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折兰勾玉杏向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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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漫天杏花,最是少年情动时。(6)

折兰勾玉看着向晚的背影失了会神,半晌后嘴角浅浅勾起,低头打量那张名录,忽然觉得分外舒心。

向晚一气跑到折兰府的花园东侧,那里有她最喜欢的沉香露台。露台又高又大,四周满栽鲜花,向晚喜欢坐在上面看天,无论白天还是晚上。

今日露台却有位不速之客,正是向晚最不愿意看到的微生澈。

既然避不及,也只能迎上了。向晚施施然一礼,淡淡道:“微生大人。”

微生澈只略略点头,站在露台上,高高在上的看了眼向晚。

向晚历来也很酷,见微生澈没搭理,也没告退转身便朝另一侧走去。

没几步,身后方传来他冷冷的声音:“玉素来精明,竟收了你为徒,还纵容你至此。”

昨晚玉娇楼的那一幕,他看得分明。

向晚本就心情不佳,听了这话心情更不佳。她停步转身,迎风仰脸,笑得如星璀璨:“万事皆有因缘,羡不得妒不得,仅此而已。”

微生澈被呛,翩然而下,一袭黑衣,净白清瘦,凛然生寒。

向晚直视他,笑容不变,身形不退。

“如此败坏玉的名声,我真该现在就让你从这里消失。”身形逼近,出手疾如闪电,掐住向晚的脖子。

向晚笑得愈发欢,仰着脸看微生澈,美丽的眼睛满是轻蔑:“将我当敌手,大人也太看得起我了。”

微生澈微微用力,昨晚上折兰勾玉扔下他与乐正礼,以那种方式出了玉娇楼,这是他此前不能想象的。向来温润亲切的折兰勾玉竟然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这是多少年不曾有过的事!

呼吸越来越困难。向晚看着微生澈,他身上有凛凛杀气,而她笑得如水沉静:“同样败坏他的名声,你比我更危险!”

微生澈蓦然松手,向晚身子一软,勉强站住。

“你究竟是何来历?”他身上刚隐去的杀气陡然再起。

向晚笑,理了理身上衣裳,丝毫无孩童的幼稚纯真,却是半真半假道:“与你一般,投胎再世为人来的。”

说完翩然离去,也不担心微生澈会否背后出手,心情瞬间转好,阴霾尽去。

“我要去三佰楼。”禁足第一天,向晚便黑着脸向折兰勾玉请假。

折兰勾玉本不同意,想起她上午闹别扭,下午醋溜溜,估计心情真的不太好,金三佰是她唯一的朋友,他晚上又没时间陪她一道吃饭,只得嘱了句:“让侍卫跟着。”

向晚摆完了脸色,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扭头就走。

折兰勾玉不觉摇摇头,失笑。

“哟,敢情我这三佰楼成吃人楼啦!”金三佰远远地看见向晚,也不动,待得向晚走近,斜了眼贴身跟着的两折兰府侍卫,嗔道。

向晚朝身后的侍卫挥挥手,两人却不敢像以前那般退到门外,只稍稍站远了些。向晚冲着金三佰摊手,表示自己亦无可奈何:“我被禁足了,出府要经人同意,侍卫得贴身跟随。”

“该!”金三佰笑,一手拢拢头发,无视那两侍卫,凑近向晚悄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向晚不明所以。

“我看昨晚的形势,后来你们怎么样了?”金三佰飞过来一个分外暧昧的眼神。

“就是被禁足了。”

“就这样?”金三佰咋舌。

向晚点头。

这下轮到金三佰皱眉困惑了,她喃喃自语:“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怎么会一点事都没发生呢?她还以为那种情况出了玉娇楼,后面会有惊心动魄、少儿不宜的事上演呢。毕竟,十二岁的向晚出落得亭亭玉立,而折兰勾玉又是成年男人嘛!转眼看到向晚一身男装,遂恨铁不成钢道:“怪不得,明明也是个标致的妙人,天天穿着个男装,调情小菜当成了主食,男人会动心才怪!”

向晚莫名,抬眼看金三佰,又低头看看自己。为了方便与舒适,她还真的天天穿男装,重要时间重要场合才穿回女装。

“时间紧迫啊,若不能在大婚前迷得人家神魂颠倒,真到大婚了,后悔就来不及了。平日里怎么教你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世上可没后悔药!”金三佰完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向晚认认真真地盯着她,半晌才道:“三佰,你早该嫁人了吧,如今还是孤身一人,说这些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金三佰险些吐血身亡。这向晚,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惊人:“好好好,你跟你那个哥哥一样损。我不管你了,到时咱们的城主大人娶妻生子,你别来我这里哭就成。”

金三佰说完,扔下向晚,赌气跑去厨房。

向晚看似平静,心里其实是很不平静的。回府的路上,她还在想金三佰的话。三佰的话不无道理,杏香姑娘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便是折兰勾玉请媒定亲的大事了。虽然按理折兰勾玉一时半会儿肯定没这么快定下亲事,毕竟他挑选完人选后,还得征询金陵双亲的意见,但总体来说,她的时间还是很紧迫。若是晚一步,定下了亲,那就麻烦了。

