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我要去南方办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事成之后,便立刻赶回。我不在的时候,城中一切便由军师和朱主簿全面负责,若有任何困难,便去信都找我大哥任光,希望大家都以大局为重,以城内外百姓幸福为己任,绝不可轻举妄动。你们各人各负其责,有什么问题便多找主簿和军师商议,希望在我回来之后,城中会更好!”林渺悠然道。
众人皆有些讶然,不明白为何林渺这种时候却要远行,枭城兴起才一个月而已,不过,他们都相信林渺。
“城主放心,我们定不会有负城主所望,城中之事我们都听军师和朱主簿的!”海高望与众人皆肃然道。
“另外,我远行的消息必须保密,不可透露给任何人知道,你们便说我闭关练功。城中一切都照旧发展,一切以军纪军规行事,绝不可扰民袭民!”林渺又叮嘱道。
“主公放心,我们一定会依主公吩咐行事!”崔启和朱右沉声道。
“那我就放心了!”林渺吸了口气道。
刘玄大军相合,乘胜而击,合淯阳马武之军内外夹击,大败陈茂和严尤的大军。
在绿林军与官兵正面交锋之际,天机弩有若神助,在事起突然之时,只杀得官兵抱头鼠窜,虽然官兵也有天机弩,但绿林军却是有备而至,官兵根本没有防到绿林军手中有那么多天机弩,终于溃败,绿林军便如潮水般涌上,大杀一气。
陈茂、严尤所率数万大军顿被打得七零八落,本欲转入棘阳,但棘阳城小易破,若义军切断宛城与棘阳之间的联系,死围棘阳,那棘阳只是死路一条,是以官兵皆败退宛城。
义军声势大壮,更俘官兵近万,直破棘阳,各方豪杰竞相依附,大军直逼宛城。
大将军严尤在宛城之中却无法再控制指挥,一怒之下,突围而出,并带上密函上长安求救。以宛城目前的兵力,根本就难以对抗绿林军的攻势,唯有凭坚城而守。
宛城城坚,虽无巨险,但想强攻下宛城却也是极难之事。至少,以绿林军眼下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强攻下宛城,但围城却是足够。
绿林军四支义军相合,兵力在经过连战连胜后,发展到十余万人,比之绿林军最强盛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此刻的绿林军更非昔日所能相比,无论是军纪军规还是声望,都成了南方众望所归的目标,各地的豪强纷纷响应。是以,在短短的时日之中,绿林军以不可估量的形式膨胀。
绿林军的强大,却引起了另外一件让人头痛之事,那便是军中并无真正最强的统帅,群龙无首,虽刘玄为更始大将军,但是却不能独断义军之事,真正的权力依然是掌握在四个人的手中,那便是刘寅、王常、王凤和刘玄。
军无二主,这样分权之势也确让人忧心,没有人知道内乱会在什么时候开始。
刘寅与刘秀各领兵向西面和北面挺进,他们并不是想围宛城,更想在围宛城的同时,去攻破宛城周围的各重镇。
没人知道王莽的援军什么时候赶来解宛城之围,但绿林军却不能不防,是以刘寅和刘秀先攻下通往宛城的重镇,到时便是朝廷援军到了,也可以先以外围的重镇相阻。
“主公,黄河帮帮主迟昭平求见!”林渺正准备行装之时,鲁青进来相报。
“迟帮主来了?”林渺微感惊愕,不知迟昭平何以会在此时赶来,不过也来得正巧,忙道:“快请!”
林渺赶忙行出,见迟昭平已经就座,许平生等一干黄河帮高手也相陪一旁。
迟昭平见林渺大步入厅,神色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今日昭平不请自来,见故人无恙,心中甚安!”
“谢帮主关心!”林渺心中也微有些怜惜,看迟昭平那风尘仆仆的样子,且眉间有一缕无法掩饰的伤感,便知道她为自己操心不少。
“闻林公子成为一城之主,昭平特送一分薄礼前来表示祝贺。来到枭城,见满城春意,百姓欢颜,军容整肃,可见公子确花了一番心血,真是体恤民心,爱民如子呀!”迟昭平语气之中有点怪怪的味道。
朱右和崔启听得眉头大皱,他们并不太清楚迟昭平与林渺之间的关系,更不知林渺只有一个月的生命。是以,他们根本就听不懂迟昭平话中的意思,只觉得腔调怪怪的。
林渺却知道迟昭平是怪他不好好地对待自己,这之中的意思也只有有限的几个人听得出来,他不由得干笑一声道:“谢谢昭平的这份礼物,不若我们出去走走,看看今日的枭城如何?”
