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兰一行的速度并不快,她并未乘马车,因去唐子乡并不远,也无多大急事,是以她只是坐着软轿而行。
乘轿自然要比坐马车舒服,马车的车厢封闭,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如蒸笼似的,这并不好受,是以白玉兰选择乘轿。
轿篷四面敞开,只以竹杠抬着一张大软椅,在上面支起一个遮挡太阳的凉篷,软椅设垫足之处和扶手之处。
八名家丁抬轿,稳当至极,而白玉兰则薄纱长垂,玉扇轻摇,意态极为悠闲。在软轿前后,则是二十余名家将。喜儿乘马而行,余者也有数人乘马护在白玉兰的轿旁,剩下的则是步行。
到唐子乡的路途不远,步行也只要一个时辰左右。
当林渺诸人赶上来之时,白玉兰正欲出南城门。
守城的官兵对这些白府的人都恭敬至极,而对白小姐更是敬若天神,湖阳城中,谁人不知道白家小姐美若天仙,皆欲一睹其芳容,虽此刻白玉兰以薄纱轻遮,但仍能隐约窥见其姿容。
“小姐,他来了!”小晴快马赶到白玉兰的身边,轻声道。
白玉兰扭头望了快马而至的林渺和白良一眼,似乎并无多大表示,直到林渺的马与小晴并行之际,才向林渺点了点头。
林渺拱手行了一礼,却并没有说话。
众白府家将基本上都识得林渺,但白玉兰对林渺另眼相看让这些人有些不解。
到唐子乡的路很宽阔,因为唐子乡是宛城通往随城的必经之地,是以拥有极宽的驿道。
正因为唐子乡是一条要道,所以白家才选择此地作扎根之所。不过这里的地势并不平坦,若是沿淯水而下,倒是极为平坦之路,但向唐子乡方向,却已经接近桐柏山,其地多丘陵小峰、低谷,虽有官道,但却回环曲折于山谷坡崖之间。
林渺紧傍小晴而行,不时望白玉兰一眼,若不是因烈日当空,倒是一种极佳的享受。
八名家丁的脚程极快,八个人抬白玉兰一人,自不是什么累事。不过,这种天气倒确实有些热,尽管每个人头上都戴有草笠。
林渺倒想起了栲栳帮的那种打扮,只不过那些人都是戴着那种以柳条编织而成的斗笠。
一路上众人都无语,林渺找不到一个说话的对象,小晴也不跟他说话,或许只是因为白玉兰在场,是以大家都保持一种特殊的沉默,便是喜欢找林渺闲谈的白良也闭口不言。
“卖酒嘞……”林渺诸人正欲转过一个山坳,便听得前方传来货郎的吆喝声,夹杂着货郎鼓的清响,使得本来宁静的路上多了一点点生机。
“卖酒嘞……”货郎挑着一大担酒水在林渺诸人转身之后出现在眼前。
白府家丁有几人不由得回头望了望白玉兰,倒似乎对这货郎所担之酒大感兴趣。
林渺也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这酒香味极浓,仅老远闻一下,就让人感到精神大振。
小晴瞟了林渺一眼,见他那样子,不由得好笑地问道:“动心了是吗?”
