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渺赞许地望了老包一眼,点头肯定地道:“不错,只要将心仪带到了城东蚩尤庙,我们便可由地下水道出城,这条水道官兵一时肯定想不到,只要将快马放在水道出口附近,我们便可远走高飞,或是南下去找绿林军,那时就不怕他们的追击了!”
“可是如何能让心仪到城东蚩尤庙呢?孔庸那小子也十分奸滑,对心仪看守得很紧,他怎么可能让心仪出府?”祥林担心地道。
“这就要看我们怎么做了,谁陪我走一趟虎头帮?”林渺突然问道。
厢房中的三人都不作声地望着林渺,不知道林渺这话是什么意思,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去虎头帮。
“你想让虎头帮的人帮忙吗?”老包问道。
“那群狗娘养的,平时有好处的时候,都称兄道弟,此刻我们有难,却******一个个成了缩头乌龟!”祥林愤然道。
“这也不能全怪他们,他们虽是地头蛇,可这次的对手是都统衙门,若是他们得罪了都统衙门,还能在宛城混吗?”小刀六表示理解道。
“我要去见游老大,今次,他必须帮我,否则他也别想在道上混!”林渺冷然道。
“他们人多!”老包有些担心地提醒道。
林渺没作什么反应,只是又重复道:“谁陪我去虎头帮?”
“林渺去了虎头帮!”老铁的弟子铁二说道。
刘秀没有作声,他只是听着,邓禹仍没有回来,不过他绝对不会担心邓禹。
虽然眼下满城风雨,但那只不过是一种形式而已,官府并不会这么快便想到他们会回宛城。
刘秀离开宛城,又回宛城,只是想痛痛快快地干一场,他本想回舂陵,但在路上却遇上了族兄刘玄,是刘玄让他改变了返回舂陵的主意。
眼下,四处烽烟迭起,南郡已被绿林军控制,而他身为刘家宗室,岂能落于人后?是以,他再次返回宛城,并派快骑与舂陵的长兄联络。林渺的出现,使刘秀更好地安排计划。
对于林渺的事,刘秀实已了然于胸,他早已派人打探清楚了林渺的底细,只是林渺并不知道这些而已。
“我们要不要去帮他?”铁二问道。
“不必,静观其变,虎头帮还不会对他怎么样。你去让铁叔把所存的兵器准备好,或许就在这两天,我们便要一举控制宛城!”刘秀断然道。
“如果南阳的大军来援助,我们该怎么办呢?”铁二仍有些犹豫地道。
“我自有安排,清叔已经准备好了大量的船只,我们并不需要占领宛城,只要制造出一种声势,便可以召引来许多的人。记住,声势越大越好!”刘秀叮嘱道。
“孔大先生正在赶制大筏,也是公子的吩咐吗?”铁二有些惑然地问道。
“不错,这也是一种手段!”刘秀道。
“林渺的武功并不高,又势单力薄,我怕他根本就闹不起来……”
“不要小看他,他的潜力无可限量,而且机智过人,他绝对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刘秀肯定地道。
“宋义先生到!”门外传来一声轻报。
刘秀立身而起,门帘已被挑开,一高瘦的中年人大步行入。
“宋叔!”刘秀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宛城的粮草已经装备好了,何时运出城外,但听三公子吩咐!”宋义肃然道。
“可以即日出发!”刘秀平静而肯定地道。
“难道三公子不留下一些吗?”宋义有些惑然地问道。
刘秀悠然一笑道:“不必,我们并不是要在此长住,只要这里的粮草够吃就行,府库里还有粮草,若不够,我们大可去借!”
宋义望了望刘秀,再望了望铁二,拱手道:“我明白该怎么做,我先走了!”
刘秀点了点头。
虎头帮,并无十分气派的据点,若说其地盘,应是指城中的神农祠。
神农祠,地处宛城的中心,依山而建,不算雄伟,但是却很有名气。昔日,这里的香火最盛,只是近年来,战乱纷起,民不聊生,人们对神农的祭拜已不是那么殷勤了,只因每年的乞求都不能盼得福至,人们也心淡了。不过,每年立春和立秋时节,这里仍是全城最为热闹的时候。
此刻的神农祠,很冷清,在这里活动的,多是虎头帮的人。
虎头帮平日里靠收一些保护费,也做点小买卖挣些钱,有时候还会为别人收收账。只是这段日子以来,城里的风声极紧,虎头帮也收敛了许多。
当祥林出现在神农祠门口的时候,立刻有人进去通报了帮主游铁龙。
对于祥林,虎头帮上下并不陌生,都是道上混的,天和街的几大天王,在宛城的混混之中还是很吃得开的。
祥林没说什么,只是与林渺大步踏入神农祠,林渺当然是戴着面具的。
“哈哈,我以为是哪路稀客,原来是祥林呀!”游老大带着不太自然的笑容迎了出来,大步向祥林走来。
祥林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略带讥讽地道:“近来游老大似乎修心养性了,都没听到你的消息,兄弟我以为你病了,所以今日才来看看。”
游老大的脸色微微一变,他身边的几人脸色也微有些不自然,却不是对祥林的话不满,而似是含着一丝愧意。
“我想与游老大好好谈谈,找个清静一些的地方吧。”祥林平静而坦然地道。
游铁龙环望了一下周围的十几名兄弟一眼,干笑道:“好吧,我们去后厢说话。”于是领头便向后厢行去。
后厢是神农祠的偏厅,被游铁龙改建了一番,倒像是一间密室。
游铁龙身边仍立着四名虎头帮的兄弟,这仿佛在炫耀他的武力一般。
“这位是……”游铁龙见林渺大模大样地坐在祥林的身边,不由得微有些惑然地问道。
“游老大不认识我了吗?”林渺悠然摘下面具,冷然笑问道。
游铁龙和他身边的四名手下全都一震,失声道:“林渺!”
