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船上几名魔门弟子迅速自不同的方位攻出,他们也为林渺的胆量吃惊,居然敢只身来犯。
林渺嘴角挑出一丝淡漠的杀意,眼神之中略有一点怜悯,但他依然信步行向吴新。
刀与剑在空中结成一张网,而林渺仿佛成了网中的鱼。
当然,林渺不是鱼,再好的网,再奇的网,也网不住林渺的脚步和杀机。
林渺的手如拈花一般在空中画了一道弧,如抛掷的绣球,又似是在驱蚊赶蝇。
手出手没,剑网顿失,刀与剑不再执于每个人的手中,而是卷在林渺飘然的衣袖之中。
所有人都大为错愕,包括那攻出的八名魔门弟子。他们没弄清怎么回事,所以错愕,但在错愕之时,又突然发现自己的兵刃没入了自己的身体。
刀与剑,依然是绝杀的兵刃,只不过是杀了它们的主人。出手者是林渺,而错愕的仍是那些没弄清怎么失去兵刃的人。
这有些可悲,生也糊涂,死依然糊涂,林渺并没有给他们聪明的机会。他们遇上林渺,似乎有些不幸,但又无可逃避,或许这就是宿命!
林渺的脚步依然没有停,自八具缓缓倒下的尸体间悠然而过,像是穿过许多飘落的花瓣,他没有眨一下眼睛。
林渺没有眨眼睛,但杜月和吴新却眨了眼睛。他们看着林渺杀人,看着那些人悠然倒下,但是他们并没有看见林渺隐于袖中的手,没能认出这是哪门哪派的招法。
“嚓嚓……”魔门弟子迅速赶上甲板,拦在林渺与吴新之间,团团围住林渺,他们似乎并没有看到林渺刚才杀人的手段。
林渺的脚步微顿,傲立于甲板中心,但目光却越过那群围住他的魔门弟子,落在吴新的脸上。
吴新感到脸上有些发烫,林渺的目光热辣辣的,仿佛是一块烧热的铁,落在哪里,哪里便热。但在四道目光相对之时,吴新却感到一阵寒意,从未有过的寒意打心底升起。
吴新想到了杜月的话,或许他真的太小看林渺了,抑或他有些高估了自己的力量。
“精彩,精彩!”吴新强笑着鼓掌,借笑容和动作以掩饰内心的惊讶,以及那不自然的表情。
“精彩的地方还在后面,只要你愿意看,很快就能够上演!”林渺冷冷地道,脸上的表情有些邪。
“有戏好看,怎会不看?只不过,我觉得应该提醒你一下,我并没有与你为敌的意思,相反,我们应该是朋友!”吴新淡漠地笑了笑道。
“我不觉得我们可能会成为朋友!”林渺不屑地笑了笑道。
“有人让我不要杀你,因为他并不希望你死,所以不想你与我们为敌!”吴新吸了口气道。
“那个人是谁?”林渺反问。
“是你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
“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林渺笑了,笑罢方道:“即使是这样,但我们仍不是朋友!”
“你会让他很为难!”吴新又道。
“如果他是我的朋友,那他应该尊重我的抉择,而不应该为难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但我会尊重他的选择,他也无法左右我的思想,因此,我们仍是敌人!”林渺淡漠地道。
“没有缓和的余地?”吴新反问道。
“没有,除非你让那些在淯水畔被你杀死的无辜之人再活过来!”林渺肯定地道。
“原来那天烧船的人是你!”吴新恍然,顿时大恼,狠声道。
“不错,正是我!我不想看到更多的无辜受害,你这种人并不适合留在这个世上!”林渺冷漠而肯定地道。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吴新怒道。
“敬酒罚酒我都不吃,只吃自己买的酒,你准备受死就是!”林渺眸子里杀机暴闪。
吴新再不犹豫,怒喝道:“杀!”
