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使者心中蓦生一股惊骇,显然没有想到李世九竟会改变目标,将矛头指向自己,其实不仅是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想到,李世九的目标本来就是她。
以李世九的目力和经验,当他第一眼看到色使者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色使者是“声色犬马”中最弱的一环,这是因为她在南郑长街之战中曾经受伤,时日相差不远,她还远远没有恢复到她最佳的状态。
既然这是一个破绽,李世九就绝对没有理由放过,虽然色使者的身姿曼妙,风情万种,两团****颤巍巍抖动于人前,几欲让人喷血,但这还不足以遮迷李世九的眼睛。
“呼……”
剑锋所带来的杀气,犹如横生的飓风,令色使者花容失色,随着紧绷的绸带飞速地缩短,她的眼里陡现李世九充满杀气的脸庞,那种无情,犹如煞神般恐怖,使得色使者的心不由自主地颤了几颤。
对李世九来说,这已足够,这一颤的时间已足以让他的剑刺入色使者的胸膛。
“呀……”一声娇呼,色使者的人如断线的风筝向后跌飞,在玉体经过的空间,喷洒出一道凄艳而赤红的血雾。
死者已逝,对于生者来说,这绝对是惨淡而恐怖的一幕。
然而,李世九丝毫没有感觉到一丝得意,就在他转身之际,他已感到了三道杀气从不同的角度以电芒之势迫向自己。
这三道杀气互为犄角,带有一种必杀之势,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李世九似乎都死定了。
在这个世界上,在三百六十五行中,据说最大方的人就是做杀手这一行的,他们往往施舍给对方的是无情的杀招,而从来不求回报。对于李世九的这种回报,他们当然不予笑纳,而以更无情的方式回敬过去。
还是在那座山巅之上,红颜已悄然离去,只有纪空手依然双手背负,抬眼望天,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一轮红日破云而出,纪空手的身影如一杆傲立的长枪,站立在片片红霞之下,那阳光构成的一道巨大的光环,将他罩在其中,仿若佛光。
在这一刻间,他气度沉凝,脸现微笑,从容不迫,却有君临天下的威仪。
一阵脚步声临近,纪空手没有回头,却听出是张良发出的声音。
“你来了!”纪空手微微一笑。
“一切俱已就绪,就等汉王发令了!”张良恭声而道。
在他的身后,有一百名剽悍有力的军士,列成五队,每一队中,都擎着一根高达十丈的旗杆,旗杆之上,裹卷着五种不同颜色的旗帜。
“这是什么?”纪空手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一丝诧异,问道。
张良淡淡一笑,道:“这是旗语,当这五种不同颜色的旗帜以不同的方式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它可以表达一种意思,当然,这旗语是在双方事先约定的情况下才能生效,当你的命令发出时,就完全可以利用这五种不同的大旗,来表达你的意思!”
纪空手道:“你远比我想象中的聪明!”
张良道:“这并不是我凭空想象出来的玩意,其实在兵家之道中,旗语只是传递信息的一种方式,在不同的地形环境之下,通过号角、鼓声同样可以传递出不同的信息,这些都是有史为证的,我只不过是照搬前人的做法而已!”
纪空手笑了一笑,不再说话,而是放眼望着脚下的忘情湖,湖水流动的声音隐隐传来,而一层薄薄的雾气犹如一道轻纱蒙罩在忘情湖上,时隐时现,恰似一个神秘的女人。
透过这层薄薄的雾气,纪空手依稀可以看到,十万大军已经列队有序,各守要津,在他的眼中,仿若蚂蚁,这的确如张良所说,一切已经就绪。
“可以开始了吗?”张良道。
“再等一等!当雾气散尽时,取宝就可以开始了!”纪空手沉声道。
风起云动,云散之际,红日已然高照,当雾气散尽之时,纪空手充满力度的大手猛然向前一挥,在他的身后,“唰——”的一声,五杆大旗同时张开,临风招展。
在张良调度之下,五杆大旗在百名军士的手中交错而行,瞬间之后,便听得脚下一声轰响,十万人同时发出一声吼叫,以作呼应,其声之烈,惊天动地。
取宝行动在众人翘首以盼之下,终于拉开了序幕。
纪空手放眼望去,只见十万人在旗语的调动之下,井然有序地展开了行动。
“以你的测算,这两条入湖的溪河断流所需多久时间?”纪空手道。
“半个时辰足矣!”张良自信地道,“引水的渠道早在昨夜已经完成,只要掘开溪河与渠道之间相连的泥石,半个时辰之后,这两条溪河之水就会改道而流,再也不会注入这忘情湖中!”
