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裕一直歪着脖子盯着这边,碍于自家四叔镇着不好直接过去,但手臂却紧紧地拉着缰绳,拽得座下的骏马连着跃起了好几次。
“一个女人而已,喜欢就干脆点直接掳回去。”看不上自家侄子一副情窦初开的傻缺模样,孙筹有点不耐烦道。
凡人界修者很少,因为修者修行需要在精纯的灵气聚集之地,只有那些没有前途的修者才会选择灵气匮乏的凡人界,借一点浅显的法术称霸一方,享受人界的生活。
孙筹正是一个仙根杂乱,品级低下,没什么前途的底层修者,终其一生若无大机遇根本不可能筑基,所以他选择了留守家族,在永庄这一亩三分地,除了姜觉根本没人是他的对手,而姜觉又是个不管事的,所以他的日子过得一直很惬意。
因为他修者的身份,总有无数美人前来攀附,若是瞧上了什么美人,也是直接抢回来享用了再说。
孙裕的色、性基本是跟着他学来的,这才几日就换做了这副痴情模样,实在由不得他不去怀疑,但他仔细探查后却发现那女子并非修者,也没有用法术遮掩容貌的迹象,凭着这样的相貌都能**得孙裕神魂颠倒,剃头挑子一头热,他都怀疑自家侄子眼神是不是有点问题。
“四叔,阿宓不是普通的女子,我从没这样欢喜过一个人,你可别吓着了她。”生怕孙筹出什么幺蛾子,孙裕赶紧打预防针。
孙筹很是费解:“你到底看中了她什么?”
“我……我就喜欢她欺负我……”孙裕吞吞吐吐地,好久才憋出一句话来。
他可不敢把真相告诉他,要是让孙筹知道了姬宓的真实模样,怕是很快就被吞吃入腹了,他信不过孙筹的人品,当年七叔孙芳未定亲的心上人,就是这么被抢了的,后来就投河自尽了,孙芳到现在还视孙筹如生死仇敌呢!
他有个叫孙襄的表弟,品行高洁,才华虎绣,却娶了一个相貌平凡的农女为妻,并且一心一意爱重她,他曾私下里问他喜欢这女子什么,孙襄却告诉他,他喜欢被她欺负。这件事后来被传出去成为笑谈,眼下却是个很好的借口。
孙筹诡异地看着自家侄子,又想到族里还有孙襄那个奇葩,面色很纠结,该不会,孙家的小子都有受虐症吧?
“算了,不过这女子身份卑贱,你娶回去当个侍妾可以,可以宠,但不可以宠得没天了。”孙裕怏怏地垂头。
“行进吧。”一直沉默的姜觉开口发话,孙筹传音给黄镖头,黄镖头面色一正,“行进!”