刘寅忿然,刘玄居然出手对付同仁行,这使他气愤至极!他当着众臣之面质问刘玄,刘玄却支支吾吾并不能给他一个很好的答复,若不是王凤和朱鲔诸人相斥,他定然会大骂刘玄。
刘寅并不管刘玄此刻是不是更始帝,他只觉得刘玄不该如此做。
同仁行怎么说也曾为更始军立过大功,但却遭到这般不公平的对待,刘寅心中极窝火。当然,这还是因为同仁行与他兄弟刘秀的关系,及当初他对同仁行的承诺。不过,刘玄并不敢反驳,这使得刘寅也不好意思做得太过分,至少,刘玄似乎有知错的倾向,而眼下的局势最重要的还是夺下宛城。
刘寅绝不会因同仁行的事与刘玄翻脸,这对大局绝对没有任何好处。他绝不是一个不识大体的人,在发过火之后,立刻组织对宛城的包围。
宛城之中粮草日渐耗尽,数次冲出城外欲护送人出城求救兵,但却始终无法突破刘寅所布下的天罗地网。
刘寅的布置,几乎让宛城之内有绝望之感,不仅送不出求援之人,还连折数将,只吓得宛城闭门不敢再擅出。
刘寅大军总是好整以暇,并不骂城,也不攻城,看上去静悄悄的,但却使宛城内外的任何通讯皆绝,城外想向城中通风报信也是不可能。
王凤和刘玄诸人也不能不佩服刘寅的调度,是以,宛城之事全由刘寅一手策划,而此时颍川方面,刘秀和王常也传来捷报,再次击败严尤和陈茂,逼其败回洛阳。但让人忧虑的却是洛阳大军的结集基本上已完毕,王邑已经在调动大军准备大举南征。
想到那百万大军的威势,刘玄和王凤诸人也都寝食难安,这将是他们可能面对的最为艰难的一战,成败在此一举。
当然,从装备和形势上来看,更始军处于绝对的劣势,如果到时不能攻下宛城,几乎是有败无胜之局。试想百万大军南下,那种威势谁人能挡?只如秋风扫落叶一般,遇城摧城,遇镇没镇。因此,尽管刘寅在大殿之上当着群臣怒叱刘玄,刘玄也不敢反驳,更不敢得罪刘寅。在军中,他绝不可以得罪刘寅,至少在大敌未曾解决的情况之下是如此。
吴新知道,林渺杀他之意已决,如果他依然记着少主的叮嘱的话,那么死的人很可能就会是他自己。在权衡之下,他已经放弃了要活着的林渺的念头。
吴新的命令一出,四面的魔门弟子立如狼虎般扑上。这些魔门弟子也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所取之方位,所动之速度,皆是极为默契,相互之间的配合和协调,毫无破绽可寻。
林渺没动,只是眸子里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有点邪,还有点不屑,似乎面对的并不是一群要命的魔门杀手,而是一堆垃圾。
杜月的手心没来由地冒出冷汗,他看到了林渺的眼神,竟像是看着一层朦胧的雾,而又止不住让自己极力在那迷雾之中追寻更深的内涵。于是,他便深深地陷入了林渺的眼眶之中,心也止不住地打战,恍惚间有若钻入了另一层虚空。
杜月第一次发现林渺的眼神有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人无可抗拒!直觉告诉他,这群魔门战士的攻击只会是徒劳。
吴新却有与杜月不同的心情,他并没有看林渺的表情,只是在欣赏这群魔门战士那完美的阵式和攻击,即使是武功高出他们十倍者,想要冲破这联击的奇阵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林渺又岂能例外?
阵将合,刀与剑蔽野遮空,让阳光黯然失色,而林渺依然如绽放的百花之中的一颗孤松,傲然肃立,连眨一下眼睛都不曾。
吴新想冷笑,但在他的嘴角刚牵出一丝笑意之时,便听到了一声爆响。
暴响声中,甲板如被强力的气流冲击了一般,炸裂而开,木片以惊涛之势以林渺为中心向四面冲击而去。
“轰……砰……”一串零乱而细碎的爆响声中,那群魔门战士的阵形不攻自破,每个人的步法更是东倒西歪,如在巨涛之巅的小鱼,行动已无法自主。
而林渺的脚步在这个时候已悠然而动,依然如闲庭信步,不疾不徐地自那零乱不堪的阵形之中走出,他身侧勉强聚力攻击的魔门战士如纸鸢一般带着惨号跌落河中。
林渺像是根本就没有出手,只是肩头以优雅的频率晃动着,目光也一移未移地罩定了吴新。
吴新的笑容变得僵硬,在左眼边凝着几道皱纹,深深的,像是盛满了惊诧和骇异。这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惧意,这是来自林渺,来自那冷漠而悠远、深邃不可揣度的眼神。
杜月的心反而变得平静,一切的结果并没有超出他的感觉,只是在他的意料中,林渺的可怕仍让他很意外。
杜月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今日的林渺已经不再是昔日的林渺,自内到外,完完全全地脱胎换骨了,深沉冷静,沉稳如山,一举一动都给人以无限力量的幻想,这是真正的高手。但究竟是什么让林渺蜕变成今日的样子,杜月无法猜测,也无须猜测。
“吴新,你死定了!”林渺以极冷的口吻道。
吴新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林渺的话语之中似有种无可抗拒的力量,这让他不能自已地心头发冷。
“呀……”那群魔门弟子迅速回过神来,又自后方追袭而至。
“不知死活!”林渺冷哼了一声,悠然转身,信手而动,竟有一道凄艳的亮彩划出,若惊鸿,若闪电,以无可匹御之势横过虚空。
林渺终于出刀了,杜月和吴新都张大了眼睛,他们看见了林渺的刀,但却不知道来自何方,没入何处。
刀,无首无尾,仿佛根本就只是一种幻觉,因为林渺在乍一回身之际,又悠然扭头再次对视着吴新,刚才仿佛只是回眸一笑,但他身后的十余名魔门战士却以一种奇异的姿态定格于甲板之上,每个人的眸子里都有着同样的神情——惊惧!
