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似也知道迟昭平的心思,心中暗叹,虽然他是迟贵的弟弟,但是他也永远都捉摸不透这位兄长,不过他却知道,自己比之兄长,无论是武功还是才智,都要相去甚远。不过,迟贵对他却是已尽了兄长之情,自小以半父的身份带大他,教他读书识字和武功。是以,他心甘情愿地为迟昭平操持黄河帮的所有事务。
“水……水……”
一阵微弱的声音惊动了迟昭平和铁头。
“主公醒了,主公醒了!”铁头大喜。
“快,快,快拿水来!”迟昭平差点没欢喜得掉下眼泪来。
不用迟昭平吩咐,猴七手便已经蹿了出去。
“林公子,林公子……”迟昭平抓住林渺那火烫的手,急切地呼道。
林渺睁开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面目有点浮肿,看上去有些吓人,但众人并不在乎这些。
“我这是在哪里?”林渺虚弱地问道。
“在平原,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要坚持住!”迟昭平急忙回答道。
林渺吁了口火热的气流,涩然一笑,虚弱地道:“我不会这么快就死的,至少不会比高湖先死!”
“对,你不会比高湖先死,你一定可以重新好起来手刃仇人!”迟昭平忙应和道。
“水,水,水来了!”猴七手端了一大瓢水奔了进来道。
迟昭平忙将冰水喂入林渺的口中,润湿其干裂的嘴唇。
喝了一瓢冷水,林渺的精神似乎微微清醒了点。
铁头似乎突地记起了什么,呼道:“再拿水来,越多越好!”
众人一怔,林渺却虚弱地道:“将我放到河中去!”
“那……”迟昭平一怔,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迟疑了一下,随即立刻托起林渺火烫的身躯,大步赶到院外引入外河之水的小河边。
“放我下去。”林渺吸了口气道。
迟昭平望了望那结有薄冰的河面,便扶着林渺坐入河水之中。
林渺入水,河面立刻升起一层水雾,像是被热气蒸腾而上的。
“我们真笨,怎就忘了这一点呢?”任泉拍着脑袋骂道。
“难道……”迟昭平望了任泉一眼,想问。
“不错,上次主人引动天雷袭体后,体内便积有天火,当时情况和现在差不多,后来主人在那条小河中泡了几个时辰,热气便散得差不多了,也暂时把伤势压了下去,这次应该也会没有大的问题。”铁头忙解释道。
“那就好,那就好!”迟昭平心中大喜,再扭头之时,林渺已被一层浓得如帘幕般的水气所罩,这层水气犹如一个方圆数丈的巨大半球,倒扣于河面之上,散发着浓浓的热气。
河水之中的游鱼接近水气十丈之内尽皆死去,远处的游鱼则似知凶险,远逸而去。
众人不由得骇然,便是铁头和任泉也为之骇然,上次虽也有浓浓的水气,但哪会有如此强烈,具有如此杀伤力?
“好强的火劲!真怀疑他是如何承受的!”迟暮骇然摇头自语道。
“这个只治标难治本,其体内的火毒虽暂时可以镇住,但随时都有可能再一次发作,我们必须为其找到治根之法!”许平生担忧地道。
“只要他暂时无碍,我们便有时间能够找到火怪和风痴,让他们清除其体内的火毒!”迟昭平充满信心地道。
“但愿如此!”迟暮悠悠地道。
“听说帮主的人截了我们与高湖军交换的物资,不知帮主对此作何解释?”富平有点气焰逼人地质问道。
“这是一件很抱歉的事,如果我们的兄弟所截的是与高湖军交换的物资,那想来是没什么错,因为我已下令,与高湖军全面敌对,凡是高湖军的物资皆全力截留,看来龙头与高湖军也有来往?”迟昭平并不反驳,淡淡地道。
富平微怔,有些怒意,反问道:“难道帮主连这点面子也不能留给我?”
“昭平不敢对龙头无礼,但涉及到高湖军,任谁也无法改变我的决定!我黄河帮与高湖军已经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他的朋友,便是我们的敌人,没有第二种可能!”迟昭平的语气依然极度强硬。
“为什么?”富平听迟昭平说得这么坚决,倒也不敢逼得太甚,他并非不明白迟昭平的脾性。
“我正想请龙头为我讨还公道!”迟昭平遂将当日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
富平顿时无语,沉吟了半晌,才吸了口气道:“如果是这样,倒是我错怪帮主了,不知帮主可否归还属于我们的东西?”