“那就是说,再过三个时辰,这登龙图宝藏就会浮出水面,重见天日?”纪空手淡淡而道。
张良的眼中闪现出一种莫名的神情,压低嗓声道:“难道说这登龙图宝藏确有其事?”
“子房何以有这种怀疑?”纪空手也压低声音道,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这只是我的一个直觉!”张良沉声道。
纪空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顾左而言他:“你喜不喜欢看戏?”
张良怔了一怔:“你何以会问这个问题?”
纪空手缓缓而道:“不管你喜不喜欢看戏,接下来的这一出戏一定是你今生所见的最精彩的一场大戏!”
“空城计?”张良陡然间灵光一现。
“你只说对了一半,如果只是一个空城计,那我就不是纪空手,而真的是汉王刘邦!”纪空手笑了笑,他的眉间流露出一股强大的自信。
不可否认,张良敢以兵者自居,他的心机与智计,都远在常人之上。
可是,当他与纪空手同在一起的时候,他居然无法领悟纪空手言语的玄机,更不能测度纪空手心中所想,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张良都在想:“我是应该感到悲哀,还是应该感到高兴,值得庆幸的是,我不是他的敌人,而是他的朋友,这已足矣!”
这似乎是一个神话,更是一个奇迹,当纪空手崛起于江湖之时,他似乎就以他的智慧和运气在书写着一个个不朽的传奇。
此时的忘情湖正在一点点地消退,在众人的注目之下,湖水形成一股暗流,旋转着向湖心中一个巨大的漩涡旋聚而去,去势之疾,轰然有声,蔚为奇景,让人叹为观止。
当水势降到一半之时,一个孤岛浮现水面,岛顶平滑,如一面巨大的石壁,水流哗哗而下,当水迹尽灭之时,在顶壁之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大”字,如刀削斧劈一般充满力度,纵是在山巅之上,也清晰可见。
“大?”张良低呼一声,显得极是惊奇,当他的目光投向纪空手的脸上时,却见纪空手的脸上露出一丝胸有成竹的自信。
张良正想出言相询,却听纪空手沉声而道:“你无须问,再看下去,答案自明!”
张良沉吟片刻,微微一笑,道:“我突然想起一段故事,是有关于刘邦的,当他在沛县起事之时,在义军之中,流传着一个赤龙帝君的传说,莫非你今天的所为正是仿效他当日的用心!”
纪空手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道:“你可知道关于赤龙帝君的传说是出自何人之口?”
“难道是你不成?”张良诧异地看着他。
“不错!正是区区在下!”纪空手微笑而道。
“那么我敢肯定,你一定又在造势,又在演绎一段神话!”张良的眼中倏然一亮,心中涌动着一股亢奋的情绪,他不得不承认,纪空手此计之妙,妙绝天下。
随着湖水的下落,当第二个孤岛现出之时,所有的人都平息静气,目瞪湖面,因为他们眼中所见的,竟然是一个“汉”字。
“大汉……”当每一个人的心中都闪现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都蓦生一股玄奇的感觉,因为他们懂得,大汉的建立只是近一两年的事情,而忘情湖的出现却早在始皇在位之时,没有人可以预知未来,出现这样的事情只能归于一种神迹。
在一片哗然声中,有人已然下膝而跪,他们将所见的一切都视作是一种天意,当湖水沿着湖底的暗流消失殆尽之时,只见四个大字赫然现于湖底——大汉天下!
这是一个谁也想象不到的结果,这忘情湖底竟然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登龙图宝藏,有的只是这仿若神仙手笔的四个大字,但这已经足以让每一个人感到心惊,感到震撼。
天地在这一刻间归于宁静,在不自觉中,十万军士纷纷跪了下来,眼睛里充满着激动的泪水,当这十万双眼睛同时望向那高山之巅的傲然身影时,但见那魁伟的身躯雄立在那太阳之中,有一种雄霸天下、不可一世的霸气。
旗帜翻动间,张良趁机大叫了起来:“大汉天下,实乃天意,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音未落,山脚下的欢呼声如潮水般涨落起伏,引起山谷共鸣,十万人沸腾起来,气氛热烈,几达极点。
如此惊心动魂的一幕,就连纪空手自己也有所感动。
他已然明白,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他将被每一个将士视若神明,恍如天人,他以他的智慧将自己送上了一个神坛。
对李世九来说,他的确是身处绝境,无论他从哪个方向突围,都很难逃过敌人的狙杀。
“呼……”
就在这时,虚空之中幻出一片云彩,在斑斓的云彩之中,寒芒暴现,替李世九挡击了敌人这必杀的一击。
出手的人当然是李世九的同伴,这几名高丽人同为剑庐童子,身手当然不弱,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们出手的同时,一股强大的杀势自地下破土而出——真正的高手竟然来自地下。
李世九和他的同伴无不大吃一惊,长剑指向地面,拖起一片泥云,向敌人当头罩落。
“你们带着公子快跑!”李世九低喝一声,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了敌人的强大,远非自己可以抗衡的,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之下,他只希望能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回龙赓与同伴的生还。
“哈哈……”
一声狂笑蓦生空中,然后有人在李世九的身后冷冷而道:“能够在我幽冥七世手中逃生的人,并非没有,但绝不会是你们!”