林渺也笑道:“倒也不是,只是觉得很香而已。”
“如果你想喝的话,不妨去尝一碗。”白玉兰见林渺如此说,不由淡淡地道。
“那倒不用,府上不是有那么多美酒吗?”林渺否认道。
“这大热天的,喝喝酒解解暑吧,我这酒可是用荷花、高粱精酿而成,保证别无他家!”那货郎本欲自众人身边走过,但听林渺和白玉兰的对话,忙道。
“货郎,给他们每人盛一碗!”白玉兰扭头向货郎唤道。
“谢小姐!”白良诸人大喜,没想到白玉兰如此慷慨,他们嗅到那酒香早就忍不住了,白玉兰如此一说,正合他们的心意。
“小姐真是菩萨心肠!”那货郎也大喜,就因为白玉兰这一句话,便让他多了一笔生意。
林渺也不客气,只是那八名抬轿之人却不敢放下轿子,他们只盼那群兄弟快喝完来接替他们。
“嗯,好香!”林渺对这浓浓的酒香大加赞赏,迫不及待地欲喝上两口。
“大家慢慢来,别急,这些够大家喝的!”货郎见众人纷纷抢着喝,都浪费了很多,不由得叫道。
哪里有人会理会这货郎的叫嚷,林渺也喝了大大的一碗。入口甘冽,确实是上佳好酒,只是酒中似乎仍美中不足地带点说不出的味道,似茴香的味道,但又不全是,这种味道并不明显,若不是林渺这种刁嘴的酒鬼,只怕还品不出来。
“这酒的味道真爽!”白良拍着林渺的肩膀,畅快地道。
林渺点头首肯,但是他却发现白良的脸色似乎突地微微变了变。
“好强的后劲,只喝******一碗便有些头晕了!”白良怔了一下,有些迷糊地道。
林渺一呆,他感到白良搭在他肩头的手软了下去,竟踉跄欲倒,不仅如此,那群喝了酒的家将都仿佛醉了。
“唉,让你们不要抢着喝这么多,你们就是不听,我这酒的后劲可强了!”
“你在酒里下了药!”林渺突然惊呼,似乎顿时明白了什么。
货郎一听林渺如此说,微惊之下,突地露出一丝狞笑,抬手“轰……”地一掌印在林渺的胸前。
林渺惨哼着飞跌而出,这货郎的掌劲惊人!
白良诸人更是大惊,但此刻他们根本就没有出手之力,虽然众人惊呼怒吼,但却很快地软倒在地。
小晴大惊,掉转马头便向林渺飞跌而出的方向冲去,“快送小姐走!”同时高喝。
那八名抬轿的家丁也大吃一惊,立刻分出四人向货郎扑去。
“嗖嗖……”一簇劲箭自两边的密草丛中射出。
小晴大惊之下,翻身落马贴地倒滚,胯下之马惨嘶而倒,那四名家丁在全无防备之下尽数中箭而亡。
小晴刚起身,蓦地觉得脖子上一寒,那货郎的刀竟已架在她的脖子之上。
“呼……”白玉兰坐下的抬椅的竹杠劲射而出,直袭向密草丛。
“呀……”草丛之中传出一声惨叫之声,白玉兰已如彩蝶一般自软椅上掠飞而出,直袭向那货郎。
白玉兰竟也是个高手!
货郎并不意外,却并不与白玉兰交锋,而是带着小晴疾速倒退。
白玉兰怒喝:“恶贼,纳命来!”袖间飘出一截如霓虹般的彩绸。
“白小姐的火气真大!”一声轻笑之际,白玉兰蓦地惊觉已有一人挡在她与那货郎之间。
“砰……”白玉兰的飞袖竟被那横插而入的人挡住了。
白玉兰落地,微退两步,那接她一招之人却跌出了四步之多。
“如果白小姐还想要她的命的话,最好不要太冲动!”那货郎见白玉兰又再抢攻,忙呼道。
白玉兰大怒,可是却无可奈何,小晴与她情同姐妹,她自不敢拿小晴的命做赌注,只得停手。
“小姐!”喜儿也忙赶到白玉兰的身边,而两边草丛之中竟蹿出了二十余人,所有人的箭头都指向白玉兰。
“白小姐的武功确实令在下佩服!”说话之人正是与白玉兰交手者。
此人年纪二十上下,颇有几分书生气,但挂在脸上那邪邪的笑容和那色迷迷的眼神却让人感到极为恶心。
“你是什么人?”白玉兰变得极为冷静,似乎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四面相对的弩箭。