“这个没问题,但我希望与龙头之间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这对谁都不会有好处!”迟昭平爽快地道。
“不过,大家同为北方义军兄弟,其实也没必要这般仇视,没什么误会是不可以解开的,如果……”
“如果龙头是来看望昭平的,我当龙头如大哥般看待,如果龙头想为高湖做说客,我黄河帮并不欢迎,龙头应该不是第一天认识小妹,是以我不能接受这些!”迟昭平打断富平的话,断然道。
富平顿时一改脸色,堆笑道:“我哪会为高湖做说客,此次前来平原一来是想看看帮主,二来也是想问一下事情的原因。”
“如此就好,只不知龙头是否愿意为我黄河帮主持公道?”迟昭平也淡然一笑,反问道。
“我们本就是唇齿相依,高湖对黄河帮无礼,也就是掴我们巴掌,自然不会再与其往来!”富平说得很是肯定。
“有龙头此话,我们就放心了。”迟暮也笑着插嘴道。
“哈,迟护法早就应该知道我富平是站在黄河帮的利益上的,何况,我一向看不起王郎,此人仗着一些小聪明在北方目空一切,我倒愿与贵帮共同对付此人!”富平打了个哈哈干笑道。
“对付王郎的事,可暂时放于一边,我首先要让高湖为之付出代价再说!”迟昭平见富平将矛头转到王郎的身上,心道:“你也够奸滑的,不说与我对付高湖,倒想拉我去对付王郎了!”
“那是,那是,事有轻重缓急,自然是先对付高湖军。”富平干笑一声道。
鲁青自信都赶来了平原。任光得知林渺奇伤难愈,便心急如焚,但他却无法放下信都之事,在刚掌握信都大权的时候,仍有许多内患需要他去平息和处理,若是他贸然离开信都,只怕信都内部立刻出现有人欲取他而代之的局面。
鲁青在邯郸无法找到林渺,但却遇到了耿信,知道林渺逃出了邯郸,也便独自去信都找任光。他以为林渺会去信都,但却没有料到林渺竟在平原,而且身中奇伤,于是便急忙赶到平原,还自信都请来了最负盛名的鬼医铁静。
与鲁青同来的还有任光的刁蛮小妹任灵,任光经不住这个妹妹的胡搅蛮缠,只得让其跟鲁青同来,另外再加派一些护送的高手,是以,来势倒也浩浩荡荡。
信都,基本上大势已定,任光收到林渺要求封查所有关于高湖军的物资,任光也做得极彻底,水陆两路,所有关于高湖军的物资都被查封,几乎断了高湖军东面的物资途径。
高湖数次派军相犯,却被打得大败而归,让其尝到了信都军的厉害,而黄河道上关于高湖军的物资则全被黄河帮给卡住,虽偶有漏网之鱼,但对于整个义军来说,却是杯水车薪,仅在这近十日之中,高湖军便已经深深地感到了危机的存在。
虽然黄河帮并没有直接攻击高湖军,但是自外围间接地对高湖军造成损失,这也是不可估量的。不过,高湖军却可自邯郸和邺城等地运来大批物资,这使其两万余人马不至于因物资不足而散伙。
鲁青为平原带来唯一的好消息,便是请来了久负盛名的鬼医铁静,至少,也给林渺带来了一丝希望。
林渺比前几日清醒多了,虽然依然通体火烫,仍无法使出功力,但可以说话,思维也不会太混乱。
迟昭平依然每天以极阴逆阳的极寒真气为林渺疏通被火毒堵塞不通的经络,使林渺不至于火毒淤积。但林渺大部分时间仍是泡在那冰冷的河水之中,借冰水散去体内的热量,河水因为林渺的存在而变得湿热,如不是流动的活水,只怕都快烧开了。
不过,让迟昭平诸人骇然的是,林渺的身体像是一座沉寂的火山,虽不断地散热,可体内似乎也在不断地产生奇热,使林渺的体温始终无法降下来,这让所有人本来稍平复的心一直都在悬着。
鬼医铁静赶到之时,林渺依然赤裸着上身静坐于河水之中,罩于一片迷茫的水气之中,若隐若现。
便连鬼医见之也吃了一惊,望着那片足有三丈方圆巨大的球体雾罩,透着一股莫名的神秘,也有一丝难解的邪气。
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他们竟感到一丝暖意自那水雾之中传来。
这两天都在下雪,地面之上很厚的一层雪让这个世界变得单调而壮观,但靠近小河边水雾处,地面上却没有半点积雪,便连自空中飘落的雪花,在水雾之顶便已经化成水气,其形其状确是极为诡异。
“主公便在那水气之中!”铁头向那水气深处指了指,神情有些怪异地道。
“好强的火劲!”鬼医暗暗咋舌,自语道。
“还请铁先生出手相救!”迟昭平也关切地道。
“铁先生来平原就是救三哥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任灵有些不屑地道,自第一眼见到迟昭平,任灵便感到心里怪怪的,女孩子的直觉告诉她,迟昭平会是她的威胁。自迟昭平对林渺的关心程度来看,这种关心似乎已经超越了普通朋友的分量,是以任灵说话难免有些醋兮兮的。
“那是,我唯有尽力,但愿我有这个能力让他康复,也便不枉任公子对我的信任了!”鬼医自语道。
鲁青也没有料到林渺的伤势会这般诡异,不由得多了几分担心。
鬼医拂袖,大步走入水雾之中,在若隐若现的水雾之中把住林渺的脉门,余者尽在水雾之外,紧张相候。
良久,鬼医才自水气之中踱步而出,浑身湿透,脸色平静之中又透着一丝隐隐的忧虑。
“铁先生,怎么样?没什么大碍吧?”任灵急切地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鬼医铁静的身上,急切地希望他能够说出一些让他们心安的话来。
“林公子性命暂时无忧,老夫可保证其两月的生机,若在这两月之中能找到传说中的万载玄冰,其身上的火毒不仅不是祸,反是一种福缘!”