队列一整,扬着灰尘缓缓开始移动,还有些少女拉开帘子想看姬宓的笑话,结果就看见她一只脚踩住三分之一的马镫,脚跟下压,脚尖微翘,另一只脚凌空一跨,两腿一夹,牢牢地握住缰绳,以非常标准的姿势坐在了马上。
跌碎了一地眼珠子。
“怎么可能,她的马术比哥哥的还要好!”这是齐家的幺女齐芸,此次她是和自家兄长一同去冲城参加收徒大会的,见了姬宓这样飒爽的骑姿,忍不住惊叹出声。
“我们大家闺秀,又哪里需要学这些又脏又累的玩物,就算修了仙,待以后有了自己的法宝,完全可以凌空飞行!”说话的正是先前拦住姬宓的荣燕,她骄矜地昂着头,卖弄着家中长辈告知的修仙知识,看向姬宓的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鄙视。
车内的少女本就以她马首是瞻,此刻听了这些粗浅的修仙常识,竟也忍不住崇拜起来。
“我倒真是佩服她了,若是换做我们,谁也做不到像她这样淡然。”姜宛儿的语气里充满了敬服。
顾容歪着美丽的小脑袋,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这一趟的行路有点远,连着五日,也没有任何人烟,第六日天色忽变,昏昏沉沉,雷声阵阵,看着似是大雨之象,大家只好找了一处林子边缘临时驻扎暂停。
看到两位仙师进了帐篷,以荣燕为首的少女们抢先钻进第二个扎好的帐篷里,只有姜宛儿带着几个少女在一边帮忙,不过那些少年哪里舍得让美人淋雨,纷纷下了马前去献殷勤,她们也没能真正帮到些什么。
姬宓倒是没什么不平衡的感觉,趁着无人注意,她快速卸了马上的伞,护住胸前的几个包裹,挑了个没人的帐篷钻了进去。
蹲在帐篷开口处的孙裕深深出了一口气。
“瞧你那出息!”孙筹笑骂,孙裕讪讪地摸摸鼻子,也不多做辩解。
外面阵阵风穿林叶的沙沙响声,姬宓和黄镖头等几个镖师呆在帐篷内,气氛有些沉闷,姬宓不安地掀着开口张望。
“阿宓姑娘,你一直朝外望什么?”一个魁梧的镖师憨笑着开口,引来几声宽和的笑。
姬宓放下手,忧愁地看向黄镖师,“黄镖师,我观外面风声呼啸,有扩大之势,但帐篷却轻灵不稳,只有木桩做地基,可能无法抵挡大风。”
黄镖师走过来,顺着她的目光凝视了一会,温和地笑笑,“无碍,木桩打得很深,不会被风吹起的,你多虑了。”
姬宓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我第一次住帐篷……”大家都很理解地轻笑。
只是心里又想起了在现代的那一次堪称惊险刺激的露营。
不过半刻钟,瓢泼大雨就灌注而下,镖师们见雨势可能要许久才能停,难得闲暇地聚在一起开始赌博,姬宓还听到隔壁传来的女子笑声,显然众人都没有将外面的大雨放在心上。
算了,就算出事也有这些人顶着,她的身体虽比云城时好了许多,但长途跋涉还是累得紧,趁着有人看守,她抱了包裹缩到一个拐角休憩。
一觉醒来,已经快到傍晚,帐篷里点着几盏灯笼,赌性正浓的镖师们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嘴里的脏话不带锁地直往外蹦,姬宓揉揉太阳穴,伸展了一下胳膊,还是忍不住跑到开口探望。
浑厚的风堵得耳膜涨疼,外面一片昏黑,只能凭借偶尔闪过的雷电才能看到隐隐的山峦与树影。
姬宓想了一会,还是不安地将黄镖头叫到一边,“黄镖头,雨势这般大,我怕帐篷上积压的水太重,到时帐篷可能无法支撑。”
黄镖头看着这一脸纠结担忧的姑娘,忍不住笑了,“阿宓姑娘操的心可真多。”
姬宓有点尴尬。
“罢了,我叫两个人去外面看看,也好安安你的心。”说着便朝外围的两个镖师招招手,吩咐了一番。
两个镖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赌桌,还是听命去了,姬宓心中平稳了一点。
不过几分钟。
