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祐一夜未眠。昨晚他把报告递交了上去,在部队纪律很严格,包括谁开了枪,开了多少枪都要一字一句的全部如实上报,所以待沈祐打好了报告,已经天亮了。
早上六点的时候,他从书房出去,在经过卧房时,停顿几秒后选择推开房门进去。
房间内开着暖气,与外面的气温形成温差,导致窗户结了雾,看不看窗外的风景。
房间里静悄悄的,沈祐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看见苏烟侧身睡在大床中,呼吸匀称。
沈祐走到床边,抬手给她拉了拉被子。
便立在床边看着她。
她的脸颊消瘦了许多,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身形看起来很是瘦小。
昨晚陈真不断打电话回来禀报,别说林归,他们甚至连林归坠崖的具体落点都还没找到。
山林太过大,而且崎岖不平,谁也不知道林归在下坠的过程中被抛去哪里。
沈祐让他们继续找,有情况再汇报。
之后每隔半小时,沈祐都会进房看一次苏烟。
直到8点时,当他听到苏烟在房间内突然尖叫一声,便立刻冲上去!
打开房门,只见苏烟双手抵着脑袋坐在大床上,神情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他立刻跑到床边紧紧抓着她的双手,防止她抓伤自己:“小烟,小烟。”
他叫她的名字,可她不为所动。
满脸惊恐的说不出话的模样。
他想抱她,却被她推开。
他的双手转而捧着她的脸,让她抬头看自己:“小烟,你看看我,我是沈祐啊。”
苏烟的眼睛一下子流出一滴眼睛,砸到沈祐的手背上,她动动嘴唇,好半响才吐出一句:“死了。”她抬起一直握成拳头的右手,用手背擦眼睛。
沈祐连忙用大拇指指腹替她拭掉泪痕,一边擦一边开口:“沈祐没死啊,一直都在你身边,勇敢一点,站起来看看我好不好。”
苏烟吸吸鼻子后抬头,一双眼睛尽是茫然的神色。
她能感觉到眼前的男人很温柔的待她,待她很好,但是,他是谁啊。
见她用一副陌生的眼神看着他,沈祐没有逼她非要坚强,之后,苏烟在他的安抚之下又躺了下去。
直到中午,沈祐带她下去吃午饭,他想让她尽快的熟悉一切,所以拒绝了佣人让端上来给她吃的这个建议。
他要她快点成长。
而苏烟,似乎没有刚开始那样抗拒他了。
只不过短短一晚,她好像对他放松了警惕,意识到她的这种转变,沈祐莫名觉得心里有些愉悦。
餐厅里,沈祐坐在苏烟身边,他们吃的是米饭,但给苏烟熬的是瘦肉粥,方便她进食。
餐桌前,沈祐将一个勺子递给她,苏烟接过,可她握勺子的方式完全错了,沈祐不得已,只好拿过她手中的勺子,自己用正确的姿势握在她眼前握一遍,问道:“看明白了吗。”
苏烟看着他,轻轻的摇摇头。
沈祐没有露出一星半点的不耐烦,重新示范了一遍:“这次呢。”
苏烟点头。
之后沈祐把勺子塞进她的手里。
苏烟盯着手里的勺子,转了一下之后,便用刚才沈祐教她的方法,准确的握住了。
沈祐笑,一副欣慰的样子。
沈母看见这样的场景,只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但不想给沈祐增加心里负担,直到鼻子那种酸涩感褪去,沈母才走到餐桌处:“哎呀,好像家里多了个小女儿。”
“对啊,看少爷这个样子,以后小少爷和小小姐肯定很幸福。”佣人给沈母端了碗米饭出来,看见这种场景,只能跟着说句喜庆一点的话。
沈祐夹了点菜放在苏烟的勺子里,直到看着她吃下去,才难得自我调侃一句:“我现在是喜当爹。”
苏烟吃得比较慢,沈祐便一直坐在她旁边陪着她。
等到苏烟半粥都喝完了,他抽了张纸巾递到她面前,苏烟接过,小巧的脸上又露出一如既往茫然的表情。
沈祐无奈的笑了一下,只好伸手重新抽出一张纸巾,往自己的唇上擦了擦:“这样?”
苏烟点头。
当沈祐以为她明白的时候,结果她却伸出手臂,用纸由在他的嘴角处擦拭,一边擦,一边问:“这样?”
