时字数够多,最重要的还是第三点,那就是他写的这些,彻底推翻了她此前的某些极端想法。
她被骗了。
被送给那些影视资料的人给骗了。
那些人,只给她看了陈婉约跟陆宁苟合的肮脏现场,却没有告诉她,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
尤其是陈婉约,为什么会不要脸的,来抢女儿深爱着的男人。
那是因为——她想陆宁好好活下去,来保护她。
陈婉约,绝对是这个世间,最伟大的母亲、最好的女人之一,只要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你就得牢牢记住,她为你做过什么!
这番话,是陆宁写给宋楚词这封信的结束语。
信封里,还有两张照片。
一张是陆宁的后背,那个乌黑色的好像魔鬼一样的拳印,看起来是那样的恐怖。
一张是陈婉约的:她蹲在房门口,撕心裂肺咳嗽的样子。
这个世界,肯定已经停止了转动。
要不然的话,有生命的宋楚词,为什么在一个半小时内,没有动一下?
直到不放心她的劳拉,出现在门口,挡住洒进来的阳光时,她长长的眼睫毛才颤了下,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宋总。”
劳拉缓步走了进来。
“你、你——”
宋楚词嘴巴动了好几下,才勉强说出了话:“你看看这些信,再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劳拉沉稳的点了点头,拿起三封信,就站在那儿看了起来。
很明显,劳拉的汉文相当不错,要不然也不会能读完陆宁的那些信。
该怎么办?
陈婉约才不是艳阴使,她只是为了保护女儿,被宋天问逼迫的。
就在某些人暗中操纵,让深爱着对方的陆宁,宋楚词以为自己是亲兄妹、而痛苦时,陈婉约冒险来找陆宁,说出了真相。
她在离开时,遭遇九幽王的杀人灭口,是陆宁救了她。
结果,陆宁被打伤,中了尸毒。
陈婉约又为了救陆宁,误信宋天问的建议,才做出了让宋楚词无比伤心痛苦的事。
那些暗中操纵这一切的人,更是及时让她知道了这一切——直到,陆宁找到九幽王,求来了解药给陈婉约,她却毅然拒绝,独身离开前往那个世界。
这样的母亲,能不能称得上伟大?
这样的母亲,如果还算不上伟大的话,那么伟大这个字眼,绝对是无比虚伪,苍白的!
更让人诧异的是,陆宁在信中,再三强调陈婉约是爱着宋天问的。
那个男人,亲手把妻子,推到了女儿深爱的男人怀中,当母亲的陈婉约,为什么还会深爱着他?
只能说,宋天问跟陈婉约一样,都在扛着别人不知道的痛苦,来做一些不能不做的事!
至于宋天问为什么这样做,陈婉约不知道,陆宁也不知道,宋楚词自然更不知道。
或许,只有等宋天问像陈婉约这样,孤独的走向死亡后,她才会知道吧?
这个世界怎么了?
为什么,要把这么多的痛苦,强加在这个女孩子身上?
劳拉看完所有的信后,除了默默咬紧嘴唇外,压根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楚词也没奢望劳拉,能给出她答案,只是忽而笑了下,轻声问道:“我信,还是不信他说的这些?”
“信,必须得信。”
这次劳拉没有丝毫的犹豫,斩钉截铁的说:“如果他在撒谎,我把头砍下来给你!”
“你倒是很信任他——他只救了你一次而已。”
宋楚词低低的笑着,站起来走向门外。
劳拉闪开了门口。
宋楚词走到院子里,闭眼过了片刻后,才睁开眼,又问:“我是不是很混蛋?误会了陆宁那么久,又活生生的逼死了最爱我的母亲,却连给她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宋总,混蛋的不是你,而是这个世界。”
劳拉想了想,才这样回答。
宋楚词转身,又开始问刚才那个问题:“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第一次这样问劳拉时,是震惊悲苦过后的无助。
现在再问这句话,却是已经开始向前看了。
劳拉这次没沉默,只是再次想了想,就说:“不管怎么说,陆宁还在你身边——宋总,不怕你误会,如果我身边能够有这样一个男人,我就会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知道,你说的很对。”
宋楚词脸上始终带着的笑意收敛,继而无比平静的说:“可我母亲,终究是他的女人。”
劳拉皱眉,问道:“宋总,宋夫人为什么甘心的孤独去死?”
