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清晨草坪有点潮湿,从后背传来的凉意提醒我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滚滚浓烟从黑色的轿车飘起,怦然间炸毁。很想哭,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我看到了自己的…尸体?“她”的身后还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约十五六岁,弟弟?
突然,记忆像决堤的洪水般袭来……我抑制不住的颤抖,爸妈还在那辆炸毁的车里,盯着在黑烟中燃烧的轿车,我不敢相信,早晨还在餐桌上说笑的一家人,此时却惨死在这公路下的沟渠里。
全副武装的两个身影走进视线,他们带着黑色套头面具,从公路上居高临下的望来。其中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背着一把不知型号的狙击枪,另一人却是端着一把较大的黑色枪,也是在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把机关枪,他们脚上的军用靴子踩着冷硬的公路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
“检查一下有没有活口?”
“绥鬼,你觉得会有活口?”
“确保万无一失!”
说话间二人已到近前,一人检查车,一人来到草地,他用脚踢了踢弟弟,此时我才看清,弟弟的眉心有个突兀的弹孔,血从弹孔中流出凝固成一条血痕。只见那人又蛮横的拽了把我的“身体”,他右手虎口处有个彩色的纹身,图形很是繁复,我想看清楚,却见他快速收回手,转身离去。
“可惜了,还蛮漂亮的,却遇上了一个不争气的老爹,算是倒霉到家喽。”他边摇头,边吐了口唾沫,对着已经站在公路上的男子打了个“OK”的手势。
不甘心,才二十岁出头,怎么可以……我不甘心!想问问他们为什么?爸爸只是一个普通商人,怎么就招来杀身之祸了呢?我恨,恨不得撕碎他们坚硬挺拔的背脊,恨不得戳瞎他们无情的双眼,恨不得咬碎他们的脖子,恨不得……
终归还是逃不过,渐渐僵硬的身体已不容许我回去。原来子弹击穿了心脏,原来我是死于此。
眼前有一道刺眼的白光,似乎能刺穿我沉重的眼皮,窥视我的内心。
睁开眼,入目的环境使我陌生,狭小的空间内挤着很多孩子,均六七岁的样子,蜷缩着身体靠在木板上,清亮的双眼中满是畏惧和惊恐。
一束白光从木板的缝隙中投下,我一抬眼便能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的世界,天很蓝,“这是哪里?”
“你醒了?我们在船上。”身侧的小女孩露出尖尖的小虎牙说道,眼睛忽闪忽闪的很是明亮,她的嘴唇有些干裂,却真心的在微笑。
“船上?”对啊!这种摇摇晃晃的感觉可不是在船上嘛!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我再转头看了眼小女孩,再低头看看自己。短小的手掌、手指,细细的手腕……
“是啊!也不知道会把我们送到什么地方,已经在海上摇了很多天了。”小虎牙哀伤的眼神看了眼周遭。
我还不能从霸占别人身体的事实中醒悟,脚上的红色小皮鞋还带着蝴蝶结,白色的长筒袜有点脏,蓝白格子短裙,白色丝质衬衫的领口还有点蕾丝边,垂在肩头的发丝卷卷的。这个身体的母亲会有怎样一颗童心,才会将女儿装扮成芭比娃娃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小虎牙甜美的童音响起。
“我……我叫墨心。”这样的纯真不再适合我,既然得到重生,如何也要将命运攥在手心。
“我叫唐熙云,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小虎牙说。
孩子的世界多单纯,互告姓名就已经是好朋友了,然而命运却容不下这样的纯真,必将摧毁童话,展现赤/裸/裸的现实。
“马上就要下船了,都给老子打起精神,谁要是拖拖拉拉的,老子把你们都扔海里喂鱼。”一个粗壮的嗓音从门外传来,似乎觉得这样的语气还不够威慑力,他用力的拍打着门板,发出“砰砰砰”的噪音。
“要下船了,快醒醒,肖晓,梓琳。”小虎牙对着躺在地上的另两个小女孩小声说道。
“熙云,终于到了吗?”其中一个小女孩坐起身,精心修剪的蘑菇头有点乱,嫩白的小圆脸上有一双大大的眼睛。
“梓琳,这是我刚交的好朋友,你也认识一下,她叫墨心,名字是不是很酷!嘿嘿,墨心,这是我的好朋友王梓琳,我和梓琳还有肖晓都是一个班,被坏人一起抓过来了。”唐熙云拽着叫肖晓的女孩的胳膊使劲拉,还不忘介绍自己的朋友互相认识。
我扯了抹认真的笑容对王梓琳点点头,王梓琳回了一抹同样敷衍的笑容。
“熙云!”肖晓腾地坐起,腿脚在地上一蹬一蹬的,似乎很不愿意被唐熙云强行拉起来。
“肖晓,刚才坏人说了,要是不打起精神准备下船,会被扔进海里喂鱼。”唐熙云很是认真的点着头,脑后的马尾在晃动。
肖晓很漂亮,标准的瓜子脸,虽是带点婴儿肥,但不难看出,未来的她肯定是个美人胚子。
“我不管,我要睡觉,妈咪说了,女孩子要瞅准一切时机睡美容觉。”肖晓抱住唐熙云的胳膊,将头靠在她的肩头,似乎真的打算继续睡。
“肖晓,她是我刚交的好朋友墨心,是不是很可爱,对不对,像芭比娃娃般漂亮,有木有?”唐熙云兴奋的扳着肖晓的脸看过来,肖晓眼神一亮,随即笑开,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眼睛弯弯的像个月牙。
“墨心,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了,要好好相处哦!”唐熙云的小虎牙闪过一点亮光,很有要开吃了的味道,我和肖晓同时一笑。
这是一座小岛,从木板桥上下船向岛上走去,入眼的是成片的树林和茂密的植被。
走下桥迎接我们的是端着枪的四名壮汉,他们带着鄙视的眼神瞪着我们。有人大声呵斥着催促快走,人群中传来哭泣声,瞬间哭泣声此起彼伏的传开。小孩们被集中在沙滩上,有个刀疤脸男挥动着有力的手臂走了过来,粗鲁地推开挡着他的男人,将孩子堆中哭喊声最高的女孩一把揪出,一个耳光抡过去,传来清脆的响声。
“闭嘴!”那狰狞的刀疤将他的左眼扭曲变形,此时怒喝的表情更显凶悍,孩子堆中的哭泣声嘎然而止。
“从踏上‘无岸‘开始,忘了你们自己是谁,不要以为还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在这里,你们只是我们脚下的蚂蚁,随时都会被踩死,若想好好活着,那就得照我们说的去做,胆敢有丝毫小姐脾性,我不介意告诉你们什么是生不如死,如果有人不信,可以试试看。”刀疤脸的声音中满是血腥气,再看其他人看戏式的表情,我丝毫不会去怀疑他话中的可信度。
“很好!看来大家都听懂我说的普通话了,那么,人间地狱欢迎你们的到来。”
随即响起“啪啪”的鼓掌声。我低着头用余光看了眼身侧的王梓琳,她眼底一片平静,似乎并不畏惧眼前的黑势力。她看上去很不简单,不像个六七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