抛开身份家世,抛开一切世俗,她喜欢的不是玉陵城的城主,她只是单纯的喜欢那个跨马经过杏花村,带她脱离苦海的折兰勾玉。既然心意如此明确,不管她与折兰勾玉之间隔着多少世俗的距离,至少她也得为自己的这一段感情付出努力,这样不管是何结果,才能甘心。

在向晚认定婚事不会这么早这么快拍板定下,在全玉陵城的媒婆等着第二轮通知,在向晚正准备改变形象争取感情的时候,玉陵城主折兰勾玉闪电而又高调地宣布了自己的亲事。

入选的幸运儿是陆羽雪,此前与向晚有过一次不愉快经历的陆羽雪。

陆羽雪是折兰勾玉的姑表亲,同族,虽是单姓,但她的外祖父是折兰勾玉祖父的亲弟弟,当初先皇下旨分封兰陵。兰陵城不大,也不小,陆羽雪的外祖父又只得陆夫人一女,陆家能娶陆夫人过门,自也不简单。陆夫人又只得陆羽雪一女,所以陆羽雪虽是姑表亲,亦非复姓,家势身份却不容小觑。

陆羽雪比向晚年长三岁,今年十五,待字闺中,又与折兰勾玉青梅竹马,两人门当户对,甚是登对。

这一消息很快成为玉陵城人尽皆知的喜闻。不止玉陵、不止金陵、不止兰陵,消息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传遍整个风神国。

无数少女心碎羡慕,又不免对准玉陵城城主夫人的风采好奇不已。

向晚乍闻此消息,一时怔住。她没想到折兰勾玉竟会如此的迫不及待,而且新娘人选并不在此次媒婆说媒之列,更没想到会是陆羽雪。

好像一场内定的游戏,她过手的不过是种形式。从最初请媒,到宣布定亲,她像个傻瓜一样,被人利用或被人蒙蔽。

完全一场局外人的闹剧!

向晚在书房里呆了整整一天,不吃不喝。因着定亲之事,折兰勾玉这天从早忙到晚,恭喜送礼人情往来,一时也顾不上她。

乐正礼傍晚时来找向晚,向晚怔怔坐于书桌前,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动动嘴唇,一时竟发不出声音,最后才轻轻一句:“你之前不是说教我骑马么?”

乐正礼刚觉得向晚有些不对劲,就被这话震住。来不及细思,他就欢天喜地拉着向晚到马厩选了马,又与侍卫好一番打缠,顺利出了府。

向晚沉默而努力。此前游学与折兰勾玉同乘一骑的经历,在这时发挥了作用,适应了马的奔跑速度后,策马不过是件稍有技巧亟需锻炼的事。

“小晚,你骑得真好。天很晚了,我们回府吧,不然表哥要来找人了。”乐正礼是真真惊叹,向晚学什么都又快又好。比如骑马,虽然他的子墨于向晚来说太过高大,也历来不算温驯,可向晚竟然一试就行。看来之前承诺向晚学会了骑马就将子墨送她,还真有先见之明。

向晚心里一痛,双腿一夹,策马跑得更快。

乐正礼见她兴致这么高,刚才的担忧又抛到了脑后,策马紧跟上她。

“小晚,你怎么突然想到学骑马?”太突然了。

向晚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脑海里是折兰勾玉定亲的事,心里一团乱麻,抓着缰绳只想这样一路狂奔下去。

乐正礼讨个没趣,摸摸鼻子不小心又落后一截。

“小晚!”待到乐正礼发现不对,惊呼着飞身向前,仍是慢了一步。

夜色中,看不清脚下那几块大石,石上横着截木桩,子墨遇坎腾跃,向晚不备之下,结结实实摔下马,“砰”一声,头正磕在其中一块石头上。

乐正礼在向晚的右后方,隔了匹马还隔着段距离,向晚又是向马左侧跌去,纵是他身手了得,惊变之下也只堪堪抓住向晚的片角衣服。

骤闻那声闷响,乐正礼整个人如堕冰窖。他扑至向晚身上,伸手一搂,满手的温热粘稠。他吓得三魂去了七魄,疯了似的用足轻功往折兰府赶。

“表哥!大夫!表哥!大夫!”所幸他们骑马的那片草地是折兰府的御用草地,就在折兰府后不远,乐正礼抱着向晚直从后府门上掠过,惊起侍卫无数。

折兰勾玉彼时正与微生澈及潘先生等人在三佰楼共进晚餐,并不在府内。

向晚身上的杏色长裙鲜红一片,满头满脖子的血。折兰府上上下下乱成一团,老管家领着大夫急急奔来,见此情景,不免有些腿软。

几个平日里侍候向晚的丫鬟早已吓傻,边哭边团团转,拿着干净棉布不知从何下手,还有胆小的已吓晕了去。大夫一见神情凝重,一边搭脉,一边招呼人取药止血,不一会儿额头就细细沁出一层汗来。

这厢边折兰府闹翻了天,那厢边已有侍卫快马加鞭赶到三佰楼向折兰勾玉汇报。

不止折兰勾玉,金三佰在一旁闻听此讯,抚胸扶墙一靠,随即奔出三佰楼。

所有人来了个大团圆,齐齐候在折兰府晚晴阁向晚的房门外。乐正礼靠着门,染血的手无意识地用劲,竟生生掐进门框,深深一道五指印。

“小晚是女孩子,大半夜的带她去学骑马,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么!”折兰勾玉视线瞥过丫鬟替向晚换下的那身血衣服,上面还有好几大撮粘湿的长发,手中折扇扬起,朝着乐正礼就欲挥下,却被一旁的微生澈拦下。

向晚现在是禁足,他已明令没他允许不准出府,他这个表弟,怎么就长不大!

