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意也恍然,迅速回报任光,而此时枭城城门大开,铁头和猴七手、任泉还有城中的一些小士豪也都赶忙迎出城外。
任光这才放心,心中更是大喜。
“恭迎太守入城!”枭城的众将士都躬身行礼道。
任光望了望众将,讶异地问道:“我三弟呢?”
“主公领千名骑兵伏击郑志的逃兵了,想必也快回来了。”铁头平静地道。
“郑志还有多少人马?”任光吃了一惊,问道。
“他们回到枭城时,约有万余之数,但却在此大败于铁头将军手下,仅剩下约七千人相随郑志!”任泉不无钦佩地道。
“城中有多少战士?”
“有一千八百名可用之兵。”铁头道。
任光吸了口凉气,城中只有一千八百可用之兵,却大败郑志一万数千之众,而林渺却以千人去阻杀郑志七千逃兵,也不由得让他有些担心。
随任光而来的信都将士听到铁头凭千余人破铜马军十倍于己的兵力,也不由得咋舌暗赞,对这莽大汉不由得重新估量。
“请太守入城,城中俗事太多,我方人力不够,太守来得正好!”猴七手提醒道。
任光进入枭城,这才明白城头之上何以有这么多的刀枪剑戟,也明白了林渺这诳敌之计的妙处,禁不住大加赞叹。如果不是他亲临城内,无论如何也难以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而林渺动用这些百姓,乃是以利诱之,投其所好,确实是绝佳上策。因为只有这些人是没有太大威胁的。
而在枭城之中,降兵才是让猴七手、任泉头大的问题。
城中只有近两千战士,再去掉死伤的数百人,城中只剩千余人,但铜马军的降卒却有三千余众,是信都军的两倍,是以,一个不好,这些人反噬一口,只会让枭城之中的信都军倾覆。而任光的到来,正好解了猴七手担心的这个难题。
那些守城的百姓也可以解散了,依当初林渺的约定,每位站在城头上的人分一斗米,一套冬衣,包括那些妇孺,人人相同。然后又对枭城中的一些小士豪以及有声望的人进行嘉奖、安抚,以稳住枭城的民心。不过,这一切,林渺已经先做了一次,是以城中的百姓对这新入城的信都军绝无恶意,这些人似乎比铜马军待他们还好,对烧毁的民房还会赔偿损失,这是所有义军都做不到的,而且又开仓分粮,与百姓之约丝毫不马虎,其信用之好,也让全城的百姓对信都军另眼相看。
范沧海被杀,任光自然住进铜马宫,更派铁头领三千人马接应林渺,他则在这临时府第之中处理城中的一些俗务。
林渺大胜而回,以一千之骑却押着三千多降卒,还将郑志绑于马上活捉而回。
铁头接应的大军赶来,却吓了一跳,他也傻眼了,以一千骑兵俘虏三千铜马军,看林渺的样子像是一群牧人在放一群羊一般。林渺在铜马军两百步远处缓行,铜马军两侧各有两百弓箭手加强戒备,而前方则是以一百名骑兵引路,如果有铜马军想脱队而去,便立刻射杀!这些人已收缴了兵刃,由数十降兵负责以车子相拖,他们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郑志是被自己身边的亲卫所擒,这些人终还是受不住两千两银子的诱惑,在死亡和富贵之间,他们选择了后者。
林渺返回枭城,举城相庆,任光几乎乐坏了,林渺不仅以一千骑兵大败郑志,还活擒了郑志,俘回了三千铜马军,这像是一场梦一般,也确实让人有些想不通,但是,林渺却做到了,这一切都是事实。
林渺见任光已在城中,心中大喜,他之所以俘回这三千义军,是因为知道任光会来,如果任光不来,他根本就无法处置这三千铜马军。因为在枭城之中尚有数千,这个数目是他这三千人马无法承担的压力,但有任光带来的这近万战士,便足以控制城中的大局,也不怕义军再乱了。
不仅是任光对林渺的表现感到惊讶,便是枭城的百姓对林渺的表现也感到吃惊,他们简直将林渺当成了神一般。在他们眼中,铜马军是那般强悍,可是在林渺的手下却如此不堪一击。
“三弟准备怎样处置这数千铜马军?”任光望了望林渺,问道。
“大哥认为该如何处置为好呢?”林渺反问道。
“这批人多达六千之众,以信都眼下的兵力,若想完全控制这群野性未泯的流民,也有些难以兼顾!”任光叹了口气道。
林渺眉头微皱,他也知道,信都的正规军也只有一万余,仅这些义军的两倍,虽然若急征民间的力量,倒可以组成一支数万人马的大军,但这些只是在战时才会组建,平日里,没有必要。因为一支大军所耗物资和军资太高,为了节省郡库的资金,一般不会轻组大军,但如果要处理这六千铜马降军倒成了一件让任光头痛的事。
“大哥相信我吗?”林渺突地肃然问道。
“贤弟何用说这样的话?你我乃同生共死的兄弟,大哥怎会不信任你呢?”任光肯定地道。
“那好,枭城之事,大哥便交由我负责好了,我保证在短时间内安排妥当!”林渺肯定而自信地道。
任光望了林渺一眼,爽然大笑道:“我早就知道三弟胸有成竹,这枭城乃是你攻下的,我便将此城送予三弟!从今天起,枭城之主不是范沧海,也不是我,而是三弟你!”
