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四潜意识内,希望能把宋楚词认做干女儿,给予她尽可能的帮助,让她能活的更好一些,那样也不枉她跟陆宁有过一段渊源。
可她没想到,老头却跟她说什么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是摆明了,不会管宋楚词的死活。
燕四怒了,几步就走到龙头面前,俯首望着她嘎声问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老头依旧盯着茶杯,淡淡的反问:“我不这样,还能怎么样?”
“难道,就因为陆宁不在了,你们就不管她的死活了?你可知道,如果你们不管她的话,她活不了多久的!”
燕四愤愤的说道。
“那是她的命。”
龙头慢悠悠的说:“每一个人来到尘世间,都有自己不同于别人的命运,其中自然也包括危险。如果每一个有危险的人,都需要我来保护,我得需要多少人手?”
“你、你——”
燕四咬了咬牙,忽地抬起手时,却猛然明白了过来,秀美的脸庞有些扭曲,颤声问道:“你、你要利用那个孩子,来达成某些目的,对不对?”
龙头没有承认,更没有否认,只是说:“宋楚词此前不但肩负着很重要的责任,她更是一个华夏公民。每一个合格的公民,都有为国家利益而牺牲的义务,所以不能说是利用她,只是想借靠她的帮助,来尽可能清除那些敌人。”
“呵呵,你说的还真是好听。”
燕四呆愣半晌,缓缓放下手,凄苦的笑了下,轻声问道:“我想知道,如果宋楚词是水暗影的话,你还会这样残忍、明知道她很快就会死、还要榨干她最后一丝利用价值吗?”
“我们水家自从三十年前答应老人家,专权处理此事后,已经有老老少少七口人,都死在这上面了。”
龙头抬起头,看着燕四,淡淡的说:“远的不说,就说今年春分之夜,你也该知道我四弟就是在那晚陨落的。但你肯定不知道,我四弟是怎么在那个黑暗世界熬过二十二年的。如果再搭上一个水暗影,那又怎么样?”
燕四愣住,眼中的愤怒慢慢消失了。
龙头有七个亲人死在这件事上,她并不知情,但她可以肯定的是,龙头绝不会欺骗她,他说有七个亲人因此而付出生命的代价,那么就绝不会是六个人。
而且她更能从龙头这番话中,听出一层悲愤的意思:你当初只是牺牲十三年的青春,为陆天明生了个孩子而已,就为燕家换来了当今如日中天的位置。
可我们水家呢?
死了那么多人,我们向国家要求过什么?
我们心甘情愿的去牺牲,天狼星甚至在那个黑暗世界内,过了二十多年的非人生活,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初我们水家,答应了老人家。
我们水家能牺牲,陆宁也能牺牲,凭什么宋楚词就不能牺牲?
“自从我回到京华后,除了在我母亲去世时回过一次燕家,我没有再回去过。燕家的年轻一代中,除了燕随意外,没有谁知道我为燕家做过什么。我,只是个居于荒山野岭的小道姑。”
呆愣良久后,燕四忽然岔开了话题。
龙头点了点头,说道:“嗯,这也是你聪明的地方,因为你很清楚,你如果回到燕家,不但会引来陆天明的疯狂报复,还会让燕家老少觉得特别扭。毕竟,没有谁喜欢每天总是对大恩人客客气气的。”
“现在我儿子又为国牺牲了,所以我觉得,我已经不愧对国家赐予我的了。”
燕四转身,走向门口时,才说出她说这番话的意思:“我不希望,我去帮我儿子生前喜欢的女孩子时,会有人来阻拦我。”
“你不能去。”
龙头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
“为什么?”
燕四回头,目光再次变冷。
龙头淡淡的说:“如果你去了,陆宁就白死了。而且,宋楚词在知道他确实牺牲后,只能死的更快。一个没有利用价值、还又偏偏对邪恶存在不安定因素的人,让她消失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燕四嘴角用力抿了抿,没有说话。
她不能不承认龙头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
如果她出现在宋楚词身边,利用她对燕家的‘恩情’,来调动人脉保护宋楚词——堂堂一个国家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区区一个燕家,又怎么能解决得了?
更何况,像燕家这种档次的大家族,一切都已家族利益为重的。
所以哪怕燕四有恩于燕家,堪称是这个大豪门的‘再世父母’,可燕家也绝不会为了她,就去跟挡不住的邪恶作斗争。
“她注定要死的,比绝大多数同龄女孩子早死很多年。为什么不让她在临死之前,为这个国家再做点什么?”