“要是两月内找不到万载玄冰呢?”迟昭平心神一突,问道。
“如果六十日后找不到万载玄冰,那林公子便会被真火自焚七经八脉,化为飞灰而去,神仙难救!”鬼医长长地吸了口气道。
“啊……”任灵诸人不由得失声低呼。
“怎么会这样?难道这个世上除了万载玄冰之外,便无人能救林公子吗?”迟昭平神情惨然地问道。
“没有,林公子这样泡于水中无异饮鸩止渴,虽可散去部分热量,但在热量散去的同时,他的生机也会无休止地散去,不出五天,必会生机尽绝而亡,幸亏我来得及时,以我之能,只能让其在两月内不受火毒袭扰,如果能找到火怪与风痴两个老怪物,或许可以多活半年,但若我没有料错,这两个老怪物已经不在人世了!”鬼医铁静吸了口气道。
“啊……”众人再惊,迟昭平本来还寄希望火怪和风痴,可听鬼医这么一说,即使是这两人出手,也只能让林渺多活半年,这也未免太让她失望了。也便是说,天下间唯有万载玄冰才能够救林渺了。
“在哪里才能找到万载玄冰呢?”鲁青也有些着急地问道。
“或许西域天山会有,但那遥不可及之处两月时间可能不够,现在唯有看他的机缘了。”鬼医无可奈何地吸了口气,随即又道:“请帮主将林公子移至内室,我要为他施针!”
“常帅,我想如果我们直逼淯阳的话,势必会遇到陈茂路途的伏击,尽管我们可以避开一两处,难免仍会与其正面相对,到时只怕难讨到什么好处。我倒有一策,或可轻过陈茂这一关!”刘秀大步行入王常的帅帐之中,淡淡地道。
“哦,文叔有何良策何不快说?我们正在为如何过陈茂这一关而烦呢!”王常见刘秀赶来,不由得大喜,忙起身道。
刘秀也不客气,便立于王常案前,指着那张画上了许多圆点的地图,吸了口气道:“我们虽然近来在人力上大增,但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新入伍之人,虽然常帅与我长兄加强了训练,但是仍难与训练有素的严家军相比,陈茂也是个擅长用兵之人,势必知道自己的长处。我军新战过后,大部分战士无太多打大仗的经验,若与陈茂屯于歪子镇的大军硬撼,即使是获胜,也占不了多大的优势,在损失惨重的情况下,又如何能再对严尤的大军?是以,我们只能迂回而战!”
“这些也正是我们所担心的问题,是以你兄长的大军迟迟没有推前,就是不想与陈茂发生正面硬撼的局面。”
“我们大可不必与其硬撼,想破陈茂,唯有出奇制胜!”刘秀自信地道。
“如何出奇制胜?”
陈茂冷笑,他收到密报,王常暗领两万大军转赴宜秋,而刘玄则在新野大张旗鼓地造船,可他又收到密报,说王凤领两万大军渡过淯水,自西北面迂回逼向淯阳。
“哼,刘玄造筏,刘寅却在新野蠢蠢欲动,新野根本就没有多少兵力,他们所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陈茂漠然而肯定地道。
“末将认为王常定是想绕道自宜秋出兵,从背面取道淯阳,王凤也是心怀鬼胎,倒是不能不防!”姓子都出言道。那日他为甄阜挡追兵,却发现和合谷乃空谷一座,但返回欲投甄阜时,甄阜已经陷入绝境战死沙场,他只好放弃救援甄阜的打算,领残兵败回新野,在新野被破之后,他又只好败回陈茂的军中。
“新野现在还有多少人?”陈茂淡淡地问道。
“两万左右!”一名偏将禀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新野之军多是一些新入伍的新丁,这些人造船,只是想掩饰王常和王凤的行动。传我将令,姓子都,你领一万人马去伏击王凤的前军!”
“末将听令!”姓子都心喜,虽然他一败再败,但陈茂依然很欣赏他,当然,他败并不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作为副将,他只能听令而行。
“属正!”陈茂又呼道。
“末将在!”属正也肃然施礼,在这里,他不得不听令,陈茂乃大将军,他虽曾为淯阳太守,但城已失,再加上败绩,因此只能在这里将功折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