是的,那是惊惧,淋漓尽致地表现在这群魔门弟子的眸子里,但是他们已经不可能再换成其它的表情,因为在他们的眉心多了一个红色的“十”字。
那一串细密的血珠渗出与林渺转身回头的频率几乎一样,难分先后。
那是林渺刀的杰作,但是林渺的刀好像自始至终都不曾动过,一直都在背后的鞘中。
这柄刀曾被吴新得到,可是这一刻仍是出现在林渺的身上。
“好刀法!”吴新笑了,笑得有些勉强,不过,他说的话却很由衷,林渺的刀法确实快得无可挑剔。
“这对你来说,却并不是一件好事!”林渺也笑了,悠然而沉郁。
“那还要看看结果才能下定论!”吴新不置可否地道。
“你的毒对我根本就无效,除非你的刀比我的刀更快,那样你才能不死!”林渺淡漠地道。
“你对自己太自信了!”吴新不屑地道。
“你大可以随意施为,至少在我杀死你之前,你有这个权利!”林渺反驳道。
吴新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林渺确实很自信,自信得让他有些心虚。
“噗噗……”那十几具尸体迎风倒下,更为林渺的话平添了几分感染力。
剩下的魔门弟子都傻眼了,一个个愣在当场,不敢出手,他们没见过比林渺更快更诡的刀。
杜月一直以自己的剑快为傲,但这一刻他也心寒了,林渺的刀确实快得让他自叹弗如。不过,他本来就不是林渺的对手,即使林渺的刀不是这么快!
“你准备好了,我要出刀了!”林渺悠然而立,距吴新两丈,目光如刀般罩定其面容。
杜月的心跟着紧缩,他在吴新之侧,已然感到一股极为锋锐的杀机如寒潮般漫至,使他身侧的每一寸空间都如充斥着坚冰。
恍惚间,杜月竟想到了那玄门的冰河,心中禁不住暗骇,脚步横移。
林渺没有阻止杜月的退开,对于这个伤者,他或许并没怎么在意,但是吴新却不同。
吴新不同只是因为他浑身是毒,更制造了淯水之畔的惨剧。是以,林渺绝不会让这样的人活在世上。
魔门弟子竟全都不敢插手,偌大的战船,仿佛只剩下林渺与吴新在对峙,余者尽成旁观之人。
吴新竟自心底升起了一丝惧意,这是他成名后很少有过的感觉。
“你害怕了?”林渺以一种极为淡漠的语调说出了四个字,四个让吴新色变的字。
就在这时,林渺笑了,笑容泛起的同时,他的刀挥出也像泛起的笑容一般突然,一般让人惑然。
吴新没有读懂林渺的笑,但他却看清了林渺的刀,像是飘忽的幽灵一般,一刹间便弥漫了每一寸空间,裂了空气,破了虚空。
在刀锋亮起之时,吴新的身上爆起一团彩雾,罩住了来势快捷的林渺。而他的身子微退,他料定林渺会退,料定林渺不敢近入他的毒雾范围内。
在浓浓的彩雾爆起之时,刀光暗了,林渺的身影也掩于其中,仿佛突然与刀一起消失,在吴新的眼前只有一团美丽却极为诡异的雾气。
“小心!”杜月低呼,声音被吴新捕捉到时正是他心感迷茫的时候。
吴新之所以感到迷茫,是觉得自己散出的毒雾虽然浓重,但并不能完全挡住人的视线,更不能让人隐身其中。可是林渺与刀,却消失其中,这使他有些迷茫。
“嗤……”吴新心神乍分之时,只觉胸前一凉,却惊觉林渺的刀已不知自什么方位落至他的前胸。
吴新疾移,但他的速度似乎要比林渺慢上半拍。
林渺的手自那彩雾之中伸出,然后是整个人,当吴新发现林渺整个人都自彩雾之中出现之时,刀已经没入了他的体内。
吴新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号,那散出的彩雾在他惨号之际也罩住了他。
林渺竟毫发无损地自毒雾之中穿过,这很出吴新的意料之外。这是一个吴新以为绝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你不该对自己的毒太自信!”林渺冷冷地道,同时他拔出了手中的刀,在一股血柱喷洒而出之时,吴新“呵”了几声,随即轰然倒下。
林渺居然丝毫不惧那剧毒的雾瘴,吴新的自以为是和大意要了自己的命。他并不是一个无能之人,如果不用毒,或可撑上片刻,但很遗憾的是他用上了毒。
当一个人对自己的某一特长特别自信时,他便会产生依赖心理,而这种依赖往往能使强项变成弱项,变成致命的缺口,而吴新便是。
林渺只用一刀便了结了吴新,这确实让人惊讶和意外,简直让人有些难以相信这是事实。但这的确是事实,吴新在那彩雾之下迅速变化,很快便发出了一股极为难闻的恶臭,只让人恶心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