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洲这时正四处打量着这里,房屋不多,几分钟就能把这里走完,有点像集市,有卖东西的杂货店,但规模并不大,只能说日常所必须的物品能够买到。这里就像是在发展中被人遗忘的角落,有着说不出的原始的气息,就像它在行走之中慢了步子,脱离了发展的脚步。
他看了一会儿,随即又看向她,很疑惑,她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她看懂了他的目光,有点得意的笑起来,“这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宝藏。”
他跟着她笑起来,随即牵着她的手准备去找住处,毕竟现在已经不早了。他们从下车的地方走出去,旁边的墙面用着红色的油漆写着这班到县城的车的出发时间,红色的歪歪扭扭的字格外引人注目。
小镇只有一家旅店,他们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旅店并不正规,各项实施都没有,只能算一个条件不算好的临时住所。
他们进到房间,这里的条件自然不能和家里相比。沐宣妤曾在这里住过,还算,比较适应,她看向正把行李箱打开翻着东西的江承洲,“你会不会不习惯,这里的条件……”
江承洲听到她的话,停下手上的动作,笑了起来,“你忘了我从哪里回来了?”
她看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A国,那个兵荒马乱的国家,连自己的主权都没有,别的国家又虎视眈眈它的能源,找着各种借口进驻军队,本国人不甘心失去自己的主权,每天都发生着大大小小的战争。和那里的居住条件相比,这里已经好很多了。
沐宣妤沉默了,她看着已经脱掉白色涂料的天花板,天花板正中有这一盏发黄的电灯,电线裸露再外面,结着一层白色的丝状物。屋内有些暗,还有一股儿挥之不去的气味,倒不像发霉的味道,而是东西长时间泡在水里后的水臭味道。窗帘颜色很深,不知道挂了多久,能一眼感到其裹着一层灰,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这样的一间屋,他却说比他在A国时的条件好,那他一个人在那里时,是怎么过来的?
他在生活中算不上多刁钻的人,可她也很清楚,他对很多东西也恨挑剔,可这样挑剔的他,却主动去过那样的生活。
她莫名的感到眼睛有些发酸。
他们赶了一天的路,此刻也没有心思出去走走,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准备躺下休息了。沐宣妤来过这里,所以事先准备了新的床单和薄被子,她换上自己带来的床单和被子后,便躺下准备休息了。虽然这里不如酒店干净豪华,她却有着说不出的轻松的惬意,这种惬意让她躺下后,也没有立即睡着,她伸手去拉躺在她身边的江承洲,“和我说说你在A国的生活吧!”
她很想了解,在她不知道的那段岁月里,他过着怎么样的生活,这样就可以多知道他一些,多了解他几分。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没有固定的休息时间,因为每时每刻都有可能送来病人,他们大多都是贫民,被流弹所伤。有一次被送来一个小孩,小规模的战争让他们家房屋倒塌,他的父母都被掩埋在房屋下,只有他还活着,我在给他动手术的时候,他让我快点让他好起来,他要去找他的爸爸妈妈。看着他真挚的双眼,我没有办法告诉他,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了。”他微微叹气,声音里似乎也包含着几分悲伤感。
她靠他更近了一下,头搁在他的胳膊上,“每天都面对那么多流离失所的人,你一定很难受。”
“还好。”他摸着她的头,“就是因为每天看着他们,看到每天都会上演的生离死别,死亡如此接近,就在那一刻,我突然发现,既然生命如此脆弱,那何必去纠结于那些所谓的不甘和耿耿于怀。”他吻吻她的头,在她耳边低语,“所以我回来了,回来找你了,我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她听了满心的感动,更加靠近他的怀里。
他感觉到她现在的情绪,眼睛在昏暗中眯了眯,随即笑了起来。他那时为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做了手术,那个男人很坚强,即使没有打麻醉剂也挺了过来,而且没有叫一声疼,每天都有被送来的伤者,但他很特别,他是别国派来的战地记者,要报道这里最真实的情况,而他的同事,已经因战争而死亡,他却还活着。
男人告诉他,他是自动申请到这里来的,因为他的女朋友背叛了他,他一时冲动之下,写了申请。男人看着他,笑着问他,“你知道在我以为我要死掉的那一秒,想的是什么吗?”
江承洲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受伤的男人,他的表情让他想到了什么,竟然也有了聊天的兴趣,“后悔来这里?”与死亡相比,那些情情爱爱算得了什么。
男人笑着摇摇头,“我还是放不下她,在那一刻我突然想,如果我就这么死了,那在她的生命中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我要活着,活着回去把她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年轻人,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江承洲听到男人的话,沉默了半响。
是啊,人生匆匆,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既然如此,那就趁着活着的时候,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免得遗憾一辈子,有些事哪怕是错的,也总得去做,不为对错,只为让自己甘心。
江承洲摸着怀里的女人,她半响没有说话了,他听到她均匀的呼吸,知道她已经睡着,这才将她缓缓推出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