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大家都躲在帐篷内,只有干戈坐在远处的一个沙丘上,似乎在向杀人的太阳挑战。
下面是帐篷和车辆。干戈看着它们,就像观看一盘军棋。
赵吉鹏遇到的女孩到底是谁?他调动了全部脑力,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有个人远远地走过来,是沈小题。她走近干戈之后,扬手扔过来一个东西,那是一瓶水,此时两个相距十几米,她的力气不够,那瓶水飞到中间就落向了沙地。干戈突然起身,一个飞跃,把那瓶水稳稳地抓在了手上。
沈小题刚要张嘴,干戈抢先说话了:“我靠。青年。你真帅。”
沈小题说:“厉害了我的哥!你会读心术?”
干戈白了她一眼,说:“你也就那么点台词。”
然后,他拧开水,大口喝起来。
沈小题用手遮在眼睛上,说:“你一个人坐在这儿干什么?难道你想朝着谷未素的方向发展?”
干戈说:“你不要像妈一样唠叨。”
这时候,又一个人朝他们走过来。
干戈问:“那是老蒋吗?”
沈小题回头看了看,说:“就是他。他来干什么?”
干戈说:“探望我呗。”
沈小题有些警惕:“你小心点这个人。”
干戈扔了扔手上的那个水瓶,说:“你放心吧,他打不过我。”
沈小题说:“我让你小心他的嘴!他那张嘴顶三个你,五个陈伞,十个老猫。”
蒋新华走近了,他笑吟吟地说:“沈小题啊,我和干戈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沈小题说:“请便。”
然后她顺着沙丘走下去了,走向了营地。
蒋新华来到了干戈跟前,并不说话,回头看沈小题。
沈小题走出一段路,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她见蒋新华正在目送她,又转过去,继续朝回走了。
直到沈小题回到了帐篷中,蒋新华才说话:“干戈老弟,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干戈说:“关于她?”
蒋新华点点头。
干戈看了看他那张薄薄的嘴唇,说:“你说吧。”
蒋新华就说了:“早上她说的话,漏洞太多了……”
干戈说:“姜是老的辣,你看你就从来没漏洞。”
蒋新华急切地说:“现在,我必须用你当时跟我说话的方式跟你说话了——干戈同志,我叫你同志!这个沈小题在撒谎,她的漏洞太多了!难道你不想听我分析分析?”
干戈说:“不用了,我大致已经知道了。”
蒋新华很疑惑,问:“那你为什么不揭穿她?”
干戈说:“我也是刚刚醒悟。你不用管了,接下来,你负责带好路就行了。”
蒋新华说:“干戈老弟,再厉害的向导也需要个目的,我们到底是去找‘红山地’,还是返回工作站?”
他说的“红山地”,就是赵吉鹏遇到那个冷漠女孩的红色雅丹。
干戈说:“废话!”
这时候,营地里传来了争吵声。
蒋新华朝下看了看:“他们怎么了?”
干戈说:“去看看。”
两个人立刻跑回了营地。
蒋新华落在了干戈后面,他气喘吁吁地说:“我还是想……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分析能力……”
干戈理都不理他,跑得更快了。
他接近营地之后,听见了老猫的喊声:“你就是个骗子!”
干戈心里一沉——此刻,他最怕团队出现内讧,不管谁跟谁。他冲进营地,看见老猫已经揪住了沈小题的衣领!而陈伞正在拉扯老猫。赵吉鹏则站在老猫身后,冷眼看热闹。
这一幕就像“假工作站”的争斗一样剑拔弩张。
干戈喝道:“老猫,你松开她。”
老猫看都不看干戈,只是死死地盯着沈小题。
干戈正要动手,蒋新华也跑到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孩子,你松开她……”
老猫这才说话:“蒋叔,她要害死我们!”
蒋新华威严地说:“我让你松开她!”
老猫终于把手收回来。沈小题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冲锋衣。
干戈说:“你为什么说她是个骗子?”
老猫粗声粗气地喊道:“赵吉鹏看见的人根本不是她!”
干戈看了看赵吉鹏:“你说说。”
赵吉鹏说:“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找她聊了聊,她根本不知道当时我和那个女孩说了什么!”
干戈的表情很平静:“就算她撒谎了,那也是在骗我,你们不用跟我去找人了,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说她想害死你们?”
赵吉鹏说:“她一会儿说是她一会儿又说不是她,鬼知道她想干什么!”
干戈把目光转向了沈小题:“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你?”
沈小题十分肯定地说:“是我。当时我正回去找你,那时候我已经不想活了,一路上都在琢磨应该选择哪种死法……你觉得我有心情听她说什么吗?”
赵吉鹏很嘲讽地笑了:“我看见的那个女孩,背后背着一个小孩儿,而你,全身上下都藏着一个心机婊。”
沈小题说:“你再骂我我抽你,你信不信?”