“唰!”帐门忽然被掀了,湿漉漉的镖师来不及抹去脸上的雨水就开口叫道:“镖头!帐篷上积了许多水,木桩在泥地里泡久了已经开始松动,有一半的帐篷都歪了!”一阵哗然,卷着雨水的风吹得众人阵阵发抖。
“三人一队,先疏散里面的人,倾倒掉上面的水,尽快把木桩打稳,还有,多几个人去找结实的绳索,将帐篷跟树绑到一起!”不愧是领头的,黄镖头当机立断地下达了命令,那些镖师也知晓轻重,推了骰子就快速整好队伍冲了出去。
姬宓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将自己唯一的一把雨伞送出去,不是她吝啬,而是一旦她也要被迫躲出去,那么她的脸是绝对不能沾到水的。
“阿宓姑娘,这次多谢你了!”黄镖头向她一揖,姬宓让了半身受礼。
“黄镖头,情况有些紧急,你不如去向两位仙师讨讨主意。”
黄镖头也正有此意,急步淋着雨就去了两位仙师的帐篷。
很快又是一阵杂乱的声音,看着歪了一半的帐篷,姬宓用衣服包住大半的脸,撑着伞抬脚踏出去,只是她对自己的体重估量不足,瘦小的身躯差点没让风给吹倒,雨伞也险些脱手飞了。
“阿宓!”湿了半身的孙裕扔了伞冲过来,趁她要跌倒前赶紧扶住了她,又是温香软玉入怀,只是还不是心猿意马的好时机,他扶起她,见她包得严严实实的脸,笑意更深。
“多谢。”姬宓不得不抓住他的手臂,依靠他的体重使得自己不要做了被放的风筝,雨伞打在两人中间,不可避免地湿了肩膀,孙裕贴了贴,姬宓沉默着认可了。
孙裕见好就收,赶紧带着她来到众人聚集之地,慌乱的少年少女们依赖地围在一起,中央的孙筹正控制着一盏莲花施展法术,那水莹莹的光芒照亮了方圆一里,沉默的姜觉隐在暗处,用一道光罩将众人包围,隔绝了外面的风雨。
孙裕以一种守护的姿态将她保护在身后,直接挤到中心位置,人群里传来许多不忿的嘀咕,姬宓只得苦笑。
这几日好不容易得来的清净,眨眼就被这位小公子给搅了,但他本意的出发点是为了她好,这让姬宓也只能受着。
控着莲花灯的孙筹意味不明地又一次观察姬宓,看到她包住大半的脸,心里打了好几个转,“阿宓姑娘,罩内没有风雨,不必包得如此严实。”他语带笑意,似是在轻松调侃,有少女迎合地说了一句“丑人多作怪”,姬宓心里一突,脸上却没有丝毫慌张,她自然地解下衣服,露出那张平凡得没有丝毫出奇的脸,孙筹仔细地看了好久,直到孙裕不虞地挡到她前面,才收回了目光。
他怀疑了。
还好早有预防,姬宓微微庆幸。
后半夜的雨势再度加大,黄镖头只好带领镖师们将帐篷收起,所有人围着这小小的一片安身之所,直到天亮才等到了雨歇,马车被吹得东倒西歪,幸好不曾进水,万幸只伤了两匹马,姬宓捐出自己的马匹,换了马车内的一个休身位置。
这次没有人吭声说不乐意,虽然她们还是不大理会她,但姬宓也乐得清静。
午时才陆陆续续缓过劲来,带来的干粮被水泡化了大半,几个镖师进了林子,很快提来几只活蹦乱跳的野兔。
少年们一阵欢呼,第一次尝试野味的感觉令他们很兴奋。
早有镖师用火折子生起了一堆火。
“啊!放下那只兔子!”见到阿莫兴奋地提着只洗干净了的野兔要往火堆跟前凑,两个镖师抢先拦住他,“阿莫啊,烤肉是需要天分的,你就饶过这只死不瞑目的兔子吧!”
“放屁!老子烤的肉是自己抓来的,你们不吃就算了,连烤都不让烤!”阿莫吹胡子瞪眼,气得不轻,语气里十分委屈。
众人瞪大了眼睛,非常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黄镖头赶紧出来主持场面,“阿莫,把兔子给圆子吧,他比你烤的好些。”至少不会把火都给烤灭了。
阿莫眼睛有点红,气愤地提着兔子就往回走,“不烤就不烤,但兔子是我的!”一个魁梧的汉子说着这样孩子气的话,让周围的少女们都觉得很是有趣。
被香味吸引,多日不曾食肉的姬宓也起了口腹之欲,收回手里的麻饼,她拎着水囊进了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