李世九和他的同伴将龙赓围在中间,这才循声望去,只见三丈之外,一个四五十岁的侏儒老人,脚踏树枝,悠然晃荡在半空之中,骤然看去,就像一个顽皮的孩童,但如果你真的把他当成一个孩童,那么后悔的人一定是你。
因为他的手中有一个大铁锥,重逾三四十斤,擎在手中,举重若轻,恍如无物。铁锥所指之处杀气漫天,飙出压力无数。
“幽冥七世?”李世九愕然一惊,这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名字,对他来说,他还是头回听说,但是此人还未出手,气势已是如此霸烈,显然又非无名之辈。
“难道你连老夫之名都未听过?那你可真是孤陋寡闻了!”幽冥七世冷哼一声,显然为李世九的无知感到气愤。
“那你可知道我是谁?”李世九明知自己未必是此人的对手,所以才故意拖延时间,虽然他明白这一手未必有用,不过他知道如果一旦动手,自己只能是死路一条。
“老夫不必知道,我只知道,你将是一个孤魂野鬼,枉死幽魂,你若是能接下老夫的三记铁锥,老夫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幽冥七世显然对自己的武功非常自信,所以,他才显得这般狂妄。
但他的这一句话让李世九重新看到了一线生机,虽然他不知道这幽冥七世是否言而有信,但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一线希望。
李世九和那几名剑庐童子相处多年,自然心意相通,他的一个眼神已然让那几名剑庐童子知道了他的意图,他心里非常清楚,凭他们的实力,要想从这几名敌人的手中胜出,似乎很难,唯一的生机就是利用幽冥七世的托大,看能不能寻到唯一的生机。
所以,李世九丝毫没有犹豫,当幽冥七世的话音一落,他的身躯已如狂风直进。
“啸……”
长剑如雪,划向半空,他的剑并非对着幽冥七世而去,而是削向了幽冥七世所踏足的那棵树枝,这无疑是正确的选择,但他忘了一点,以幽冥七世的身手,又怎能让他轻易得逞?
“呀……”
幽冥七世大喝一声,单手高擎大铁锥,如山岳垮塌之势,迎着李世九的剑芒俯冲而来,刚猛的劲气在虚空中爆炸,气流蹿动间,显示着他这一击是如何的威猛。
李世九不敢硬捍,唯有闪躲,当他的剑与大铁锥交错而过时,虽然没有一丁点接触,但铁锥带出的劲气依然震得李世九的手臂发麻,长剑几欲脱手。
“噔噔……”
李世九不由自主地连退两步,这才站稳身形,当他回身而望时,心里不由产生一股惊骇,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幽冥七世的内力之强竟然是如斯厉害。
听香榭中,在阀主之下有七大高手,这七大高手一向藏于暗处,各司其职,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底细,就连阀主吕雉也从不以姓名相称,而是称他们为“幽冥某世”,这“某”之一字以数字相代,以他们的武功高低为序,而这幽冥七世无疑是这七人中最弱的一人,但饶是如此,已足以让李世九感到头大。
那几名剑庐童子正要踏前,已经被“声犬马”三大使者从中隔断。
“这算不算是一招?”李世九苦笑了一声。
“算你一招!”幽冥七世断然道。
李世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全身的劲力陡然提聚于掌心,手腕一震间,剑尖狂颤,手中的剑竟然化作一片幻影,如朵朵莲花般绽放开来。
这层次分明的剑气犹如飞瀑而下的流水,向四方席卷,枝叶横飞,沙石疾射,整个虚空充斥着疯狂的压力。
无论这剑气多么的汹涌,无论这幻影多么的凄迷,幽冥七世的眼睛丝毫不为所动,他的眼神绽射出一道锋锐的寒芒,盯射在自己手中的锥尖之上。
直到剑锋切入他的三尺范围之内,他的锥尖才以一种非常简单却有效的方式,横亘在剑锋所向的前路。
李世九甚至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手臂一麻,整个人似被一道狂流击中,身不由已地倒退七步。
他这一退,竟然冲过了“声犬马”三位使者布下的防线,退到了那几名剑庐童子的身边。
幽冥七世显然不想再给李世九任何喘息之机,大铁锥破空而来,隐挟风雷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