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此人可以测到天机,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这个神话般的人物,在当年便已与武皇刘正一样受天下人尊敬,这么多年沉寂于江湖,也不知是否尚在人世。
刘寅也想到了刘正,一个在刘家拥有至高无上地位的人,这一刻却是半人半魔,如果能有刘正重出江湖,天下有谁可阻?
遗憾的却是,刘正根本就不想做皇帝,如果他欲做皇帝,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可以做了,根本就轮不到王莽篡位,甚至可在当年七破皇城之时自己登基,可是刘正当年却未曾这样做。
二十年后的今日,刘正却成了半人半魔的凶人。当年的血腥屠杀毁了其无上的道心,而让人趁虚而入,引他走火入魔。
这是一种悲哀,当年刘正七破皇城,杀无辜十数万,其满手血腥无人可比,杀孽之重,古今二无,即使当年白起长平之役后坑杀赵国降兵四十万,却非其亲手所杀。昔日西楚霸王项羽也是满手血腥,却也未必有刘正杀的人多,正因为这残酷的杀戮,致使天怒人怒,使其无上道心毁于一旦。
今日的武皇虽然出关,在闭关近二十载后,武功反而不及当年,因其道心不再,这确实是一种悲哀。
“你们都知道了这些传闻?”刘玄的脸色很冷。
朱鲔神色微变,点了点头。
“这下可真的是很好,舂陵刘家可真是人才济济,连北方的林渺都是舂陵刘家的人,看来即使是我更始军有什么不测,舂陵军也不用发愁了,他们还可以去北方夺天下!”刘玄不无揶揄和愤然地道。
“皇上,我看事情不至于这般,若林渺是真的刘秀,认祖归宗也是应该的,皇上大可下诏让林渺归附,说不定使北方平定,不用圣上费一兵一卒呢!”王凤想了想道。
“哼,如果林渺真的平定了北方,他会归附于我吗?你不见刘寅这般热捧林渺吗?我看他是糊涂了,不知道谁才是汉室正统了!”刘玄愤然道。
“圣上何用如此生气?此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圣上乃是人心所向,众望所归,乃刘家宗室,无不信服,如果林渺也是刘家之人,他便不能不听圣上调度,否则就是汉室叛徒!若能得此子于北方,却绝对是一件好事!”朱鲔见王凤那般说,也附和道。
“何况,此子曾在昆阳助我们大败过王邑,也算是立下了功劳,他之所以如此相助我们,只怕其本身就有归附圣上之意,只要给其名分,相信应能服此子!”王凤对林渺的印象极好,因为当日若不是林渺舍命来援,他只怕已经战死于昆阳了。
王凤对林渺的才智和武功都比较欣赏,倒是容易接受,这才为林渺说好话。不过,他对江湖中的消息也有些意外。
刘玄冷冷一笑道:“此子桀骜不驯,其心叵测,能为我所用吗?”
“圣上太高估他了,林渺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枭城城主而已,又能有多大作为?便连赤眉军都不敢不承认圣上乃汉室真主,他一个小小孺子又算得了什么?”朱鲔不屑地道。
“天下乃是圣上之天下,刘家乃是圣上之刘家,林渺焉敢不服圣上之令?”陈牧也插嘴道。
刘玄的神色稍缓,随即又冷冷地道:“朕心中尚有一结,无法释怀。朕昨夜梦天狗食日,风沙迷眼,似置风雪之中感奇寒袭体,不知哪位卿家可为朕解开此梦?”
众臣顿时色变,心头剧震。
刘寅的眉头皱得极紧,刘玄的圣旨下的好快,也很怪。
刘寅看了圣旨三遍,然后长长地叹了声,脸上升起一股莫可名状的无奈,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刘寅的情绪并未逃过刘富的眼睛。
“大公子!”刘富欲言又止地道。
刘寅苦笑了笑道:“如果我这次无法回来,你便带夫人和琦琪去北方找老三,我再写封信给你带给他!”
“大公子,圣上只不过是让你去商讨一下军机,帮他解一个残梦而已!”刘富神色微变道。
刘寅吸了口气道:“我的事情我自己比谁都清楚,舂陵刘家是绝不会输给别人的,你不用安慰我!”
刘富神色间也有些愤然,道:“难道大公子不可以与我一起去北方找三公子?既然南方不能留我们,自有地方可以留我们!”
“舂陵刘家数百年基业,说走就走,谈何容易?那必会让族人受累,我岂能因一人之私而连累整个家族?你只要记住,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便要全力相助老三!”刘寅沉声道。
刘富蹙然,旋又正色道:“那二公子呢?”
刘寅神色间我了一丝伤感和无奈,苦苦地道:“二弟变了,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二弟了!”
“大公子何以如此说?”刘富惊问道。
“也许以后你便会知道,他以为他做的事都很秘密,其实又有哪一件事情可以瞒得了我?”刘寅叹道。
“二公子他没有什么吧?”刘富骇然惊问道。
刘寅笑了,道:“他有保护自己的方法,你不必要知道太多,如果有一天,当你发现二弟也变了,你便可以安心地跟三弟了。虽然我尚未曾见过他,但我相信他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更不会丢舂陵刘家的脸!”