龙头端起空杯,又放下时说出了这番话。
“你们这些大人物说话时,总是站在大义的角度上。”
燕四忍不住的出言嘲讽。
龙头没说话。
他觉得没必要解释什么,因为事实证明他不但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燕四好像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幽幽的叹了口气:“唉,好吧,我答应你,就眼睁睁看着一朵花儿慢慢的凋零——只是可惜了那个孩子,呵呵。”
她最后笑这两声,是为宋楚词而笑的:就在宋楚词以为陆宁已经死了时,肯定跟龙头有着莫大关系的花小妖出场,用一番当时看起来荒诞、却又真实可靠的话说服了她,让她相信陆宁还活着。
可当宋楚词相信陆宁还活着后,陆宁却已经真得死了。
但龙头会想方设法的隐瞒这个消息,让她坚信陆宁还活着,才能利用她来做点什么。
所以燕四觉得,很可笑。
很悲哀也很无奈的那种笑:宋楚词在闭上眼睛时,恐怕以为陆宁还活着吧?
却不知道,陆宁早就在那个世界等她了。
摘下背后的斗笠戴在头上,燕四走出了房门时,忽然转身问道:“你们能看出的东西,别人会看不出吗?”
龙头能通过天象来推断陆宁有没有死,那么黑暗世界中的那些至邪之物呢?
人家,是否也能从天象中,看出陆宁已经死了,宋楚词已经没有了太大的利用价值,继而为解决这个不确定因素,而尽快下手让她消失,免得她会变成一个诱饵?
面对燕四的这个提问,龙头沉默了很久才问道:“燕四,你知道任何邪恶之物,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吗?”
燕四想了想,才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多疑。”
龙头轻轻说出了两个字。
“多疑?”
燕四有些不明所以。
“就像狐狸偷鸡那样,哪怕它明知道主人已经睡了,可也不会冒然下手,必须得确定万无一失后才会行动。”
龙头打了个比方。
燕四恍然大悟:“啊,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说,就算那个世界的邪恶之物,能像你们一样,看出证明陆宁已经死去的天象变化,但在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之前,也绝不会轻易对宋楚词下手的!”
看到龙头又端起茶杯后,燕四就知道自己说对了:“你们,更会恰到好处的,让‘陆宁’现身某处的消息穿出。必要时还能让他‘露面’,来让那些邪恶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龙头笑了笑,没说话。
既然燕四说的无比正确,那他还有必要废话吗?
就像脑洞大开那样,燕四继续说道:“而且你们在这段时间内,会秘密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暗中寻找陆宁的尸体。务必抢在他被那些邪恶之物发现之前,找到。然后再、再让他彻底的消失。”
龙头淡淡的补充道:“没有生命的尸体,只能算是个物体。无论对它做什么,除了你会心痛外,它自己本身是毫无意见的。”
“我当然会心痛。无论陆宁是生还是死,他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燕四狠狠咬了下嘴唇后,才问:“那你能告诉我,陆宁在数十万亿吨岩浆喷发、本身又遭到核辐射后,是怎么从那种环境下,存活半个多月之久的吗?”
“不知道。”
龙头那双仿佛从来只存在睿智的老眼中,浮上明显的茫然,缓缓说道:“甚至我现在,都无法确定他到底是死,还是活着。”
南诏一郎,现在死的绝对挺挺的了。
脑袋被劈成两半的人,如果还能活过来的话,那么他就不是人了。
南诏一郎是在晨练时,在海边遇害的。
他尸体旁边的沙滩上,有一个清晰的刀印。
刀印不同于东洋武士刀,刀刃的弧度要小很多,倒有些类似于动漫游戏中的大剑,却又短、窄很多,也就是一米左右,恰好能藏在袖子里。
接到报警电话后,最先赶来现场的警察,经过勘察后确定:南诏君就是被这把刀把脑袋劈成两半的。
什么人会这样残忍?
凶手,跟南诏一郎得有多大的仇恨,才能用这种方式杀他?
警方当然不知道,只能立即安排人手,保护现场、调查死者的详细身份。
虽说南诏君死的惨不堪言,不过这就是一桩凶杀案罢了,警方只需尽快抓住凶手,把他绳之以法——这件惨案,也就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过去了。
可当警局传来南诏君的详细身份后,办案的警员差点被吓瘫在沙滩上:南诏君,竟然是东洋最具权威的核专家,目前主持东洋核研究(民用核电站之类的)工作。
这可是国宝级别的大人物,怎么就被人劈死在海滩上了?
可不敢再把这件案子当普通案件来办了,警方立即层层上报,直达天听——半个小时后,东洋警备三处(类似于美国的中情局,华夏的国安部门)的十数名黑西装,就驱除风驰电掣的赶来了现场。
最先下车的,却是个身穿白色传统和服,却又偏偏戴着个纱帽、让人看不清她面孔的女人。
女人踩着木屐快步来到尸体前后,目光就落在了那个刀印上,沉默良久后才轻声说道:“昆仑,出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