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柳霞撕心裂肺的一声惊呼,丁伟一跃而下,在望君河湍急的漩涡里消失不见。
赵成海忍着额头的剧痛,抢上几步,趴在河边不停张望,刘刚呆若木鸡,站在原地,而王小慧也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幕吓呆了。
包括柳霞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丁伟会就此跳下去,那样的果断,那样的决绝。
先是眼睁睁看着儿子关海军掳走,现在又亲眼看见丈夫跃入冰冷的望君河,柳霞撕心裂肺哭了几声后,便一头栽倒,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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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三,赵成海回到了新河的家,迎接他的并不是爱人孙莉温暖的拥抱,只是一个冷寂空荡的房间。
孙莉不在家!在大年初三这个万家团圆的时候!
在家里转了两圈,喊了几嗓子后,赵成海有点头皮发麻,冷汗从背后渗了出来。他知道孙莉的抑郁症有多严重,也知道自己长期一心扑在工作上,根本没时间陪伴爱人,致使爱人的病情不见好转,反倒加重了不少,上次站在阳天上意欲跳楼就是个危险的征兆,而咽下孙俪会去哪里。
赵成海不敢多想,拿起手机拨通了爱人的电话,没想到的是,电话竟然轻松的接通了,听到爱人声音的那一刻,赵成海悬着心这才放下。
“你去哪了?急死我了,我……”
“我去哪里,你在意过么?”
“………………”
赵成海知道孙莉心里不痛快,毕竟自己这次出差走了十多天,碍于工作关系,自己也没办法给孙莉交代的过于清楚,只说了个大概其,可没想到这个案子远比想象中的艰难险阻,竟然把春节都给耽误了。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回家再说。”
孙莉回答,“我在老地方。”
赵成海脑子过了一下,便明白了,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匆匆跑下楼去。
孙莉口中的所谓“老地方”,其实也不算“老”。
去年,孙莉的抑郁症突然有些失控,经常莫名其妙的哭闹和发呆,而赵成海整日忙于刑事案件的侦破,竟然没有注意到爱人的病情变化,一点下班后,他发现孙莉不在家,刚开始以为在小区里买东西,并未在意,后来才开始发狂的寻找。
最后,新河市人民公园管理处突然给赵成海打来电话,问他是不是一个叫孙莉的女人的爱人。
赵成海撂下电话直奔人民公园,冲进管理处,赵成海一眼就看见浑身湿透的爱人正裹着毛毯瑟瑟发抖。管理处的人告诉赵成海说,他看见有人跳下了人工湖,才和管理处的师傅们一起把人救了上来。
孙莉跳湖自杀。这是赵成海第一次认识到爱人这个抑郁症的严重性,从此往后,不论自己工作多忙,加班到多晚,都要给孙莉打上几个电话,哪怕在电话里聊上几分钟,都能让彼此心中相互有个慰藉。
而这次去江城围捕丁伟,案件扑朔迷离,九曲十八弯,竟然让赵成海忙的忘记了爱人的病情这码事,十多天里竟然才打了两个电话,还是在到江城头两天里。
赵成海开着车一路疾驰,脑海里还翻涌着前年孙莉过着毛毯发抖的情形,心急如焚,恨不能马上飞到人民公园。
此刻,什么丁伟,什么案子,所有所有的一切,统统都被赵成海抛在了脑后,此刻,赵成海的心里只有爱人孙莉,只有亲眼见到爱人安然无恙,自己才能真正安下心来。
赵成海打开警笛和警灯,也顾不上什么纪律守则,一路呼啸着驶向人民公园,路上的行人车辆纷纷避让。
不到十五分钟就到了人民公园,赵成海停下车,甚至都忘了熄火,三步并作两步冲进管理处,一眼就看见了爱人孙莉。
孙莉正安静的坐在管理处办公室的沙发上,正对着赵成海淡淡的笑,这种笑容赵成海不曾见过,但有几分摸不透的含义,此刻赵成海也不容细想,上前一把将孙莉紧紧揽进怀里。
“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你没事就好……”
赵成海嘴里不停的念叨这,感受着爱人温暖的体温,感受着爱人的存在。
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将赵成海拉到一边。摇头叹气。
“前年我们记得很清楚,救上来的就是这个姑娘,可她今年可好,从大年二十八开始,就一直守着人工湖,恨不能每天都来,在湖边一站就是几个小时,你说,咱新河这么冷的天儿,这么大的风,我们在后面看着既害怕,又心疼,生怕这姑娘又有啥想不开的,在跳下去可咋办呐……可不论我们怎么劝说,这姑娘还是每天都来。所以,我们管理处的领导就特批,让这姑娘暂时就在管理处的办公室住下了,索性让她天天在屋子里守着这人工湖,也好过湖边吹着东北风啊……”
最后,管理处的师傅感叹,“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就算工作在忙,也得照顾好自己的老婆不是,这大过年的把老婆一个人丢在家里,别说抑郁症,就是正常人也受不了啊……”
回家的路上,孙莉的脸上还是洋溢着淡淡的笑,而赵成海却不敢直视爱人的眼睛,只是开着车,任凭心中翻江倒海,任由一阵阵的酸楚和愧疚用力地拍打,无情的鞭笞。
去江城办案多日来的辛劳和险象环生,加上自己良心上对爱人孙莉的巨大愧疚,赵成海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急转,将车紧急停在路上,抱着方向盘失声痛哭。
孙莉见赵成海突然情绪失控,并未觉得很奇怪,只是轻声在一旁安慰,“成海,不哭了,咱不哭了,咱回家吧,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赵成海依然不敢看旁边的爱人,越是听见爱人这么说,他的内心越是难受至极,越加感到自己的愧责,索性将胸中的恨意,悔意,爱意,一并哭了出来。
这一哭就是五分钟。
在赵成海记事以来,自己就算当年参军前的送行,也没哭的这样狼狈过,今天的这场大哭,同时倾泻出来的不仅仅是五味杂陈的情绪,更有着对自己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