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菲尼克斯无法相信,眼前的少女清丽脱俗,他不能相信拥有这样容貌的人会是废物。在他的时代,美丽是有特权的,就像学校高年级的茱莉,永远被爱慕者和跟屁虫包围,再苛刻再冷血的老师见到茱莉的笑容也不忍心在试卷上写上0分。废物这个词,似乎永远和美人沾不上关系。
“我是废物,你是废物,所有被抓到这里的人都是废物。”她带着笑说出这句话,话音里带着冷漠和自暴自弃。
“我不是废物。谁有资格判断别人是废物?”菲尼克斯生气地站起来,俯视着少女。
“这是‘终端’计算出来的。”少女平静地回答他的质疑,“终端永远不会错,除非我们发展了三万年的数学体系是错误的。”
“计算机算出来的也不一定对。”菲尼克斯辩解道。苍白无力的辩解,在他生活的时代里,人类都已经非常依赖计算机了。“你知道吗?不知道,那就去问百度。”计算机才是真正的大神,主导着人类的思想。
“在我生活的新世界纪元1024年,科技已经无所不能。我们根据史料用拟推技术计算出过去,包括所有平民的生活历程。超百科全书已经编撰到旧世界中叶。这十三个废物的资料我都看过,你想听我背出你的过去和将来吗?也许听完,你就会相信了。”
“我不想听。”菲尼克斯的目光沉下来。
少女自顾自说下去:“你出生在1997年,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德国人,七岁时全家政治避难到德意志,当时母亲怀孕,次年诞下一子。2006年你的父亲失踪。”
“这些资料随便谁都能查到,什么都说明不了。”他说。
“是的,不过你听我说下去。”她将失踪那天菲尼克斯身上发生的事情都复述了一遍,详细到几点几分去上厕所都一清二楚。
“你们监视我?”
“不是监视,是终端计算出来的。你觉得正确吗?”
菲尼克斯没有回答,他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为什么选择我们?”他问。
“因为选择我们不会影响到未来。”她说,“所谓的废物,只是指对历史来说一无用处,就像冗余数据,存不存在,对整个计算结果都不会有影响。我们也一样,生也好,死也好,历史都不会因为我们而改写。”
“那世上的废物不要太多,那些街角吸毒的社会垃圾不是比我更有资格?”
“吸毒者打翻的垃圾桶也许会导致下一任总理名字的改写。”她说,“普通的平民也有机会与历史发生千丝万缕的联系。纯粹的冗余数据非常非常之少。父亲花费了很长时间才设计出计算公式,终端花了将近一年才计算出来。凑够十三个实验样本非常之困难。”
“实验?什么实验?”
“不是死、就是活的实验,看看抛开科技因素后,哪个时代的人最有生存能力。”少女冷笑着说道。
“无聊的疯子才能想出来的实验。”他的嘴角上提,露出一小排牙齿,这是轻蔑的表情,“你们既然有那么先进的推算技术,为什么不用计算机去算?”
“冷冰冰的算法总是不如血淋淋的厮杀更真实更有趣更刺激。”这是少女父亲的原话。她想起那时候终端一直找不到当代的实验样本时,父亲如何焦躁,如何狂怒。当终端吐出第十三个废物的资料卡片时,父亲两眼发光,他亢奋得无法言语。那张卡片上写着她的名字。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无所谓,发了疯似地要做那个实验。
“想想看这会是多么有趣的发现,也许我们可以以此开发出一个新的游戏。”父亲慈爱地注视着她,“你会赢吗,我的小宝贝?”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父亲已经给她注射了麻痹药剂,四肢乏力,但头脑依旧清醒,眼睁睁看着父亲将自己抱进笼子。
“其实这些都是废话,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也许我们连活着看到太阳的机会都没有。”菲尼克斯充满怒气的怨言打断了她的回忆,“你能说点实际的吗?比如逃出去,怎么弄来武器,去哪里搞到飞船,对了,你会开飞船吗?”
“我会开飞船,”少女说,“但是我不知道怎么逃出去。据我所知,这个的星球的文明还没有发达到出现航天器的程度。我们只能等到七个人类年后,行脚商人的飞船来到这里;或者,如果我们能活下去,也许父亲会来接我们。”
“接我们?”菲尼克斯怀疑地看着她。
“是的,父亲曾经说过,他会来接最后的胜利者回阿瓦隆。”她的眼神里出现了憧憬,“阿瓦隆是个天堂,所有的英雄都栖息在那里。”
菲尼克斯刚想问得更仔细一些,蜘蛛怪爬进来了,他立刻噤声,警惕地观察着蜘蛛怪的一举一动。
精明的嘎嘎将怪虫转手给别的蜘蛛怪,现在来挑选新的斗兽去参加竞赛。它站在人类的笼子前。
菲尼克斯压低声音问她:“你参加过搏斗了吗?”