“她想替我扫清我跟陆宁在一起的最大障碍,我也很清楚。”
宋楚词走到石桌前,缓缓坐下,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随意拨拉着筷子,轻声说:“但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人既然能逼死我妈,就能再想出别的阴谋诡计,来阻止我走近陆宁。”
对宋陆俩人关系很清楚的劳拉,在原地来回的走了几步,才说:“宋总,陆宁一直不曾离开你。我想,他比我们更清楚那些人,知道那些人的手段。”
“嗯,你说的不错。”
宋楚词轻轻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向门口。
跟在她身后的劳拉,看着女孩子的背影,眉头紧皱:她忽然觉得,自己压根看不清宋楚词,在获悉陈婉约的不幸结局后,她并没有悲哀太久,难道她已经被残酷的现实,折磨的有些麻木了,已经不再看重人世间最重要的亲情?
“如果难过,后悔,痛哭能改变问题的话,在接下来的十年中,我肯定会天天以泪洗面。”
宋楚词停住了脚步,却没回头,就像看穿劳拉此时心里在想什么那样,淡淡的说:“但那些,确实没有任何作用,只会让我妈失望。所以,我必须得尽快振作起来,尽可能的去开心,欢乐,那样她才能瞑目。”
猛地,劳拉明白宋楚词为什么年轻轻的,就能敢在面对盛气凌人的楼宇湘时,是那样的不卑不亢了——这个女孩子,绝对是外柔内刚的代言人,遭到的打击越疼,反而越能激发出她旺盛的斗志。
原来,爱哭的女孩子,也不一定就是软弱的。
劳拉轻轻吸了一口气,问道:“宋总,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宋楚词这才转身,眼神复杂的,打量着这个空荡荡的院子,缓缓的说:“这地方,其实很需要一个女主人来打理的。劳拉,你能想象出,我系着围裙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的样子吗?”
劳拉笑了,发自真心的笑:“能。那样的你,肯定是最美的。”
宋楚词也笑了,接着就收敛,徐徐说道:“不过据我所知,这个院子到现在,已经更换了数任女主人了。从陆宁的妈妈算起,到我妈离开。”
劳拉愣怔了下,也转身看着院子里,迟疑着说道:“宋总,难道这个院子里,不适合有女主存在?”
也怪不得宋楚词这样说,因为从陆宁的母亲范颖颖,到现在算起,已经先后有多个女人‘入主’陆家了:范颖颖后是林舞儿,现在她成了陆宁的兄弟,远在明珠,听说快要披上马经天为她织就的嫁衣了。
随后就是商御卿(跟林二同一时期的),在亲眼看到陆宁跟陈婉约的丑态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性。
然后是水暗影(也是跟林二同一时期),虽说只有短短几天工,就成了陆宁的合法老婆——只是她这个老婆,明显没有被陆宁所结纳。
最后就是陈婉约,却是以死亡来结束,她短暂的陆家女主人角色。
前后总共有五个女人,来过陆家,但没有谁‘落得好下场’,这确实有些邪性,假如宋楚词再住进来呢?
没发生的事,谁也无法猜测。
宋楚词笑了:“你说,要不要找个大师来勘察一下风水呢?”
“找人看风水?真是乱弹琴!”
今年年初才成为唐王市一把手的李云海,在听负责城区规划的副手说出那番话后,立即抬手拍了下桌子,本来就因打不开工作局面才阴沉的脸,好像更黑了几分。
李云海今年五十岁出头,走南闯北的去过那么多地方,可还是第一次听说,老区迟迟不能改造,竟然是因为风水的事儿。
他觉得副手的这番话很幼稚。
不,是无比的幼稚!
难道他不知道,当领导的,都不能搞迷信活动吗,怎么就好意思的,在这么郑重的场合,说出这么可笑的话啊,就不担心一旦传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吗?
当然了,至于李云海走马上任后,就重新布置了办公室布局那回事,必须得忽略的。
被一把手当众拍桌子的老王,老脸有些通红,嘴唇动了几下,都没说话,只是偷偷看了眼在座之人中,年龄最大的老潘。
老潘很快就要退居二线了,所以才不会像别人那样,忌惮一把手的关威。
更何况,老王也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这时候向他求助了,他当然得出马。
呵呵轻笑了声,老潘索性倚老卖老,也不称呼李云海的官职,看似很随意的说:“老李啊,虽说我们当领导的,绝不能带头搞那些封建迷信,但有些事实,还是存在着的。”
李云海非常看不惯老潘的倚老卖老,可也知道人家不在乎啥,只好压着火气,和颜悦色的问道:“老潘,那你给大家举个例子吧。”
老潘吸了口烟后,才不急不徐的说:“相信大家都知道,银行总部门前,有一对大貔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