赵吉鹏一摊手,说:“哟,还藏着个泼妇。”
干戈从小就听不了女人吵架,他感觉脑袋里装着五百只鸭子,“嘎嘎嘎嘎嘎嘎嘎……”此起彼伏。
赵吉鹏说:“你说你见过我,那我说了什么?你不可能一句都记不住。”
沈小题很不屑地说:“各位,还有谁没听过我和她见面的故事?”
赵吉鹏说:“都听过,不过基本都是我说的,现在我们要听你说。”
沈小题说:“你不觉得这是在浪费大家时间吗?”
蒋新华说话了:“沈小题姑娘,我们有大把时间,不怕浪费。”
沈小题回头看看,干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沈小题对赵吉鹏说:“我记不清你说了什么,但我知道,当时你穿着另一件衣服。”
赵吉鹏愣了愣,此时,她穿着一件绿色短袖,老红色宽腿五分裤,黑色旅游鞋。她问:“什么颜色的?”
沈小题说:“我只记着是深色的。”
这么多天了,赵吉鹏肯定会换衣服,沈小题有蒙事的嫌疑。
赵吉鹏有点犹豫了。
这时候,蒋新华说话了,他慢悠悠地问道:“赵吉鹏姑娘,你那天看到沈小题穿什么衣服啊?”
这个问题是致命的。
赵吉鹏想了想,忽然说:“粉红色的冲锋衣!白色登山鞋!”
干戈惊呆了,那是小题的装扮!
沈小题也愣住了。此刻的沈小题,穿着红色冲锋衣,黑色登山鞋,和赵吉鹏描述的装扮相差八百里。
蒋新华接着问:“干戈老弟,沈小题姑娘有粉红色的冲锋衣吗?”
干戈没理他,他死死地盯着沈小题,说:“你是我的仇人。”
沈小题说:“你继续一意孤行吧,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在救你。”
干戈转身面朝大家,说:“收拾收拾,等太阳再弱一点,我们就出发。”
蒋新华说:“去找人还是往外走?”
干戈说:“去找人。”
赵吉鹏说:“你要跟我们说清楚,她为什么三番五次撒谎?”
干戈说:“这是我和她两个人的事。”
赵吉鹏说:“整个团队一会儿朝左一会儿朝右,冒死陪着你们玩三角恋?”
干戈说:“你可以选择离开。”
老猫还想说什么,被蒋新华制止了,他推着老猫和赵吉鹏走进了帐篷。
干戈大步朝另一顶帐篷走去。
沈小题默默跟上来。
陈伞也跟了过来。
沈小题回过头去,大声说:“干点正事去!跟着我干什么!”
陈伞一下就停住了,好像一根扎在地上的标枪。
干戈走进帐篷,开始收拾东西,沈小题在一旁看着。
过了好半天,沈小题才说:“青年,你骂我吧。”
干戈没说话。
沈小题靠在帐篷上,接着说:“我想过很多次,就算小题还在罗布泊,我们也不可能找到她,还不如先出去,然后带救援进来。我劝不了你,我只能撒谎。”
干戈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没必要自责。我带着你去找小题,对你来说本身就很不公平。我一直想把你送出去,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沈小题说:“你把我当成了累赘。”
干戈说:“不,我才是你的累赘。”
天快黑的时候,终于凉下来,团队再次出发了。
这次干戈驾驶越野车,蒋新华坐在副驾上指路,赵吉鹏和老猫坐在后座上。
陈伞驾驶那辆皮卡车跟在后头。沈小题坐在陈伞旁边,神情落寞。她知道,干戈之所以换车,那是在躲避她。
陈伞说:“你别难受了,你是为了大家好,我知道。”
沈小题不说话。
陈伞说:“不开心对皮肤不好……”
沈小题不说话。
陈伞说:“要不,我给你背一段诗歌吧!”
沈小题突然说:“你烦不烦啊!”
陈伞耸耸肩,就不说话了。
沈小题缩在座位上,一会儿在车窗上勾勾画画,一会儿掰着指头计算着什么……
前面的路上出现了很多沙坑,越野车慢下来。陈伞渐渐追上了干戈,两辆车一前一后,像乌龟一样蠕动着。
沈小题突然拉开拿出了那支枪,拉开车门,直接跳了下去。
陈伞赶紧收油减速,拉上手刹。他太慌乱了,居然把雨刷器打开了。他打开车窗,大喊起来:“你干什么!”
这种路况车比人慢。
沈小题冲到越野车旁,使劲拍车门。车轮扬起的沙尘,落了她一脸。
干戈赶紧刹车,他打开车窗,问:“你干什么?”
沈小题喘着粗气,不停咳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她说:“昨天夜里,老蒋跟一个人接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