她摇摇头。
菲尼克斯伸出受伤的手掌给她看,在她惊叫之前鼓励道:“不要害怕。它们没有你想象的恐怖。”
蜘蛛怪的前肢抓住了少女的笼子。它想试试新来的地球人。这次的比赛并不危险,对方带来的只是一只长毛的四条腿生物。
笼子在摇晃,少女有些恐惧地握紧栅栏。蜘蛛怪正把她的笼子拖出这个洞穴。
“你有武器吗?”菲尼克斯追着她跑到笼子尽头。
少女茫然地摇摇头。菲尼克斯不假思索地将硬片扔进了她的笼子。她捡起来,望着他,有些不可思议地说出他的名字:“菲尼克斯。。。。。。”
“是的,菲尼克斯。”他咧嘴一笑,“你叫什么?”
笼子拐出了洞穴,拖动声和回音搅碎了少女的回答:“夏洛特,我叫夏洛特。”菲尼克斯没有听清。他站在笼子里,担心着姑娘的命运。她看上去太美太过于脆弱。
夏洛特去的洞穴比斗兽场那个要小得多,里面只能容纳四五十个蜘蛛怪,中间地段用石块圈起了一个简易的沙场。里面已经关着一头狼了,高加索地带的巨狼,高大,健壮,深棕色的毛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它沿着沙场小跑着,巡视着,不时抬起尖吻,向蜘蛛怪们露出森然的白牙。
嘎嘎隔着石块将笼子放进沙场里。狼远远地占据着沙场另一端,盯着笼子和蜘蛛怪的前肢,全身的毛都耸立起来,嘴唇向后扯动,露出獠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咆哮。
笼门被打开了,夏洛特站在门口,有些犹豫,蜘蛛怪的前肢在她后背上推了一把,她踉跄着走进了沙场中央。蜘蛛怪将笼子收了回去。
她握着透明硬块,两眼紧紧地盯着狼的死亡之吻。狼也盯着她的脖子,她的皮肤是如此娇嫩透明,都能看到下面交错的青色血管,狼的被毛感受到那些血液的流动,只要找准位置,犬齿轻轻一用力,这个柔软的咽喉就会在它嘴里碎开,温热的鲜血源源不断地流入它的喉咙。这就像它对其他生物干的那样,甚至更容易。
夏洛特不会让它得逞的。当狼蹬起后腿,向她扑过来的时候,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缩起身子反冲向狼。狼一下跃起太高,将胸腹暴露给了敌人。她毫不犹豫地抓着硬片刺向狼的肚子。
哺乳动物全身最薄弱的地方就是腹部,这里没有胸腔骨保护,又是内脏密集区域。夏洛特学习过这些知识。只可惜她手里拿着的不是匕首,而是一块不规则的晶体硬块,刺不穿狼皮。
狼受了痛击,落在地上,立刻敏捷地翻身起来,绕着夏洛特小跑,似乎毫发无损的样子。但夏洛特还是敏锐地注意到它的肚皮在收缩、痉挛。她也随着狼的跑动转换站姿,小心不把自己的后背露给狼,同时挥动硬片恐吓它。
狼并不害怕,不紧不慢地跑着,猛地窜上来咬了一口,又退回原路。夏洛特的小腿上被咬了一个洞,她感到血在流,但不敢低头去看,只能恼怒地挥舞了一下硬片。狼继续绕着她小跑,嘴角似乎露出邪恶的微笑,又作出欲咬的姿势。这头狡猾的野兽在用小伎俩逼迫她出击。如果她先出击,则势必会露出破绽;如果她不出击,它就要持续地消磨她,到最后,她也会因为精疲力尽流血至死。
看透了狼的想法,她反而镇定了。“你想吃吗?来啊!”她伸出受伤的脚,距离近得血都能溅到狼脸上,“这里也有大动脉,你想不想咬?”这出于意料的举止令狼有些迷惑。它放慢了速度,审视着眼前这个小人儿。夏洛特依旧摇晃着她受伤的腿,血腥味刺激了狼的嗅觉,它的本能在蠢蠢欲动。它还没有遇到过对手主动投降,多疑的本性告诉它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它按捺下欲扑的愿望,围着人继续小跑着。
这狡诈的畜生!不愧是远古人类崇拜的偶像!
它再次出击,咬住了夏洛特另一条腿,撕扯着向外拖。夏洛特仰面跌倒在地上,露出了柔软的腹部。近在咫尺,狼扑过来。她一个侧身,用手肘挡住了狼吻的进攻。狼的利齿避开反抗,扎进了她的腰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