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人把谷未素放下来,她就靠着墓壁坐了下来,她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双眼空洞无神,一直在念叨着什么。
干戈凑上前,确认了好多遍,终于听清了,她说的是——“原男说了,他们不消失,我们永远走不出去……”
小题瞪大了眼睛问干戈:“她怎么在这儿?”
干戈摇了摇头。
他蹲下来说:“谷未素,你看看我是谁?”
谷未素并不看他,一直嘟嘟囔囔说个不停,似乎周遭的一切都和她没关系。
干戈的眼睛有些湿润,紧紧抱住了谷未素,轻轻地拍了拍她:“没事了,没事了……”
然后干戈问令狐山:“这是怎么回事?”
令狐山说:“我们的人发现原族人了。”
干戈头皮一麻:“确定?”
令狐山说:“确定,我们的人还在他们的行李里发现了面具。”
说到这儿,令狐山停了一下,问那三个类人:“杀了吗?”
一个类人点了点头:“两个都杀了,我们不确定这个女的是什么人,就把她带回来了。”
令狐山问干戈:“真是你的人?”
干戈说:“她是我们以前的队友!”
令狐山说:“她怎么落到了原族人手里?”
干戈说:“她私自去了地下楼兰,我以为她从那条地下通道跑出去了……”
谷未素听到了地下通道,眼睛亮了一下,接着又说:“他们不消失,我们永远走不出去,走不出去……”
干戈皱起了眉头,轻声说:“把她抬到里面休息吧。”
……
实际上,令狐山老巢里的类人并不是全部,还有一些类人零散地居住在别的古墓里,最远的相距百八十公里。
当天上午,几个很老的类人真的来到了令狐山老巢,他们是来“开会”的。
其中一个最老的类人给大家带来了一个不知道是否重要的信息——当时,大家坐在令狐山的起居室里,谈论起了轵邑城。那个最老的类人说,他从小到大,曾经在靠近月亮墓一带见过三次海市蜃楼,很是诡异。
海市蜃楼可能在任何地点出现,怎么会在同一个地点上反复出现?
最后,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离开古墓,奔向月亮墓方向。
其实,这种寻找太盲目了,毫无把握,真像寻找海市蜃楼一样希望渺茫。但是,他们并没有更有效的策略,只能碰碰运气。
下午,他们带上了食物和水,出发了。
本来,他们要把谷未素留在古墓里,但谷未素好像突然懂事了,死死抓住小题,就是不放手。那一幕不但触动了小题,也触动了沈小题,她们同时想起了她们的母亲。最后,大家把谷未素带上了。
上车之后,小题一直和谷未素坐在一起。谷未素并没有清醒,依然在不停地嘀咕。
他们奔走了10个多小时,在凌晨一点左右,终于在荒漠上停下来了,打算扎营休息。
谷未素此时已经不再嘟囔了,变成了个哑巴,不跟任何人交流,深深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小题主动提出,她和陈伞睡一顶帐篷。陈伞愣住了。自从小题回归之后,沈小题突然对陈伞亲热起来,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沈小题说:“你不愿意吗?”
陈伞赶紧点头。
于是,众人搭起了三顶帐篷。
小题和谷未素一顶帐篷。赵吉鹏和老猫一顶帐篷。干戈守夜,令狐山说他睡车上。
吃饭的时候,赵吉鹏又喝酒了,一个人,但是喝得很嗨。
吃完饭,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老猫和陈伞留下来收拾餐具,赵吉鹏有点醉了,她粘在老猫旁边,不停地调戏他。
陈伞看了看他们,感慨地说:“真羡慕你们。”
赵吉鹏说:“沈小题都要睡你了,还不开心?苦尽甘来啊!”
陈伞淡淡地说:“她不过是想刺激干戈罢了。”
赵吉鹏说:“想开点儿吧!虽然你是个备胎,但至少不是千斤顶。”
陈伞说:“千斤顶?”
赵吉鹏说:“换备胎的时候要用千斤顶顶起来啊。”
老猫赶紧说:“赵吉鹏喝多了。”
陈伞苦笑着摇了摇头。
老猫一下把赵吉鹏抱起来,朝帐篷走去了。
陈伞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瞥到了赵吉鹏喝了一半的酒,他拿起瓶子就往嘴里灌,半瓶酒下肚,他的脸红起来。
沈小题从帐篷里走出来,问:“哥们,你干什么呢?睡觉啊。”
陈伞大步走过去,盯着沈小题的脸,说:“我是不是很可悲?”
