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贯新约了夏圣一晚上吃饭,所以她一小天都心不在焉的样子,即便进了录音室,也是时不时的拿手机等电话。
经纪人知道夏圣一跟纪贯新沾亲带故,所以也不敢深说,只能好言好语的让她多来几遍。
终于晚上七点半的时候,夏圣一等到了纪贯新的电话,她几乎是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情,两秒之内就接通了。
“喂,小叔。”唇角上扬,她高兴地溢于言表。
纪贯新的声音传来,“我刚忙完,你晚上想吃什么?我订位子。”
夏圣一想也不想的回道:“我都可以。”
纪贯新道:“那就吃西餐吧,我现在过去马克西姆,你那边还要多久?”
“我马上过去,二十分钟。”
“好,我等你。”
一句我等你,简单的三个字,可夏圣一却等了足足七年时间。一直都是她在等纪贯新,终于现在轮到他等她了。
挂断电话,夏圣一对身旁的工作人员说:“今天不录了,贯新约我出去吃饭。”
她当着纪贯新的面儿叫他小叔,可背地里都是叫名字的。一旁的人闻言,眼底划过各式各样的神情,到底是不敢得罪,只能放她离开。
夏圣一今天特地精心打扮过,穿了件蓝绿色的高腰中长裙,黑色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脸上的妆也是模仿路瑶之前的。
她想的清楚,纪贯新只是突然发现路瑶脾气不好,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温柔温婉的类型,可是路瑶的外表,他还是喜欢的吧?
所以她一直都是按着路瑶的形象在打扮自己,只为了纪贯新看见之后,能多几分好感。
她匆忙赶到西餐厅,纪贯新果然已经到了,他惯常一身浅色的衬衫,坐在高背椅上,优雅而又痞气,明明是两种极其相悖的气质,可是在他身上,却又奇异的熨帖。
夏圣一望着他的眼神中,不由得多了几分赤裸裸的爱慕和占有。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在纪贯新眼中,这神情简直像是毒蛇的芯子,又冷又让人恶心。
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像是只是抽空陪她吃了顿饭。可饶是如此,夏圣一已经很高兴了。
席间,她尽量跟他找话说:“小叔,我最近新写了一首歌,下午刚录好了一半,放给你听听好不好?”
纪贯新微垂着视线,左手拿刀,右手拿叉子,正在切盘中的牛排。闻言,他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回道:“放吧。”
夏圣一高兴地拿出手机,点下播放键。手机中缓缓传来钢琴轻快悦耳的乐声,歌曲的前奏充斥着莫名的压抑和悲伤,不多时,夏圣一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幽幽的唱道:“某年某月某天,你出现我眼前,你给我的笑脸,至今还依恋;当时许下心愿,给我点时间,待我到你身边,为你分忧烦;多少个夜晚,多少次难眠,想你现在躺在谁身边,对谁说着,我爱你,一万年。是否我不说,你永远不知这世上有个人,爱你如生命,是否我不说,你就会陪在她身边……“
这首歌没有录完,可饶是听到这里,纪贯新也不会不懂夏圣一对他的想法了。如果她只是单纯的喜欢他,他也只是有些吃惊而已,毕竟两人只是七年前才见过一面,除了所谓的见色起意,他没有别的理由好解释的。
可一个人如果为了一己私欲而去害别人,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都是其心可诛。
所以哪怕夏圣一真的在作曲方面很有才华,纪贯新听着,也仅仅是心里膈应。
歌放完了,夏圣一期待的看向对面的纪贯新,满心欢喜的问:“小叔,怎么样?好听吗?”
纪贯新抬起头来,淡笑着点头,“挺好的,词曲都是你写的?”
夏圣一点点头,“你真的觉得挺好的吗?”
纪贯新说:“你这样的年纪能有现在这种水平,已经很难得,如果你爸妈听见,他们都会很高兴的。”
纪贯新明知道夏圣一的家庭状况,她妈自杀死了,她也不见她爸爸,他就是故意要提起他们,就是要看看夏圣一心痛的样子,不然他的心痛,谁来买单?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因为夏圣一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她眼中闪过控制不住的愤怒和滔天的恨意。虽然很快就别开视线,可纪贯新还是看在眼里。
她将双手放在桌下,再次用右手狠握着左手腕。如果对面坐的人不是纪贯新,不是她心心念念想了七年之久的男人,她一定会立马发飙。
可眼下,她忍住了。
纪贯新见她绷着一张脸,脸色已是极难看,他用劝慰的口吻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毕竟人还是要往前看,你来夜城之后,有没有跟你爸联系过?”