“小姐!你快走,不要管我!”小晴大恨,她没有料到自己竟会落入这些人的陷阱之中,也大急,刚才她是关心林渺的安全,却忽视了周围的埋伏。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我们并不想伤害白小姐!”那年轻人双手操在一起,以他自以为潇洒的动作耸了耸肩。
那四名抬轿的家丁全都护在白玉兰的身边,神情极为紧张地紧握兵刃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箭手。
“那你们究竟想怎样?”白玉兰冷冷问道,她明白,此刻若想自这些箭下逸走,绝非易事。
“我们只是想请白小姐跟我们走一趟而已。”年轻人眼里闪着一丝怪异的神采。
“休想!”喜儿大怒。
“如果你们自认为可以躲得过这些劲箭的话,那也无妨!”年轻人冷笑道。
喜儿手中长剑一摆,却被白玉兰拉住。
“识时务者为俊杰!白小姐是明事理之人,无谓的挣扎是没有用的。”
“至少,你得告诉我是什么人想见我。”白玉兰淡然问道。
“想见你的人是太白先生,我只是奉命而为。告诉白小姐这么多应该够了吧?”年轻人反问道。
“太白先生?名不见经传之辈!”喜儿不屑地道。
白玉兰的脸色却微变,她并没有像喜儿那样认为。
那年轻人听喜儿如此一说,顿时脸色也变了。
“没想到你们竟是那臭道士的走狗!”小晴不屑地道。
“你的嘴最好干净一些,否则老夫会让你再也说不了话!”那货郎狠声道。
“哼!别人怕那杂毛,你以为你可以拿来吓得了我吗?”小晴毫无惧色地道。
“那我就让你试……”那货郎还没有说完,却突觉脖子一紧。
白玉兰和喜儿同时出手!
“嗖……”所有的箭全都向货郎方向射去!这只是因为货郎的身后突然蹦起一人,这人使本来心神紧张的箭手立刻以他为目标松开了手中的弦。
当然,这是因为每位箭手都感受到这突然蹦起之人对货郎的威胁,他们几乎来不及出口提醒货郎什么,因此只好以手中的劲箭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突然出手之人。
货郎手中的刀还没来得及划破小晴的脖子,全身已如电击一般僵直,惨哼之声犹未发出,他的身子已被抛出,撞向一旁放箭的箭手,不仅成了一面盾牌,更成了一种特殊的武器。
小晴似乎早已有感此异变发生,在货郎手臂一僵之际,滚身滑至那倒地的死马之旁,不过,尽管她的速度够快,但肩头仍是中了一箭。
出手之人是林渺,货郎绝没想到这个中了他一掌的人竟成了他致命的杀手。
林渺半丝都不敢迟疑,身子附在那货郎的躯体之后,滚落至那曾与白玉兰交手的年轻人身边。
那群箭手的箭势本就比较集中,只是怕误伤了货郎和那年轻人,是以只要林渺能以最快的速度脱开被箭笼罩的小范围,就不惧箭势的威胁了。
“呀……”那货郎惨号之下,身体连中十箭,重重地落地。白玉兰和喜儿则以极速冲向草丛之中的箭手,在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准备第二支箭时,白玉兰已然攻至他们的眼前。
那年轻人大吃一惊,林渺的速度实在太快,当他发觉之时,林渺已经滚到了他的脚下。
“呛……”年轻人袖间滑出一道亮光。
林渺正欲弹身而攻,但这年轻人出剑的速度也让他惊讶,而且这一剑的角度和方位几乎封锁了他所有可以进攻的方向,这使他不得不退。
年轻人手中剑光暴涨,洒成漫天星雨,自四面飘向林渺,不让林渺有半丝喘息的机会。
林渺的动作够快,但这年轻人的剑也绝不慢,而且剑法之精妙使人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尽管林渺的目力惊人。
“接刀!”小晴见林渺空手几无还击之力,不由得急忙将手中的刀抛出。
林渺心喜,迅速接刀,仅凭感觉急忙划出。