沈小题愣了下:“你喝酒了?”
陈伞不说话。
沈小题叹了口气:“干戈太累了,明天他还要开车,本来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一会儿你替换他,既然你喝酒了,那就算了。”
陈伞的酒意一阵阵朝上涌,大声说:“我替换他?然后让你和干戈再睡一次?”
沈小题的脸色一下就变了:“陈伞,你在说什么?”
陈伞说:“你不要瞒了!我都亲眼看到了!”
听到了争吵声,小题走出了帐篷,干戈也走过来。
干戈说:“你们都不睡觉是吗?”
陈伞红着眼睛瞪着干戈:“我就不睡,怎么了?”
干戈从未见过陈伞发脾气,他没理他,而是问沈小题:“他怎么了?”
没等沈小题说话,陈伞先说了:“你要是个男人就负起男人的责任!”
干戈一头雾水:“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伞说:“你不要装傻充愣!你早把沈小题睡了!”
干戈一愣,下意识地看了小题一眼,小题愣愣地看着干戈,一言不发。
沈小题“啪”地抽了陈伞一耳光,陈伞摇晃了一下。
干戈太清楚了,前不久,他和沈小题确实差点擦枪走火,不过后来他们戛然而止了。
干戈很冷静,他低低地问:“他喝酒了?”
这时候他才看见地上的空酒瓶,捡起来,惊讶地问陈伞:“都被你喝了?”
陈伞突然捂住嘴巴,跑到旁边狂吐起来。
沈小题看了干戈一眼,走过去帮陈伞拍背了。干戈和小题都沉默着。终于,陈伞吐出来了,突然抱住沈小题哭起来。沈小题扶着他,轻声说:“走,回帐篷喝点水……”
他们离开之后,只剩下了干戈和小题。干戈走到小题跟前,小声说:“醉话。”
小题冲着干戈笑了笑,说:“我知道。”然后她就走回了帐篷。
干戈忽然感到她的表情变得那么陌生。
……
第二天,团队的气氛依然很尴尬。
陈伞起床之后,他的脸就像擦了粉一样白,又变得少言寡语了。沈小题一直陪在他身边。
小题也不说话,专心致志地照顾着谷未素。干戈想跟她说点什么,却找不到机会。
老猫和赵吉鹏观察着大家的脸色,也不怎么说话。
令狐山更是沉默。
众人简单吃了点东西,收起帐篷,准备赶路了。
沈小题拽着陈伞上了老猫的越野车,赵吉鹏坐在副驾上,他们坐在了后座上。
小题刚要爬上干戈的车,干戈却说:“你去坐老猫的车吧。”
小题有些诧异:“为什么?”
干戈说:“赵吉鹏好像一直对你有芥蒂,你跟她缓和一下。”
小题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去了老猫的越野车。
令狐山和谷未素坐到了干戈的车上。令狐山坐在副驾座上,谷未素躺在后座上睡觉,她还是昏昏沉沉,一言不发。
开动之后,令狐山问干戈:“为什么让小题去越野车上?”
干戈想了想,说:“经过昨晚的事,我有个担忧,我和这两个女孩的关系很危险,如果处理不当,足可以撕裂整个团队……所以,我决定和她俩都保持距离,直到走出罗布泊。”
令狐山点点头,说:“你终于变成一个团队领袖了。”
干戈说:“在古墓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你和沈小题争吵了,为什么?”
令狐山说:“正如你所担忧的,她希望我配合她把小题驱逐出团队。我拒绝了她。”
干戈缄默了,过了会儿才说:“哎,今晚你和我睡一顶帐篷。”
令狐山问:“为什么?”