“原来游老大并没有忘记小弟,真是荣幸之至!”林渺漫不经心地道。
“林兄弟什么时候回来的?”游铁龙的脸色难看至极地问道。
“这个并不重要,我今日前来,是要请你帮忙的。”林渺冷冷地望着游铁龙道。
“林公子与我虎头帮本就是自己人,何用说这样多余的话呢?”游铁龙身边的一名汉子出言道。
游铁龙白了他一眼,这才有些尴尬地望着林渺道:“如果是关于官府的事,只怕我们也无能为力!”
林渺冷冷一笑道:“游老大何时变得如此怕事,丑话说在前头了?”
游铁龙又干笑了两声,却不回答。
“我今日前来,正是为了关于官府的事,至于如何安排,暂时尚未决定。我现在就等游老大一句话,是帮还是不帮?”林渺说话的态度很坚决,却没有人认为林渺的话有些过分,事实上,林渺本可以成为虎头帮的帮主,只是他将之让给了游铁龙,这是虎头帮每个人都清楚的事。
游铁龙为难地道:“这个,这个……”
“你就说帮还是不帮?”林渺逼问道。
“这个事关两百多帮众的安危,我不敢独自做主,必须征得大家的同意才能作出决定!”游铁龙眼睛一转道。
林渺冷冷一笑道:“那我便只好抱歉了!”
游铁龙脸色一变,刚意识到怎么回事之时,林渺的手已经触上了他的咽喉,也不见林渺如何作势,竟将游铁龙提了起来。
祥林和其他几人也都吃了一惊,没想到林渺说动手就动手,而且速度之快,完全超出他们的想象之外,等他们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成了定局。
“借你的令牌一用!”林渺右手捏着游铁龙的咽喉,左手已迅速地自游铁龙的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
“你这是什么意思?”游铁龙骇然,可是林渺的手如铁钳一般,使他不敢轻举妄动。
那四名虎头帮的弟子也愣住了,不知是该出手还是不该出手。
“什么意思?!祥林,把他绑了,我不想跟这种人多说废话!”林渺冷酷地道。
祥林先是一怔,继而忙用准备好的牛筋捆人。
“你们四个是跟我,还是跟他?”林渺冷眼望着那四名虎头帮的弟子,指了指游铁龙道。
那四人看了看林渺,又望望游铁龙,一时变得犹豫不决。
“不要听他的,他是朝廷要犯,只会害了你们……”
“啪……”林渺一掌击在身边的厚檀木桌上,桌面应声而裂。
“你如果再多嘴,我就让你与这桌面一样!”林渺冷冷地道。
林渺这一手倒真的镇住了所有人,祥林也像看陌生人一般傻傻地望了林渺一眼,又看了看碎裂的桌面,他发现今日的林渺与往日确实有些不同了,无论是气势还是威风都是昔日所不能相比的。
游铁龙真的不敢再多言了,那四名虎头帮的弟子忙道:“我们愿意跟随林老大!”
“好,你们立刻传令帮中所有兄弟,等候命令!”林渺道,旋又转头对祥林道:“把游老大看紧点,就先委屈他几天!”
老铁有些惊讶,望着林渺一本正经的样子,他不禁心中涌起一种难言的感觉。
“你真的很想学老夫打铁的手法?”老铁再一次问道。
“晚辈不是玩笑,请前辈指点!”林渺一本正经地道。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老铁有些好笑,这个年轻人行事似乎总有那么一点出乎人意料之外。
“我仔细地看过你们打铁的手法,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一门技术,更是一种很高深的武学,是以,我想请先生指教!”林渺认真地道。
老铁不禁大笑,他确实觉得林渺很有意思,既然知道这是一门武技,却不提拜师便要人授其秘招,这岂不是有些好笑?
