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丈、十丈……五丈……眼见便要冲上吊桥之时,一道暗影如陨落的流星般自城楼之上落下。
“轰……”吊桥在那道自天空中陨落的身影下爆成碎片,断成两截,再悠然沉落河水之中。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傻了,有两匹已上冲桥的马也滑入河水之中。
“呼……”一道身影又自水中窜出,如冲天彩凤一般,身上的水珠四散溅开,击在那群冲至河边的敌军脸上,如同被疯狂的冰雹砸中,一阵奇寒,一阵惨呼,火把也灭了一片。
“迟昭平——”富平惊呼了一声,他这才发现那自天而降的人竟是迟昭平。
也只有迟昭平这样的高手才能够借高空下坠之力,一下子击断吊桥。
迟昭平并不在城门外逗留,而是如风影一般杀入城门洞之中,她绝不会容忍这些人在她的城中撒野,而大街之上的黄河帮战士也加入了战团,顿时将获索的人马全都包围于其中。
对于敌人,他们绝不留情!
获索也吃了一惊,他刚杀上城头,便看到迟昭平自一根绳索之上滑下城楼,然后他听到了吊桥断裂的声音和一阵惊呼,而城外的兵马便此打住。他本想去看个究竟,但立刻有人围攻而上,而且全都是黄河帮中的好手,虽然他勇悍无匹,但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之中,也难以保全,尽管杀了数十名箭手,可是他也连连受伤。
“搭浮桥!”富平此战也是早有准备,见吊桥已断,立刻命人搭浮桥。
这四丈余宽的护城河并不堪大,因此,要搭浮桥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就在富平军浮桥快要搭好之时,忽闻身后喊杀声震天。
富平回首一望,只见后方大军一阵大乱,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获索却因站在高高的城头上,在火光之中,他立刻看到了那自后方狂杀而来的人是谁,禁不住惊呼:“林渺……”
林渺居然在城外,而且是在这种最要命的关头杀了回来。
林渺纵横于获索和富平的军中,如入无人之境,他身边的一千劲骑若龙卷风一般,所过之处,便是一条血路,这群一心想攻下平原城的联军哪里想到在他们身后会杀出这样一支天兵?而且来得这般突然,全无征兆,等他们反应过来时,这群人已杀入了他们的队伍之中,以林渺为锋锐,联军一碰非死即伤。
这一千人马将义军的阵脚全部打乱,一时之间义军竞相躲避,于是相互推挤,根本就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对抗。
“富平,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林渺挥刀高呼,声音如静夜的狂雷,掩盖了战场之上那疯狂的喊杀之声。
富平也大惊,他自然也看到了自己的战士乱成一团,阵脚大动,他还不知道敌人究竟有多少,一时之间,他的心也慌了,他不断地挥动着大旗,试图将纷乱不堪的阵脚稳住,但是林渺根本就不会给他机会,一路向中军狂攻而来。
当日在昆阳,百万大军都没有挡住林渺的冲杀,这一刻本已先乱阵脚的联军又怎能挡得了林渺?
遇将杀将,遇卒杀卒,林渺之来势直让富平也为之心寒,那些本来是攻城的联军战士只好掉头来围杀林渺的人马。
“杀……”而此时,平原城内却响起了一阵激昂无比的呼声,城中平原军也向城外狂冲而出,那由富平军刚刚搭好的浮桥却被平原军借用,似乎刚好是为平原军准备的一般。
冲入城内的富平亲兵被杀得一败涂地,那百余人尽数被歼,他们绝没料到城中早有准备,是以他们一出手,长街之上立刻冲出了三路平原军,以雷霆之势一举将包括获索八大铁卫在内的一百多人斩杀,而林渺的出现,使城内外配合得无比的默契。因此,在城外联军阵脚大乱之下,他们立刻施行林渺事先所安排的内外夹击的策略。
城外的联军人数虽比平原军多许多,但一开始便被林渺自后方偷袭给杀蒙了,斗志和锐气尽消,哪还经受得住城内冲出的平原军的这一阵狂冲,立时溃散。
富平也知道己方大势已去,兵败如山倒,即便他再多十倍的兵力也是无济于事,是以只好带着亲兵趁乱而逃。
“富平逃了,别让他逃了!”林渺一直都注意着这个人的行踪,虽然是黑夜之中,但他的目光却依然能看清这些人的面貌。
林渺这样一呼,城外的联军得知主帅都溜了,他们哪还有斗志,也立刻跟着四散而逃。
平原军和林渺紧追不舍,狂杀了十余里,斩敌过万,降者数千,富平只带着两千人逃走,因夜色极浓,不宜强追,是以林渺追杀了十余里后便不再追杀,他要处理降军,清理战场。
“主人,悍狼和那武士头领铁朗想见你!”格朗又来相报道。
“哦?”小刀六有些意外,这么晚,那悍狼和武士头领铁朗居然要来见他,他知道刚才沙里飞杀了悍狼的一个兄弟,料想应该不是为此而来,否则也不会两人同来求见。
“让他们进来!”小刀六淡淡地说了声。
悍狼高大沉郁,像一头人熊,脸上和手上一样,都布满了刀疤,让任何人都知道,这个人一生之中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战斗,更不知道杀过多少人。此人与铁朗站在一起,立刻将那精悍的武士头领铁朗的气势给压了下去。
小刀六悠然而立,浅浅一笑道:“请坐!”