干戈说:“要不你让我睡哪儿?我不想跟小题睡一起,也不想跟沈小题睡一起……”
令狐山说:“今晚老猫守夜,你可以和赵吉鹏睡一顶帐篷啊。”
干戈说:“我怕老猫摔死我。”
令狐山说:“那就让赵吉鹏守夜,你和老猫睡一顶帐篷。”
干戈说:“我怕赵吉鹏摔死我。”
令狐山笑了:“好。”
烈日当头,温度太高了,吉普车的水温迅速升高,渐渐进入了红色危险区,干戈把车停在了一个雅丹的阴影里,不敢继续走了。
老猫也停下来。
干戈下了车,打开机盖看了看,老猫问:“怎么了?”
干戈说:“有个不正常的声音。”
老猫问:“能修吗?”
干戈说:“放心吧,专业的。”
吉普熄火之后,空调也关闭了,阵阵热浪袭来。小题似乎很担心谷未素,她来到了吉普上,坐在了谷未素身边。令狐山索性钻到沙子下去休息了。
越野车上很安静,老猫和赵吉鹏都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
沈小题静静地望着正在修车的干戈,并不说话。
陈伞说话了,声音很轻:“对不起……”
沈小题没有理他。
陈伞稍稍加大了音量,又说:“对不起。”
沈小题把目光收回来,说:“我听到了。”
陈伞说:“昨晚我喝醉了。”
沈小题很宽容地笑了笑:“你把这事儿抖搂出来,我并不在乎,不过有人会很难过。”
陈伞的眼神暗淡下来。
很明显,沈小题已经默认了,她和干戈真的做了。
沈小题又说:“我没想到她会回来,其实我挺后悔的。”
说到这儿,她突然看了看陈伞:“你是不是很在意?”
陈伞愣了愣,赶紧摇了摇头。
沈小题并不想得到答案,她的问其实是个暗示——她已经决定退出这种三角感情之争了,而陈伞也有了机会。
车子就像人,它在古怪的罗布泊也得了古怪的病,干戈费了很大劲儿,才查出了异响的原因,终于修好了。
天气太热了,大家决定先扎营,后半夜再走。
沈小题始终不怎么跟干戈说话,一直粘着陈伞,有说有笑。陈伞也知道,她在利用自己气干戈,但他很贪恋这种虚假的幸福感,并不想说破。
干戈对沈小题的表演视而不见,一个人忙来忙去地搭帐篷。
小题照顾着谷未素,似乎对沈小题和陈伞的亲热举动同样不在意。
天黑之后,大家都钻进了帐篷,营地变得安静起来,老猫坐在不远处的雅丹上,背对着营地,一动不动地观望着漆黑的罗布泊。
帐篷里的照明灯一个个熄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了“沙沙沙”的脚步声,立即站了起来。
有个人爬上了雅丹,低低地说:“嘘……是我。”
竟然是赵吉鹏。
老猫说:“赵吉鹏,你怎么不睡觉啊?”
赵吉鹏来到了老猫跟前,小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老猫问:“什么秘密?”
赵吉鹏说:“你相信我吗?”
老猫说:“当然相信!”
赵吉鹏漆黑的营地看了看,低声说:“今天晚上,我又看见小题的背后多出了一个小女孩……”
老猫吓得一哆嗦。
……
干戈睁着眼睛,望着帐篷顶。
令狐山躺在他旁边,闭着眼睛,出奇的安静。
干戈的大脑里不停地出现一个女孩的两张面孔,她们是小题和沈小题。这两张面孔就像走马灯一样转来转去,干戈都快晕了,最后已经无法确定哪个是小题哪个是沈小题了……
这种图像比摇篮曲还有效,很快,他的眼皮就变得沉重起来,终于沉入了梦乡。
实际上,令狐山一直醒着,罗布泊的生活养成了他狼一般的敏锐,他闭着眼睛,耳朵贴着地面,突然听到了一阵鞋底踩着沙子的声响。
有人来了。
令狐山一下睁开了眼睛。
他听见有人在碰帐篷的拉链,此人十分小心,拉得极其缓慢,很明显不想惊动帐篷里的人。
令狐山躺在睡袋里,像一根绷紧了的弓。
突然,一把黑色的枪口伸了进来,慢慢移动着,最后对准了干戈的睡袋!
令狐山正要爬起来,就在这时候,枪响了,“咔”一声。令狐山抖了一下,马上断定,子弹卡壳了!
他一下就跳起来,冲到门口夺下了这支枪,然后一脚就把这个人踹翻了。他弯腰看了看,愣住了:“小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