“那就是说,小兄弟你愿意拜在我的门下了?”老铁反问道。
林渺一愣,正欲回答,刘秀的声音却在一旁响起:“铁叔,我看这拜师之礼就免了吧。”
林渺和老铁的目光不由得移了过去。
“哈哈,世上哪有此理?这岂不是明摆着占我便宜吗?”老铁大笑道。
林渺微一咬牙道:“如果先生愿授,林渺这就行拜师之礼……”
“唉……老夫只是开个玩笑,小兄弟愿学我欢喜还来不及呢,总算有识货之人,我岂会再敝帚自珍?”老铁一把扶住林渺,欢畅地道。
“还不快谢过铁叔!”刘秀也欢笑道。
“谢谢先生!”林渺大喜道。
“其实,我也无甚可教,能授你的,也只有一套心法,小兄弟若能将这套心法融会贯通,打铁自然能得心应手。我们本只是用来对抗炉火的高温,若你能将之发扬光大,倒也是一件美事。”
林渺大喜之际,老铁却自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道:“这便是载有心法和我心得的东西,老夫不能亲自教你,就要看你自己勤练了。”
“还不再谢?铁叔的心法乃属道家心法的一种,由数大练丹大师所创九鼎玄功。本为练丹之人以抗炉火高温所创,但实为道家一珍,你可要妥善保存哦。”刘秀提醒道。
林渺再喜,赶忙大谢。
林渺并没有待在房里,是夜,宛城之中依然很热闹,只因夜晚比较凉快,又是朗月之夜,自然会有人享受夜生活。
林渺与祥林一道共探醉月楼,这是宛城之中有名的青楼,虽然无法与棘阳的燕子楼相比,但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但因燕子楼距宛城太远,是以宛城的达官显贵和富家子弟也颇为青睐此地。
林渺对醉月楼并不陌生,但昔日只是游耍,今日却是截然不同的心绪。因此,他所在意的仍是醉月楼周围的地形,顺便也来见见那新来的小幽。
小幽确实是天生尤物,来到醉月楼不到十天,便让宛城的许多公子哥儿着了迷。便是林渺初见,也为之怦然心动,最让人难忘的却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也难怪孔庸会留恋于她。
见了小幽,林渺也放心多了,他可以肯定,孔庸这几天一定会来此地,只要孔庸一来,他便可以实施他的计划。
他并没有在醉月楼过多的逗留,因为他尚要部署许多事情。刚才有消息称,李通和李轶真的让府衙放出了天和街的子民,因此,林渺还要去做几件事情。
不过,林渺尚没来得及与祥林分别之时,老包来了,还有阿四。
阿四身材十分瘦小,一副病态,却也是林渺在天和街的铁哥们。
老包见了林渺,没有说话,显得异常沉默。
阿四却似有些害怕对视林渺的眼神。
林渺有些莫名其妙,望着老包和阿四那阴沉着的脸色,他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有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在他的心中滋生、蔓延。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林渺终于忍受不了这比死还难受的沉默,打破僵局问道。
“阿渺,你要节哀!”老包终于带着悲腔道出了一句沉重得让林渺目瞪口呆的话。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林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最平静而沉缓的语调问道。
“心仪她……她死了!”阿四终于忍不住抽泣道。
“什么!”林渺顿时如遭雷击。
梁心仪死了!
孔庸知道林渺回来了,他更知道林渺乃是梁心仪的男人,因此他害怕梁心仪会走,或是林渺会来救走梁心仪,因此他不想再等。
在被逼无奈之下,梁心仪选择了死。
梁心仪死了,都统府中的人便立刻把消息传了出来,那是昨晚发生的事情。
林渺的脑中一片空白,他所有的计划根本就没来得及着手实施,梁心仪便与他永别了。
没有人知道梁心仪的尸体在哪里,唯有孔庸的亲信才清楚,这不是一件好事,是以,孔庸让亲信悄悄地将尸体埋了。
祥林的心也一片空白,每个人的眼泪都不自觉地滑了出来,所幸这是夜晚,更是一个僻静的地方。
对于林渺来说,整个世界都似乎在刹那间失去了生机,他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或许,在没有得到梁心仪之前,他会知道活着的意义,在拥有梁心仪后,他更清楚活着的含义,可是突然之间,他失去了最心爱的人,便等于失去了整个天地,失去了一切。他不知道自己还拥有什么!这一刻,他才知道,梁心仪是他整个世界的一切。
梁心仪死了,林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如天塌地陷一般,他竟无声地倒下,他似乎没有听到老包的惊呼,也没有听到阿四和祥林关切的呼叫……
林渺再次醒了过来,却已是在大通酒楼之中。灯火微弱的光亮中,他看到了老包、祥林、阿四和眼睛红肿的小刀六。
林渺知道,心仪死了,这是真的,小刀六刚才一定哭过,其实他也想哭,可是没有眼泪。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置身于大通酒楼,他明明记得自己刚刚似乎只是从醉月楼中出来,仿佛一直都浑浑噩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