“叮……”那年轻人的长剑绕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绞在林渺的刀身之上,蓦觉剑身一轻,林渺手中的刀竟然被绞飞,心神不由得微微一怔。
便在那年轻人微怔之际,林渺的手掌已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破入剑网之中。
“砰……”那年轻人惨哼一声,手腕被林渺劈了一掌,几乎骨折,手中的剑“哐啷……”一声落地。
“砰……”林渺绝不会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紧接着一脚狠狠地踢在对方的小腹之上。
那年轻人哪里抗拒得了来自林渺脚上的那股巨大力量,差点五脏俱裂。
“嗖……”林渺正欲上前,侧面一支冷箭却重重地钉入他的肩头,不禁惨哼一声飞扑向那倒地的年轻人。
“梁渺!”小晴大急,也不顾自己肩头中箭,拾起兵刃便向路边伏击的箭手杀去。
路边的战局已是混战之势,白玉兰和喜儿及四名家丁与那群箭手杀成一团,这种近距离相搏,弓箭全无用处,同时也是害怕误伤了自己人。
林渺一把揪住那已经没有半点还手之力的年轻人高声喝道:“你们再不住手,我就杀死这贱种!”
那群欲上来围攻林渺的箭手一时犹豫了起来。
“只要完成任务,牺牲谁都没有关系!”箭手之中突地有人高喝道。
“给我上,只要杀了这臭小子,为柳公子报仇就行了。”一名箭手自背后拔出一根短戟,呼喝道。
林渺见此计行不通,不由得心中暗怒,忖道:“妈的,要老子的命,老子难道还怕你们这群杂毛不成!”
“看来老子今天是要大开杀戒了!”林渺一挥臂,重扫在那年轻人的脑袋之上,便听的一声颈骨折断的声音,可怜这年轻剑手连惨哼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冤死在林渺的铁臂之下。
“杀!”那群人见林渺真的杀死了那年轻剑手,不由得都红了眼,怒吼道。
“妈的!”林渺伸手连皮带肉地拔出射入肩头的箭,也顾不上钻心剧痛,退身竟抓起一根两丈余长、用来抬轿的粗竹杠。
“我让你们知道老子不好惹!”林渺将长竹杠以万夫莫挡之势横扫而出,竹杠所过之处,风雷隐隐,草木尽折。
如此声势只让那群箭手脸色都变了。
剧痛,对于林渺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他尝过比这箭伤更痛一百倍的滋味,但他仍活了过来,那火怪和风痴的折磨已使他对其他任何痛苦没有畏惧。对于他来说,那时所受的痛苦已经达到了一种极限,是以,在箭伤之下,他仍能使出如此狂猛的一击。
“砰砰……”挡者披靡,无论是撞上竹杠的人还是兵刃,都如弹丸一般被弹了出去,没有人能抗拒林渺的神力。
小晴呆住了,她本欲上前给林渺助阵,却没想到林渺会用如此长而笨的粗竹竿作兵刃,而且拥有如此强的威力。这些人便像是摧枯拉朽一般倒下、跌出,轻者骨折,重者吐血。
根本就没有人能够逼近林渺。
林渺微愕,这些人似乎比他想象的更不经打。他却没有想到,自己所怀的功力如此之强,尽管不会武功招式,但这挥棒的力量是何其强霸,这些人只是山寨中的喽啰,自然是难以抗拒了。
林渺奋力横扫仅三下,身前便已看不到站立的人,有的已吓破了胆掉头就跑,有的躺在地上只有呻吟的份,哪还有再战之力?
另一边白玉兰诸人也微怔,不过,与那群箭手的缠斗也极麻烦,所以她并没有时间观看林渺的搏杀英姿。
“你们这群小毛贼,也敢在这里撒野,今日就让你们有来无回!”林渺长竹杠一横,便向路边的坡上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