悍狼有些意外地打量了眼前这年轻人一眼,他看不出这年轻人有什么特别,清瘦,虽不显文弱,便也没多少霸气,是以,心中多了一点轻视。
“你就是萧六?”悍狼的声音很大,像是在敲打破锣,而且刺耳。
“不错,我就是萧六!”小刀六依然很淡漠,他的脸上一直都挂着一缕淡淡的笑。
“你的人杀了我的一位兄弟!”悍狼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凶芒,如一只饥饿的野狼,一动不动地盯着小刀六,似乎只要小刀六稍一动,他便立刻可以扑上去将之撕碎吞噬。
小刀六的目光并没有回避悍狼,而且平静得让悍狼心惊。
悍狼自然不知道,只要他稍有异动,在这屋子里至少有十种方式可以将他杀死,他绝对碰不到小刀六的半根指头。
“是的,我的人杀死了你的一个兄弟,但我的人曾经警告过他,只是他不听,所以他死了!”小刀六回答得很沉稳,便像是杀了人很有道理一般。
悍狼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杀机,他身后的饿狼也感受到了,是以饿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我想这只是个误会!”那武士头领铁朗插嘴道。
悍狼并没有听铁朗的话,或者他不屑听,从来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说话这般狂,他做事也向来是任性而为。
“你信不信我可以将你撕碎?”悍狼眼里像是喷出火来,冷冷地问道。
“信!”小刀六很坦然地道。
“那你还敢在我面前说这些?还敢让你的属下杀人?”悍狼冷冷地问道。
小刀六笑了,笑得很自若,让铁朗惑然,却让悍狼恼怒。
“你笑什么?”悍狼恼怒地问道。
“那你相不相信只要你一出手,立刻可以死十次?”小刀六反问道。
悍狼呆住了,疯狼也呆住了,便是铁朗的神色也变了,他们的目光在小刀六身上打了几个转,才落在小刀六的脸上,但依然只发现小刀六那平静如水的表情和淡而悠然的笑意,于是他们的目光再打量了一下屋内。
土坯房中很空,除了他们便只有小刀六,连一个护卫也没有,在这间屋子之中,小刀六居然说他们可以在一刹那间死十次,这岂不是一种笑谈?难道小刀六会什么妖法?
“我不信!”悍狼深深地吸了口气,神色有些惊疑地道,他不相信凭小刀六一人能有这般能耐。
“那你可以试一试!”小刀六依然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试就试!”疯狼冷哼声中,刀光如雪般弹出,快若疾电般斩向小刀六。
铁朗不由得惊呼,悍狼却安然不动,他相信疯狼的刀,这柄刀至少斩下了一千多颗头颅,却没有卷刃,几乎已染上了噬的魔性,他倒要看看小刀六能怎样。
小刀六动也没动一下,脸上依然挂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仿佛那并不是一柄斩来的刀,而是一只飞向火中的蛾虫。
刀芒一闪,便到了小刀六身前,铁朗想救都来不及,不由得大骇,他怎会不知道,如果小刀六死了,他们几人休想活着离开,而小刀六居然连避也不避,这怎不让他惊?但他又突然发现这柄刀定在空中,距小刀六的面门半尺。
刀锋距小刀六的面门只有半尺,可是小刀六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依然挂着那一缕挥之不去的笑容。
铁朗松了口气,疯狼还知道停刀,说明疯狼也知道杀了小刀六的后果,这让他惊了一跳,但他不由得赞道:“好胆色!”
