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丘鸠古终于出刀了,他也无法抗拒那种等待的压力,在沉闷的对峙之中,那股纠缠的杀机几乎可以榨干他身上的每一点斗志和力量,他宁可选择战斗而不愿面对这沉闷的战局。
刀光如一道娇丽灿烂的阳光,破开虚空,裂风,击碎沉闷。
五丈的空间仅一步之遥!
或许,在高手与高手之间并不存在距离,刀出,就已经在林渺身前。
林渺的嘴角又挑起了一丝淡然而冷酷的笑意,目光也在刹那间变得深邃而空洞,于是,刀出。
林渺的刀划过一道凄艳的弧迹,卷起层层光华,如雪浪般。
“叮叮……”林渺退,以无与伦比的速度退,但却准确无比地挡住了丘鸠古的每一刀。
街边的酒旗纷裂碎飞,木牌化为碎片,刀气如风暴般绞碎长街之上的一切,包括风!
丘鸠古追,每一步都是紧逼着林渺,瞬间竟斩出数百刀之多,但每一刀都只能斩在林渺的刀上,无论其圆月弯刀如何变幻,仿佛都无法突破林渺的刀网。
第七百二十九刀,林渺记得很清楚,此时他已经退到了长街的尽头。
在丘鸠古击出第七百三十刀之时,林渺竟斜斜地错身而过,同时手中之刀以一个奇诡至极的角度划出,破入丘鸠古的刀势之中。
丘鸠古吃惊,林渺的出击正在他空门处,他唯抽刀回救!
“叮……”金铁交鸣声中,林渺的刀又至,快若惊鸿闪电,厉若疾风迅雨。
“叮叮……”丘鸠古只感到有如暴风骤雨般的刀势自四面逼至,劈向他的每一个方位,他连递出一招的力量都没有。
丘鸠古退,不退不行,除非他想在暴风雨般的刀势之下化成碎末,他不想!所以必须退。
一退一进,似乎将刚才的局面对调了过来,但丘鸠古却并没有刚才的林渺那般神态自若,而是有些狼狈。
长街的天空似乎每处都映着刀光,灿烂得如堆了一街的银子,在光和影之中,两道人影模糊得如刀一般。
金铁交鸣之声,声声惊绝,如空山晨钟,清越之音激荡着每一寸空间,如洪流般注入每个人的心头,忍不住战栗。
没有人知道两人交击了多少招,没有人记得他们一共出了多少刀,连林渺也忘了这一切,信手而出,又信手而收,层层叠叠的杀机掀起气浪,激得满街的尘土飞扬。在碎屑之中他们也似乎忘了长街之外的事,如置身于一个奇怪的梦中浮游。
两个人,都没有招式,只有击与挡。在攻与被攻之间,丘鸠古一直退了百余步,而林渺的攻击仿佛是无穷无尽的,刀中的力量也是无穷无尽的,似乎永远都不知疲倦和劳累,这使他有些气馁。
丘鸠古对林渺的表现极是意外,上次在棘阳之时,林渺虽然多了许多霸气,但却只是如风浪一般,在浪头与浪头之间存在着间歇,破绽极多,而且在气势之上绝不似今日。
今天的林渺,在攻势之中再无狠辣的霸杀之气,如一汪流淌的河水,没有半点断歇,平缓之中流淌着无穷无尽的杀机,气势无时无刻不在包裹着丘鸠古。
在一个时辰之前,丘鸠古绝对有信心战胜林渺。因为他明白,林渺在半年之前与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那次若不是另外一人同时出手耍了个诡计,林渺绝对无法活着离开燕子楼,尽管他知道林渺的潜力无限,但是他绝无法想到,在半年之后,林渺竟可怕到如斯的境界。
丘鸠古的脚步终于缓了一缓,但却在此时暴出一声长啸,另一道惊鸿自他的身后升起。
在林渺再次击出一刀之时,两道光弧以无与伦比的锋锐切开虚空。
林渺微感惊讶,侧身之际,一片衣角已在风中被绞碎。丘鸠古竟又出了一柄刀,两柄圆月弯刀在虚空之中交错,仿佛在刹那之间丘鸠古一化为二,变成了两个丘鸠古,攻势顿时也变得犀利无比。
“将军为何改变主意?”武城东有些意外地望着文冲明问道。
“难道武将军以为我应该杀了他?”文冲明反问道。
武城东笑了笑,道:“也许将军的选择是对的,我并不觉得我们真的就能杀得了他!”
“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他既然已经察觉了我们的埋伏,若以他的武功想逃走应该并非难事,我久闻此人极擅易容之术,如果让其逃出了将军府,则会遗祸无穷。何况,此人绝不会只是单身而至,其身后的力量甚至根本不是我们所能抗拒的,因此,我看还是不惹此人为好!”陈忠肃然道。
文冲明的眸子里亮出一丝光芒,他知道陈忠所说的都是事实,淡淡地道:“只看他接下玉面郎君的暗器,便可知其武功之高,我们在座的无一人能办到。晏侏一开始便没有说清此人的力量,险些让我铸成大错。”
“那将军又如何向玄帝解释呢?”武城东有些担心地问道。
“晏侏和玉面郎君只是代表江湖的势力,还不能算是完全代表玄帝,如果他们真能败王邑的百万大军,我们再作解释不迟!”文冲明淡然道。
“只怕这两人愤然而去,会在玄帝面前说我们的坏话!”陈忠仍有余虑。
文冲明不由得笑道:“如果刘玄是这等小气之人,我们附之何益?”