沈祐愣了一下,别开了头不去看她。
好半响,他才重新转回脑袋看着苏烟,抓住她拿着纸巾的手往她的嘴巴上放去,柔声道:“傻瓜,是这样。”
吃完东西之后,沈祐带苏烟回房。
而佣人在收拾桌子时,看到张上的那两张纸巾,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湿湿的。刚才在沈祐别开脑袋不看苏烟的那两三秒内,她分明看见沈祐的眼睛涌上一抹红。
佣人抬手抹抹眼睛,真希望少夫人能早日好起来。
趁着苏烟午睡的时候,沈祐站在衣柜前翻衣服,打算拿几套直接放在客房里,免得总是要走来走去打扰到苏烟。
听到床上传来窸窣声,沈祐正想转身,随着‘砰’的一声响,他的左臂传来剧痛!
沈祐忍痛转身,看见的却是苏烟手里举着手枪,枪口处还冒着丝丝青烟……
而那把枪,是他放在床头柜抽屉里的那一把。
“小烟!”沈母刚才在楼下听到枪声,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听,但那感觉太过真实,她不放心的跑上来,结果看见的却是,苏烟左手举着枪,正对着沈祐。
而她,一脸平静的样子,仿佛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多么危险的事情。
幸好她的枪法不准,只是打到手臂,万一,万一下次不凑巧刚好打到心脏处呢。
沈祐捂着左臂,朝着站在门口的沈母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这样大呼小叫,会吓到苏烟的。
“小烟,把枪给我,好不好……”沈祐尝试走近她。
苏烟却摇摇头,后退了一步,枪还是高举着,一副随时会开枪的模样。
沈母站在门边都要急死了!
左手是媳妇右手是儿子,这样的场面,她真的一点不想看到啊!
“小烟?你这样乱开枪,沈祐会不高兴的。”沈祐没有办法,只能把自己的名字再一次摆上桌面。
虽然他知道每次他一说自己的名字,她都会哭。
果然,苏烟听到沈祐的名字,动了一下脑袋,沈祐知道这是有反应了。
“乖,给我好不好。”沈祐伸出自己的左手递到苏烟面前。
血液从手臂一直流淌而下,把左手掌都浸染了刺眼的红。
苏烟盯着他红色的手掌看,突然,她向前两步,沈祐不知她要做什么,保持着动作原地站着不动。
只见她把手枪放进口袋里,然后撩起自己白色的上衣替他拭擦着掌心中的血,她的动作有些急躁,沈祐见状,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将她抱在怀里。
这是第一次,在她病发之后,他第一次敢伸手拥抱她。
她很安静,乖乖的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很快,他感觉自己居家服的某处湿成一片。
“妈,你这说的什么话?!”沈祐左臂已经包扎好,客厅里,他看着沈母,语气有些不悦。
“哎,我这不是怕你受伤吗。那个地方起码有人可以24小时看着她,然后还有防御措施,防止她伤害自己也伤害别人,还有医生在,怎么就不行呢。”沈母见沈祐倔得跟头牛似的,只不过跟他商量一下他就这么大的反应,心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劝定自己这个儿子接受她的打算了。
沈母叹了口气:“而且咱们可以给小烟安排一个单人间,将她与其他人隔开,我们每天去看她也是可以的,不是吗。”
“妈,你要是担心她危险,我就带她回市区的房子住。”沈祐态度坚决,他绝不会把苏烟送进院的。
而且普通精神科医院哪里会治这种病。
沈祐昨晚也问过人了,现在有两个结局,一就是他跟带小孩一样重新陪她‘成长’,这个成长是指性格方面,二就是往好了想,突然间她突然打破自我防御,走了出来。
不过后者需要病人很大的意志力才有机会成功。
所以沈祐对第二种也不抱希望了,他是无神论主义者,不会去想奇迹这样虚幻的字眼。
他现在想的就是按第一种方法,帮苏烟把打碎的一切慢慢的建立起,起码教会她生活的日常技能。
“妈不是这个意思,妈只是担心你!”沈母皱眉,苏烟连拿枪对付沈祐的事情都做得出,谁知道苏烟还能不能做出别的出格的事呢,她只是想着先把苏烟送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先呆一会,观察观察再想办法。
沈祐沉吟:“我已经把枪给收走了,房间里也没有任何尖锐物品,接下来应该不会有事。”
“那就好,妈也怕她会伤害自己。你就在这里住下吧,刚才的话只是妈提个建议,你也别往心里去,妈不是嫌弃她。这还不是多得那龟孙子害的。”说到林归,沈母突然想起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找到那龟孙子的下落了吗。”
沈祐摇头,其实他也在想,林归是不是在下坠时用了别的特殊手法给逃了?可以林归身中的弹数来看,他应该不会逃得很远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