确实,连悍狼也不得不承认小刀六的胆色过人,刀挥到了这个份上,居然连眼皮都不眨,还能脸挂微笑,这份胆量便不能不让人吃惊,仿佛小刀六早知道这一刀在这种距离便一定会停住一般,这还需拥有很好的眼力。
“果然是个人物,难道你就不怕他这一刀不停,而直接杀了你?”悍狼望着刀锋,又望了小刀六一眼,淡漠地问道。
“他杀不了我!”小刀六笑了笑,仿佛觉得悍狼的话很好笑。
“杀不了你?”悍狼也笑了,但他只是笑到一半,立刻如吞下一块哽喉的肥肉,声音一下子憋了下去,因为他看到了一柄剑。
剑身雪亮而窄长,轻轻地抵在疯狼的脖子上,仿佛是疯狼脖子之上的一根银带。
疯狼的表情极为古怪,像是刚吞下了一堆毛虫,眼神中充满了惊惧。
铁朗也看到了那柄剑,在他扭头看去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人。
葛衣,瘦长,有点沧桑感的中年人,这人有一双极好的手,修长、白皙而有力。
悍狼的脸色极为难看,他明白了小刀六的话,是的,不是疯狼不杀小刀六,而是疯狼根本就不可能杀得了小刀六,只要疯狼的刀再前进一寸,便立刻会成为一具尸体,尸体自然不会杀人。
疯狼是一个擅长杀人的人,所以,他可以控制得了自己的刀,也因此,他绝不敢再向前攻进半寸。
除小刀六外,没有人知道这葛衣人是如何进来的,又是如何出剑的,因为刚才他们并没有发现这屋子之中有另外的人。至少,不会有这个葛衣的剑手。
铁朗识得此人,在一开始他便见过,尽管他并不知道此人叫苏根。
疯狼缓缓地收回刀,再缓缓地还入刀鞘之中,似乎怕有半点异动,这柄架在脖子之上的剑便会切断他的脑袋。
悍狼的目光又投到小刀六的脸上,但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狂傲和咄咄逼人的气焰,铁朗的神色也有些惊疑不定。
疯狼突然觉得脖子之上的冰寒顿消,想必剑锋已撤,他不由得松了口气,扭头,可是他什么也没看见,只有门帘似乎被风吹动了一下。
苏根走了,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了无痕迹。
悍狼见疯狼转身,他们也回头,也同样骇然。苏根走的时候他们竟连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一刻他们才真的明白,小刀六的话并不是虚谈,也绝不只是吓唬人,他们也不再为沙里飞和赫连铁脚这样的人成为小刀六的手下而惊讶。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正事了,不知二位前来所为何事呢?”小刀六的声音依然很平静,像是一池吹不皱的春水。
富平被追杀得极为狼狈,在黑暗之中,唯有狂逃,也不知奔逃了多久,只是觉得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喊杀之声也渐奔渐远,他终于可以稍松一口气,却有种说不出的苦涩。他居然败了,就这样败得不明不白的。
富平不知道林渺怎会出现在城外,怎么又会自他的背后掩杀而至,但是他终于知道,传闻之中的林渺并不是虚谈,仿佛平原城中早知道了他们的一切,是以这才针对他们,在城外埋下了林渺这一路伏兵。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一名偏将有些无可奈何地道,他似乎也失去了主见。
“将军,过了野狸坡便是洵山了,我们不如到洵山上休整一番再作打算吧。”富平的亲卫大将君鹰提议道。
富平望着平原的方向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次居然败得一塌糊涂,他与获索合兵有三万余人,但是却被击得七零八落,身边只剩下三千多人,确实可悲,或许是他一直都小看了迟昭平,这本来是天衣无缝的计划,竟莫名其妙地成了这种局面。
“好吧,先去洵山!”富平点了点头。
“哈哈哈……”突地一阵大笑传来。
“富平,你逃不掉的!”一声巨喝响过,几乎让这些被追得如丧家之犬般的富平军心胆俱寒,这一刻他们哪里还有斗志,却没想到,在这野狸坡居然会有伏兵。
“呼呼……”那巨喝声一落,顿时火光漫天乱飞,一支支火箭不射人却尽落在野狸坡的四面。
片刻,野狸坡立刻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这地上显然是早设下了许多引火之物。
“呀……希聿聿……”战士、战马一同惊呼惨叫,四面都是火,烧得他们的脸都绿了。富平的脸色也是极为苍白,他没想到这群人竟如此狠辣。
“给我冲!”富平一马当先,他知道,如果不冲出去,那他们死定了,他的战士却都乱了套,不过也有人跟着富平一起冲,也有人是单独冲,如此一来,这些人便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全都慌了神。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这野狸坡上的火并不是真能够将这些人置于绝路,若勇敢一点想逃出来仍不是太大的问题,但这一把火却完全烧毁了这些人仅存的一点斗志和信心。因此,一开始就变得混乱不堪,有些人虽冲出了火圈,但因完全暴露在光亮之中,立刻被射杀,也有些人选择了投降。
富平领着一小股人冲出了火圈,但迎接他们的却是密密的箭雨,射得这些人都喘不过气来。
能够活着冲出箭雨的只不过数十人,但他们立刻又遇上了一大队人马围攻而上,为首者正是手持巨大铁桨的铁头,气势如虹地迎上富平。
富平心中的沮丧无以复加,更是杀机大生,一上来便痛下杀手,但铁头也不甘势弱,其悍勇之处也让富平心惊。
铁头错马连挡数招,险些被富平挑下战马,所幸鲁青也及时赶上,两人合战富平,却依然苦苦支撑,不过,此际铁头的人数众多,富平的战士几乎死伤殆尽,洞庭二鬼也上来助阵,四将力战富平,这才将其威势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