“表哥,她流了好多血,她不会有事吧?”乐正礼抬眼,眼里有泪,脸色已不是愧疚后悔能形容。他看着自己血迹未干的手,蹲下身捂脸失声痛哭。

“站好!”折兰勾玉心头狂躁,大喝一声,引来微生澈与潘先生一阵测目,“这种时候,哭有何用!”

乐正礼被折兰勾玉一吼,吓得站直身。金三佰朝里探头看情况,回过头来忍不住讥道:“说他何用,小晚向来乖巧,今日若不是被你定亲的事刺激,她又怎会想到去学骑马。”

折兰勾玉看向金三佰,眼神锐利。此时的他已不能维持平日的温润谦和,浑身上下都是风雨欲来的味道。

“瞪我也没用,别说你不懂小晚的心思。她是才十二岁,可是十二岁的孩子也有心!”金三佰说完转向乐正礼,指着他鼻子道,“你个缺根筋的浑球,小晚若有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就算你们是三侯君,老娘也不怕你们!”

说完闪身进屋,也不管主人客人的,转身将向晚的房门严严实实关紧。

一直到三更天,大夫才背后渗汗的出得房来。

“怎么样,怎么样?”乐正礼率先迎上,抓着大夫的手,急急问。

大夫用衣袖擦擦额头,却是看向折兰勾玉,弯身道:“老夫不才,全看向小姐造化了,她后脑重创,只怕醒来也会留有后遗症。”

说完叹一口气,摇头离开。老管家手拿药方跟在后头,经折兰勾玉过目,下去煎药。

乐正礼心一紧,疾步入内,折兰勾玉一行随后进入。

金三佰坐在床沿,仔细替向晚掖被子。她神情温柔,近看才发现有晶莹的东西自她眼角滑下,一滴一滴落在被子上。向晚静静躺着,头上层层包着白纱布,遮住了眼睛,只露出半张小脸,嘴唇与纱布一般的惨白,安静得好像没有呼吸。

“我先回三佰楼,以后每天我都会过来,如果小晚有变,请第一时间通知我。”金三佰起身,对着折兰勾玉微微一礼,又看了眼乐正礼,率先出了房间。

几个人只呆了片刻,便一一出去了。乐正礼本不肯走,最后还是被潘先生拉走了。留下折兰勾玉一人,站在床前看着床上的人儿。

这一刻,竟然觉得害怕。

从杏花村初遇,到昨天下午的小闹别扭,过往的点滴一幕幕如光影掠过,定格在她笑闹穿梭在杏林,杏花随她瞬间绽放,而她站在杏花下,回眸甜甜唤他一声“师父”。

人比花娇,更比花艳。

“瞪我也没用,别说你不懂小晚的心思。她是才十二岁,可是十二岁的孩子也有心!”

金三佰的话浮现在耳畔,他怎么会不懂?他若不懂,他若无心,又怎会对她纵容至此,又何必急匆匆安排下这门亲事?

坐于床畔,渐渐平静下来。小心替向晚把脉,又细细观察了伤势,唤了管家问明当时情况,吩咐下人各自歇息。

折兰勾玉理了理思绪,转身去书房。他不担心向晚会醒不过来,他担心的是向晚醒来,会有什么后遗症?而且她后脑受创,去发留疤,她该如何接受?于一个女子来说,容貌有多重要,他虽知向晚一向不注重这些,不过这样大的伤害,只怕任谁都接受不了。

他提笔写信,将此事托他师父帮忙解决。他的师父四处云游,认识颇多奇人异士,一定能推荐良医,消了向晚的后忧。

向晚昏迷了近半月,还不见醒。微生澈不便久留,先行回了封地。乐正礼上京时近,却迟迟不肯上路。

向晚日常的把脉诊断已由折兰勾玉接手了去。金三佰天天都来看向晚,而乐正礼一天比一天更沉默,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他就守在向晚身边或房门外,谁劝谁说都不肯离开。

这日下午金三佰又来看向晚,见乐正礼还是老样子,忍了好久的怒气就这么爆发了:“小晚还没死呢,别整天哭丧着脸!”

乐正礼抬头,饶是练武之人,这些天熬下来,也早已双颊微凹,双目充血,不复平日阳光神气。

“男人要有担当,出事就该想办法弥补解决,天天窝在这里愧疚后悔有个屁用。你乐正家族权大势大,怎么不想想办法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