武城东和众将皆颔首称是。
“主公被文冲明请去了?”贾复讶异地问。
“不错,我们解决了那两名魔门杀手之后,便听说主公被文冲明手下的大将陈忠请去了将军府,是以我们才回来告诉贾先生。”
贾复的眉头大皱,他不知文冲明怎会这么快就知道了林渺的下落,而且在这种时候将其请去,这之中究竟有何图谋呢?
文冲明与林渺绝不会有交情,这一点贾复心中是清楚的,他是受姜万宝之托处理谷城之事,另外一件事情便是为林渺的安全安排一切。是以,当林渺独自出去之时,他便暗中差遣高手相随,只是没有料到文冲明竟请去了林渺。
“要不要我们去文冲明府上?眼下在谷城,想要对付主公的人很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怕文冲明也没安什么好心。”
贾复淡淡地笑了笑道:“文冲明还不敢明目张胆地乱来,主公敢去便必有其道理。你们让铁头和鲁青两位去将军府附近看一下。另外,主公要查的是藏宫的下落,你们便去打听一番,看看藏宫有没有前来谷城!”
那三人点头应声而去。
“洞庭二鬼,你们去准备好船只,随时准备启程离开谷城!”贾复吸了口气道。
肖忆诸人有些惊讶,不明白贾复如此吩咐是何用意,何以在这个时候却要离开谷城?要知后天便是两大高手决斗的日子!但在这里,贾复就像是军师,他的话自然不用怀疑,这也是林渺的命令,一切听从贾复的调度。
两柄圆月弯刀,丘鸠古的真正实力才得以完美的体现。
汗莫沁尔只看得心神俱醉,他从没有见过丘鸠古以两柄圆月弯刀对敌,也知每一位能成为八段高手的人,都有着绝不可轻视的力量和独特的杀招,而这些真正绝杀的力量一般是不轻易面世的,除非你有足够的实力逼其使出。
在贵霜,武士与武士之间的绝杀招式都是秘密,没有人愿意让其挑战者知道自己绝杀之招的存在,只有在必要之时才会给对方致命一击。是以,汗莫沁尔知道,能目睹丘鸠古的杀招确实是难得。
最让汗莫沁尔激动的却是这两大高手的决斗,那种藏于刀中的感觉和意境。他也是用刀者,在观摩这两人的刀势之后,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在刀与影之间,仿佛有一团无形的火燃烧着他的斗志和激情。
汗莫沁尔曾经与林渺交过手,他对林渺的武功并不陌生,但是今日林渺似乎完全走上了另一条路。刀如行云流水,在虚空之中毫无定势,只有一道道炫丽的弧迹,拖起一缕缕惊艳的亮彩,在丘鸠古的刀气之中纵横无拘。
林渺没有一丝败象,像是在游戏,轻松惬意,自有一种异样的洒脱。
丘鸠古的刀虽然扳回了先机,但依然无法冲破林渺的防护,那本是一张毫无缝隙的网,这连丘鸠古都有些气馁。
不管丘鸠古如何变招,如何加速,但迎接他的,总会是林渺的刀,好像是丘鸠古故意送给林渺一般。
林渺虽然一开始确实退了十余步,但很快便稳住了身子。
两人的身影在长街之上如风之幻灵,飘忽却总是卷着无法平静的风暴,掀起飞扬的尘土碎末,使天地一片嚣乱。
“铮……”一声清悠而凄长的金铁交击声响起,丘鸠古竟不攻而退,在风暴微敛之际,他悠然落至五丈之外,手执双刀肃立,目光有些忿然地望着林渺。
林渺若风中的一粒尘埃,轻旋着,飘然而落,仿佛是立于小荷之尖的蜻蜓,以无比优雅的姿态还刀入鞘。衣袍在风中飘摇旋舞,有种说不出的惬意。身后的发髻散开,在风中散飘于肩,让那略显张扬而俊逸的面庞在黑发之中半隐半现,镀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两人对峙,风暴依然在旋转,两道目光依然紧紧地锁在一起。
丘鸠古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有些粗重,并惊觉刀锋之上竟有一些细碎的缺口,手也有些发颤。
这一切都是林渺的杰作,这让丘鸠古有些吃惊,他的刀乃是贵霜国最上乘的兵器。每一个八段武士的兵刃都是由国王所赐,出自最优秀的铸兵大师之手,这也是身为八段武士的荣耀,但是这两柄圆月弯刀竟然被林渺的刀崩出了缺口,这怎能不让丘鸠古吃惊?而更让他恼怒的尚不是这些,而是他与林渺交手如此长的时间,却依然未曾试出其武学深浅,似乎林渺一直都是这般不紧不慢的样子,不管他怎么攻,总不能让林渺手足无措,这使他的心中大感挫伤。
林渺停手,目光依然冷峻而深幽,并没有趁丘鸠古暴退之时抢攻夺得先机。
“你看不起我?”丘鸠古的神色间依然忿然,林渺未尽全力的表现,是对一个武士的污辱!
林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更是深邃,仿佛欲穿透丘鸠古的灵魂。
“你的刀法果然精妙绝伦,我只是想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贵霜武学,什么才是真正的圆月弯刀的刀法!”林渺平静地笑了笑道。
“所以,你一直都在任由我进攻而不尽全力?”丘鸠古再次愤然问道。
“如果我不尽全力,你认为我能接下你这些刀招吗?”林渺反问道。
“但你不应该是以这样的形式出手!”
“难道决斗还会有其他的形式?当然,如果你要如此认为,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林渺悠然一笑道。
“你这是对贵霜武士的污辱,即使是战死,我们也绝不会接受对手的半点怜悯!”丘鸠古怒道。
“如果你真的要这样,我便成全你,也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中原武学,什么是中原刀法吧!”林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悠然投向天际,淡漠地说了声。
“好强的杀气!”文冲明突地抽动了一下鼻子,自语了声,目光悠然投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