“大哥,这如何使得?”林渺吃了一惊,色变道。
“这有何不妥?你我乃手足兄弟,信都的事务已把我忙得晕头转向,若再加个枭城,只怕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枭城我本不想要,但既然已经打下来了,自不能拱手让人,而在这些人之中,又有谁能比三弟更适合呢?又有谁比三弟更值得信任呢?有枭城做信都北面大门,我信都也更为稳固。而三弟也总想在北方开创一番天地,这枭城可以说正好合适,此乃一举多得之事啊!”任光兴致高昂地解释道。
林渺涩然一笑道:“大哥好意我心领了,若在以前,我自不推托,但我现在只有两月生命,根本就无法将这枭城治好!”
任光脸色一变,肃然抓住林渺双肩,沉声道:“不错,你若不去争取,的确只有两月的日子,我听铁先生说了你的一切,但你并不是没有活下去的机会,我给你枭城,便是要你想到未完的梦,想到未来的辉煌,想到你身上的负担与责任,还有那些关心你的人,就为这些,你也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哪怕只有十万分之一的机会,我都不想你放弃!”
林渺的神色间涌出一丝倦怠和感伤,眸子里闪过一丝晶莹,他明白了任光的意思和想法,任光之所以送他枭城,便是想激起他的豪情壮志,而去争取那渺茫的生存机会,是希望他能好好地活下去,这是一种与迟昭平不同的表达方式,但一样让他感动。
“三弟,你就答应大哥吧?生死由命,但只要你去争取,便一定会出现奇迹的!我可以代你暂管枭城,不过,你要记着,这座城是属于你的,这座铜马宫也是你的!我们兄弟携手还要去开创一番新的天地,你绝不可以轻易放弃!”任光恳切而期盼地道。
林渺望着任光那期盼的眼神,心头一阵感动,深深地吸了口气,勉强笑了笑道:“好,我答应大哥,我会好好地活下去,我还要好好地治理这座城池,与大哥一起共创一番新天地!”
任光欣然笑了,拍拍林渺的肩头,肯定地道:“我相信三弟一定会活得好好的!”
“带降将入殿!”林渺坐于帅案之上,沉声吩咐道。
铁头与鲁青则分立其左右,在赏完三军之后,铁头与鲁青便知道任光将枭城送给了林渺,这怎能不让他们欢喜异常?
殿下多是信都军中的将领,乃是任光暂给林渺安顿枭城留下的,任光则返回信都平息此战的余波。
不过半晌,那群枭城的降将全都被带入了殿中,其主要将领有八位,其中三位乃铜马军的智囊人物,一位为范沧海的主簿梁秀成,一位是主管钱粮的总管,也是铜马军的五当家海高望,另一位则是铜马军师崔启。剩下五人则是铜马军的数名偏将。
“还不给诸位备座?”林渺向两旁的护卫呼道,自己则迅速起身,下案亲自为崔启诸人解开捆绑。
“诸位,林渺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林渺客气地笑道。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要在这里惺惺作态!”海高望不屑地沉声道。
“我与诸位并无冤仇,战争本就是残酷的,死了的人是烈士,活着的人却仍然要活着,难道海先生认为杀了你们会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吗?”林渺悠然反问道。
海高望与数名降将皆怔住了,林渺这不愠不火的问话倒使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战争便会制造仇恨,你杀了我们的龙头,我们便已结下了深仇!你不杀我,难道就不怕我们报复吗?”海高望冷冷地反问道。
林渺突地朗声笑道:“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依然可以享受生命,生命赐予了我们选择的权利,如果高先生要选择仇恨,我林渺又如何能阻?胜王败寇,千古至理,我相信,如果我被范沧海杀了,我的部下,也会有人选择仇恨的。若先生选择仇恨,虽然我林渺会极端失望,却也绝不会为难先生!”
说完,林渺一挥手,向厅外的战士道:“给海先生备马,并带他所有亲属在营外听候!”