往人心口窝上捅刀子,这事儿纪贯新做的轻车熟路,除非他不想,不然他一戳一个准儿。
夏圣一的右手已经把左手腕给捏的泛了白,闻言,她很快回道:“没有。小叔,我们不聊这个话题了。”
她怕她忍不住,忍不住想要拿起餐盘旁边的刀子,狠狠地照着手腕割下去。每当心里的痛苦像是野兽一般崩腾汹涌之际,她都想在身体上寻找一个出口,把野兽释放出来。
纪贯新像是没听到的样子,径自说:“那件事儿也过去三年多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还不肯原谅你爸爸?”
他话音落下,夏圣一腾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因为起的很猛,所以身后的椅子发出‘吱嘎’一声响。她低着头说了句:“我去下洗手间。”说罢,匆匆往外走去。
她跟纪贯新擦肩而过之际,纪贯新脸上唯有嘲讽的冷笑。
她也会心疼?也会有软肋?也会知道这世上中就有一些东西,是别人不能碰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他今天就教教她。
夏圣一快步离开包间,去到洗手间。躲在单独的隔间中,她紧贴着墙壁,双手穿过头发扣着自己的头皮,大口大口的呼吸,她像是要努力压制体内的躁动和狂乱。
她不愿意去想她妈妈自杀的事情,更不愿意想到她爸。她想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在纪贯新面前,可他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他会不会瞧不起她?会不会嫌弃她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的?他又会不会……知道她有病?
不,没有,她没有病!这个念头刚刚涌起就被她给否定。
夏圣一惊恐的瞪大眼睛,不停的摇头,嘴里面小声嘀咕着:“我没病,我没有病……”
多伦多的私家心理咨询室中,医生坐在她面前,温和而又小心翼翼的说:“夏小姐,我觉得您的神经太紧绷了,您……可能是生病了,生病就需要治疗。”
他开了那么多的药给她,五颜六色的片状药,这个是抑制神经衰弱的,那个又是抗抑郁症的。
她没病!说她有病的那些人才都是神经病!
她双手抓着头发,顺着墙壁缓缓贴坐到墙角处。眼里又执念,也有惊恐,两者激烈的交战着,最后,她瞪着眼睛,看到身前一个模糊的影像出现。
那是七年前的纪贯新,他百无聊赖的坐在婚宴现场,想要抽烟,却摸出钱包,又恰好撞见她的视线。
他朝她这边看来,转头,微笑,动作一气呵成。
望着这片虚幻的景象,夏圣一缓缓伸出一只手来,隔空触摸纪贯新的脸庞。
她眼底满是痴迷的神情,那样子就像是迷路的人,忽然看见了一片海市蜃楼。她也许知道这是假的,可她更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唇角缓缓勾起微笑的弧度,她轻声呓语,“贯新……”
她还有纪贯新,妈妈死了不要紧,不见她爸爸也没关系,她还有纪贯新啊,这世上还是有个人在等着她,她爱了他七年,如今终于来到她身边。Miya说过,纪贯新一定会喜欢上她,看,现在他就不喜欢路瑶了。
在单独隔间里面待了十分钟左右,夏圣一推门从里面出来。站在盥洗池前洗手,缓缓抬起头来,面前的镜子中映照着她一张好看却又莫名让人觉得瘆得慌的脸。
也许是苍白的缘故,看着像是生了病。
对着镜子,她露出一个微笑,路瑶平时就会这么笑,纪贯新很喜欢的样子。
从洗手间出去,走在走廊里,夏圣一无意间一抬头,看见对面一男一女两个熟悉的面孔出现,正是湛白跟徐应嘉。
之前路瑶回来夜城的时候,他们曾偶尔打过一次照面,而夏圣一更是早早就调查过路瑶身边的所有人,所以对他们两个再熟悉不过。
三人走近两米远之内,徐应嘉笑着打招呼,“Hi,是你们啊。”
湛白跟徐应嘉认出她来,所以笑着打了声招呼。
夏圣一看着湛白,笑的天真烂漫,毫不遮掩的说:“你不是Gay吗?怎么不跟男人约会,反倒跟女人一起吃饭?”
此话一出,湛白当即一愣,徐应嘉也是震惊过后,马上就变得不舒服。
她下意识的道:“谁告诉你的?”
夏圣一毫无心机的说:“我小叔说的啊。”
她小叔,岂不是纪贯新说的?徐应嘉脸色不善,湛白则是眼中闪过了一抹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