刘富点了点头,他见过林渺,到过枭城,因此,他比刘寅更深切地体会到林渺不会亏待他们,也相信林渺绝对不会丢掉刘家的面子,所以他点头!
“可是族中的其他各位长老又会怎样呢?”刘富担心地道。
“我已经和忠叔商量过,并仔细地研究过可能会出现的变故,忠叔一定会安排妥当的,你只要协助忠叔,照顾好琦琪和夫人就行了!”刘寅道。
“大公子早就知道可能会这样?”刘富讶异地问道。
刘寅自豪地道:“我刘寅一生英豪,从不会错算,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详的!只是时不予我,才会有今日一劫。”
“也许……”
“没有也许,你就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世上有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如果一切出我意料自然是最好,但有备无患乃是必须的!”刘寅打断刘富的话道。
“要不要通知二公子?”刘富又问道。
“不用!他此刻尚在前线,我不想让他分心!”刘寅露出一丝黯然却诡异的笑。
刘富不由得怔住了。
“你去收拾东西,我给三弟写封信便要启程了。”刘寅道。
刘富一下子似乎苍老了许多年,叹了口气道:“我这就去!”
“大哥接了圣旨没有直接去宛城,而是回了舂陵?”刘秀的神色微变。
邓晨也怔了怔道:“也许是顺道,大司徒是走水路,自然是顺路。”
“从南乡如果走陆路到宛城快多了,为什么大哥会选择水路呢?”刘秀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真的不是真正的刘秀而是刘仲吗?”邓晨反问。
“名字并不重要,不错,我确实是刘仲,但我已经用刘秀之名十余年了,相信并不太影响什么。”
邓晨神色有些怪,道:“那往后我应该叫你刘仲还是刘秀呢?”
刘仲笑了笑道:“那你就叫我刘仲好了,既然长兄已经给三弟正名了,我就不该再用他的名字,也该做回我自己了。”
“你不会觉得这对你并不公平?”邓晨又问道。
“这并没有什么不公平,老三流落江湖二十年,受尽了苦难,我这身为兄长的又能为他做些什么?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刘仲大度地道。
邓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欣然,道:“江湖之中盛传林渺,哦,不!应该说是真的刘秀乃是身具天相的帝命,难道这个传闻也是真的?”
刘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光,笑着反问道:“二弟相信这宿命?”
“我不信!”邓晨道。
“那就是了,没有什么是与生俱来的,坐享其成是不可能有任何前途的,所谓的命并不在天,而在人,事在人为!如果说他身具天命,只是别人在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而已!”刘仲淡然道。
“大哥所说甚是,不过,我想圣上传诏大司徒,可能会与此事有关。”邓晨眉头微微皱起道。
刘仲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也许吧,不过也许是因为别的。”
“如果圣上真因此而传诏大司徒,只怕会对大司徒极为不利!”邓晨担心地道。
“长兄乃是圣上的族弟,而且又功高盖世,应该不会有事的,别瞎猜了!”刘仲道。
“要不然大司徒何以走水路过舂陵,而不是直接去宛城?我总觉得这之中的事情有些蹊跷!”邓晨道。
刘仲脸色变得很沉郁,但他却没有再说什么。
“主人对少主这些日子的言行很不满!”杜吴吸了口气道。
刘仲神色不变地反问道:“师尊知道了?”
“少主这些日子所说的话江湖中有谁不知?少主本不该承认林渺的身份,此子可能会成为你日后最大的威胁!”杜吴吸了口气。
“你以为我不说话就可以改变林渺是刘秀的身份吗?”刘仲反问。
杜吴一怔,道:“可是这也好过于让天下人确信他的身份呀?”
刘仲淡淡一笑道:“你错了,即使我不说这些话,天下人也同样会相信!如果是我长兄要做的一件事,是没有可能做不好的,你们也太小看他了!”
杜吴神色微变,有些无可奈何地道:“主人可能不会这么想!”
“我会向师尊解释的。如果我不如此表态,又如何能让长兄与刘玄之间的矛盾激化?”刘仲淡然道。
杜吴一怔。
刘仲随即又冷冷地道:“若长兄在的话,我们的计划根本就无法实施,而眼下便是最好的机会,如果你连这一点都无法看到,我想你也没脸在我面前说话了!”
杜吴脸色顿时苍白,结巴道:“请少主原谅属下的无知!”
“哼,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有下一次发生,你立刻给我赶去宛城,看看那里究竟会发生一些什么。”刘仲冷哼道。
“是,属下这就前往宛城!”杜吴神情一松,他知道刘仲不再责怪他了。
刘仲的脑子里却闪出了另一道身影,竟是曾莺莺。
刘仲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突然之间想到她,也许他曾经真的爱过这个女人,但这只是曾经。
这一刻,刘仲倒很想知道曾莺莺在干些什么,在舂陵过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