林渺这一呼喝,倒让海高望愣住了,一旁的崔启和梁秀成及众将都愣住了。
“你真的不杀我?”海高望半信半疑地问道。
林渺傲然一笑道:“如果我在这里杀了你,不过如捻死一只蚂蚁,海先生定心有不服。再说杀了你,我也不能多获一分快乐,为什么要杀?但如果我们将来在沙场上相遇,自不会手下留情!”说着又向一旁的猴七手道:“给海先生一百两银子做盘缠,送他与家人出城!”
崔启与海高望诸人更愣住了,根本就不知林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猴七手果然端出一盘银锭,双手捧至海高望的面前。
海高望望了望盘中的银锭,一时之间倒拿不定主意了。
“海先生为枭城操了太多的心,我为现在的枭城城主,虽有欺霸之嫌,但这点小意思乃是表示对先生的谢意,是先生让我在治理枭城上少花很多力气!好了,马已备妥,如果海先生真不愿意与我共为枭城出力,就请自便,枭城之中绝没有人敢阻拦先生出城!”林渺朗声笑道。
海高望的神色数变,一拱手,淡淡地道:“城主好意,海高望受不起,今日就此别过,他日有怨报怨,有恩报恩,后会有期!”说完拂袖而去。
“既然先生不受,我也不勉强。”林渺淡淡地道。随即又向崔启诸人道:“几位请坐,我希望大家不要选择仇恨,我也确实是想让各位先生相助于我治理好这偌大的枭城。不过,如果诸位也想像海先生一样,我也绝不相阻诸位,每人可领一百两银子安全离开枭城。”
崔启愣了愣,面对眼前这高深莫测的年轻人,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但林渺的这种气度与言语之中的豪情却深深地触动了他。
“如果城主不弃,我李度愿誓死追随!以城主之武功、气度,若我仍不识明主,实是愚不可及!”一名铜马军的偏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诚恳地道。
“我李忠、方结、关乔喜和尤新也都愿誓死追随城主!”另外四名铜马军的战将相视望了一眼,同时跪地诚恳地道。
“快快请起!”林渺忙伸手相扶,道:“有几位将军相助我林渺,相信一定会让枭城百姓过上安定平稳的日子,只要诸位愿意,就让我们为将来共同开创出一片新天地!”随即又欣然转向一旁的护卫道:“去准备酒宴,待会儿本城主要与几位共饮!”说话间,扶着五人坐上一旁早准备好的椅子。
林渺这般客气,倒使这几人有些受宠若惊。
“哈哈哈……”崔启突然笑了起来,向林渺深深施了一礼,道:“城主如此大义,如此豪情,我崔启若再不顿悟,只怕要悔恨终生了,如果城主不嫌崔启粗鄙,崔启愿誓死效忠!”
林渺的目光不由得又投向了梁秀成。
梁秀成也深施一礼,道:“连崔先生都如此说,我梁秀成何德何能,能得城主如此相看?如果城主不弃,我愿做城主帐前小卒,听凭吩咐,誓死效忠!”
“哈哈……”林渺顿时开怀大笑,亲自将椅子摆在自己的帅案左右,欣然道:“两位请上座!”
“城主,这如何敢当?”崔启和梁秀成顿时也有些受宠若惊之感,惶恐地道。
“两位先生何用如此?今后你我便是一家人,仰仗之处仍多,枭城本就是两位先生的故地,你二人自应坐此位置。”林渺肃然道。
“二位先生请坐,我们主公乃是真心实意的!”鲁青淡然道。
崔启与梁秀成推托不过,只好坐于两席之上,林渺这才大笑着坐上帅位。
随即淡淡地道:“请郑志将军上殿!”
任光率大军返回信都,虽然信都历经此劫,却并没有引起大的骚乱,因为铜马军之乱仅数天时间而已,并无甚大碍,对信都城百姓的生活并不怎么影响。而另一方面,任光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破敌军,也使信都军民对这个新任太守更添了许多信心。
这次铜马军之乱,倒帮任光建立了军威,这倒是出乎任光意料之外的收获。
任光返回信都,满城百姓皆夹道欢庆,此次缴铜马军兵器粮草无数,即使是不搬来枭城的东西,也让信都军在此战之中没有丝毫吃亏。眼下少了铜马军的威胁,却多了枭城这扇门户,对于信都来说却是绝对有利的。
任光破铜马义军,河间王立刻派了使节前来道贺,还专备了一份大礼。而任光却将之分送给耿纯与刘植诸人,这些人在守城之中也都出过大力,是以任光极为看重他们。
不过,这次大破铜马,林渺之名也随之响遍北方,因为此次大破铜马最大的功臣便是林渺。不仅如此,更因为林渺成了枭城的新主人。
铜马军大败之事,绝不是一件小事,至少在河北是这样。
河北的义军向来都是各自为政,虽有来往,但彼此间怀有异心,是以,义军与义军之间的动静注意得极为严密,铜马军大败也很快便传遍各地。
“将军请上座!”林渺见郑志行入厅中,忙上前相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