林渺的话更让朱右和崔启讶异,哪有如此对待来客之理?何况对方乃是一方之雄。不过他们隐隐觉察到林渺与迟昭平之间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是以才会如此坦然相对。
对于朱右和崔启来说,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如果林渺与迟昭平这名动天下的女人有密切关系,只会让铜马军日后行事方便多了。如果有黄河帮遍布北方的力量相助,铜马军也会如虎添翼。不过,在他们的眼里,林渺与迟昭平确实是极为相配,无论身份、才智和名望,迟昭平都绝对是最合适的人选。
“好哇,昭平乐意看看枭城的新景象!”迟昭平浅浅一笑,略带喜色地道。因为林渺这句话便已表明他不再拒她于千里之外,这次前来枭城,她还真害怕林渺像那日在平原对她一样,心中一直忐忑不安。
林渺也笑了,随即向朱右吩咐道:“你替我好好招待许长老和黄河帮的众兄弟。”
“属下明白!”朱右心领神会,也暗暗欢喜,林渺的话意便是只想与迟昭平一人单独出去走走,这也证明两人确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小小的一座城,方圆不过百里之地,并不是我的目标!”林渺侧望了迟昭平一眼,悠然一叹道。
迟昭平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浅笑道:“我明白!但你能在短短的一月之间有此成就,只要给你更多的时间,就没有不能实现的目标!”说到这里,她神色一黯,又幽怨接道:“难道你真的就这样等待着又一个月过去吗?”
“我知道昭平关心我,不过生死有命,当然,你看我像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吗?”林渺说着耸耸肩,眨了一下眼睛,略显顽皮地反问道。
迟昭平大喜,问道:“你有办法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但总要去试试,若昭平再迟来一步,便见不到我了,也许是永远!”林渺涩然笑道。
“我不要你说永远!”迟昭平神色一变道。
“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说清楚的,就像生命,就像感情,如梦如雾,却又是现实!其实在我们的心底,又何尝不是很明白呢?只是我们不愿意去面对而已!”林渺淡然道。
“如果可以回避,我们为什么不去回避?对了,你准备今天就走?”迟昭平突然问道。
“是的,我准备南下,去一趟云梦泽,因为那里很可能是我唯一的希望!”林渺点头道。
“我陪你一起去!”迟昭平忙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笑道:“别傻了,你身为一帮之主,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去处理呢!”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答应你,一定回来!”林渺吸了口气,认真地道。
“真的?”迟昭平喜道。
“真的!”
其实迟昭平又怎不知林渺话中多半是安慰的成分?因为连林渺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安然返回,一切都只能够听天由命。
迟昭平也知道,自己并不能真的抽出太多时间离开,此刻北方正风起云涌,变数难测,如果自己真的离开黄河帮数月不归,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实难预料。
林渺目光眺望着远方,沉默半晌,突然淡然问道:“那份鲁公船的图样还在吗?”
迟昭平一怔,随即讶异应道:“当然在,只是还没有打算建造!”
“我这里有数十个自湖阳白家来的造船高手,我尚没想到怎么安置他们,不若让他们跟你去平原造船吧,让我们在北方与湖阳世家较量一番,看看是谁更厉害!”林渺转头悠然笑道。
“哦,那太好了!”迟昭平大喜。
“别忘了,这是我们两个合伙做生意哦!”林渺眨了一下眼睛,笑道。
迟昭平心中一阵欣然,她知道林渺对她也并非全然没有感觉。
“当然不会忘记!”
林渺又扭过头去,吸了口凉气,以手折了一根枯草,突然道:“谢谢你那些日子对我的细心照顾,否则只怕我根本就见不到今日的太阳了!”
“别忘了,你也救过我,还送我自邺城返回平原,我们是互不相欠的!”迟昭平神色微黯,有些冷地道。
林渺笑了,解释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当然是扯平了。不过,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一辈子,只有两个女人这么关心过我!”
迟昭平顿时脸上飞上一阵红霞,哪里还听不出林渺话中的意思,但却不知该如何说。
林渺深深地吸了口气,不无感伤地道:“一个是我最心爱的女人,那次我也是被人打成重伤,她七天七夜守候在我身边,为我熬汤换药,后来,我终于从死神手中活了过来,她却病倒了。我从小没有母亲,一直都是她无微不至地关心我。后来,我娶了她,可是我却没有力量保护她,让她过上幸福的生活。去年的夏天,她死了!我们一起玩到大,一起在最黑暗最低贱的环境中长大,我向她发过誓,一定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的存在,要让她跟我一起受天下人尊崇!可是她没有陪我到现在。”说到这里,林渺涩然一笑,吸了口气接道:“虽然她已经不在了,但我知道她一定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看着我,一定在冥冥之中守护着我,所以,我绝不可以放纵自己,绝不可以让自己平庸地活着!可是命运总喜欢跟我开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要让我经受许许多多的劫难。后来,我又遇上了白玉兰,这又是一个由命运安排的玩笑,再到你!”
林渺扭头望了迟昭平一眼,深沉地道:“你是第二个那样关心我的人,可是命运似乎并没有给我更好的安排。我不相信命运,可有些时候却总是那般无奈。是以,我决定,无论怎样,我都要让自己顽强地活着,即使是最后的结果仍是徒劳!但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争取生的希望,因为我想活着回来见你!”
迟昭平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泪花,她知道,林渺依然是没有活着的把握,这些话才是林渺内心最真的声音,她仿佛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贴近林渺,更清楚林渺心中的无奈。可是,她也无法知道命运是怎样的安排,但不自觉间她却抓紧了林渺的手。
林渺的手有点冷,像初春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