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似有所悟,道:“关乎到武林的未来走向,似乎就只有玄铁龟了,而另一件事情难道就是你所说的登龙图?”
凤五脸带赞许,道:“不错!登龙图,顾名思义,能得此图者,必将得天下。是以它的现世,有谁不怦然心动?相传大秦始皇建国之初,曾经尽收民间收藏的兵器,集中咸阳,然后建高炉熔之,得十二金人。但是我们得到的消息,却是另一种说法,说始皇确实下旨没收民间兵器,也的确将这上百万件兵器集中,可是集中地点并不在咸阳,而是将它们与一批金银珠宝藏匿在一个秘密的地点,无人知晓这个地点的所在,只能凭着登龙图才能看破其中奥秘。因为大秦始皇无疑是一个大智大勇的开天帝王,虽说他有将大秦基业传至万世万代之心,但他十分清楚这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为了将来的后人有复国建功的本钱,是以他想出了这么一个宏伟的构思,并且付诸实现。”
上百万件的兵器,成千上万的金银珠宝,谁不觊觎?谁不想占为己有?它就像一座沉默已久的火山,一经爆发,当然惊天动地,便是韩信听之,也是咋舌不已,更为大秦始皇如此庞大的手笔而蓦然心动,悠然神往。
“藏宝之地既然不在咸阳,你何以要我赶往咸阳?莫非你已经有了登龙图确切的下落?”韩信灵光一现,蓦然问道。
“是的。在你到达咸阳之前,我们问天楼在咸阳城中已经密布眼线,静观其变,他们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多地给你提供关于登龙图的一切消息,并在必要的时候给你帮助,但在盗取登龙图的时候,你只能独立完成,任何人都不可能给你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掩护。”凤五语重心长、一字一句地讲述着自己的计划,他之所以如此小心翼翼,是因为他深知此事太过凶险,稍有不慎,便会全盘皆输,不仅危及韩信的生命,更会影响问天楼称霸武林、问鼎天下的大计。
“为什么?”韩信心中有一丝不安的预感,以凤五这等桀骜不驯的江湖豪杰对此事尚且郑重其事,这只能说明登龙图所藏处必是如龙潭虎穴般的艰险之地。
“不为什么,只因为登龙图是织在大秦二世胡亥的龙袍之上。”凤五此话一出,韩信与凤影俱都脸上变色,亭中气氛一时紧张。任何人都清楚,要想在戒备森严的大秦皇宫中盗取帝王所穿的一件龙袍,这其中的凶险无异于与虎谋皮,纯同自杀。
凤影眉间闪现一丝愁苦之色,凄然叫道:“这岂不是让韩大哥去送死吗?”她的小手情不自禁地紧握韩信的手,冷汗涔涔,牵挂之情溢于言表。
凤五冷然道:“但凡顶天立地的英雄,谁又是一帆风顺?谁又可不劳而获?不经历九死一生的凶险,不经历百折千挫的苦难,要想名垂青史,遭受世人敬仰,这只能是一个妄想,一句空谈。盛名之下岂有侥幸,难道不是这么一个浅显的道理吗?”
他的话中充满激情,如火炬般燃烧于黑夜,顿时激起了韩信胸中的冲天豪气,拍手叫道:“是的,没有苦哪有甜?没有千辛万苦又怎会有一时的辉煌?大丈夫生于世间,当不畏艰难,明知凶险,亦要全力以赴!”
凤五眼睛一亮,明显感到了一股来自韩信身上的熊熊战意,如一团燃烧的烈焰,感染着他,感染着这古亭周围的气氛。他的眼眶渐渐湿润,视物已有些模糊,一滴咸湿的泪水缓缓划过脸际,为韩信这一刻间表现出来的英雄气概心动不已。
“你决定了?”凤五不得不问上一句。
“我已经决定了,英雄方能配佳人,我绝不会使所爱的人失望的。”韩信的眼中喷发出一股不可抑制的爱意,毫无保留地投向凤影俏丽的脸上。他爱她,为了她,也为了自己,他需要一个英雄之名,英雄配佳人,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凤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使自己的心灵在躁动中渐渐冷静,因为他必须一字一句地斟酌,将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通过准确无误的表达,让韩信通透地理解每一个行动的细节。当他将这个计划完全展露在韩信的思维之中时,即使是心理早有准备的韩信,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因为他绝对没有想到为了登龙图,问天楼会花费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来实施这么一个宏大的计划。他更没有想到,这个计划已经实施了多年,千百人蛰伏咸阳,只是为了他的出场作铺垫。他——韩信,一个流浪市井的无赖浪子,只因机缘巧合,却成了问天楼这个计划中最重要的执行者。
“我们之所以选中你,是因为除了我与凤影,以及卫三公子之外,天下间再没有第四个人能够知道你是问天楼的人。你有了这个没有身份的身份,可以在咸阳不受人注意,因为据我们确切的消息得知,不仅有我们问天楼、流云斋企图盗取登龙图,就是入世阁的赵高,也已经加快了谋夺的步伐。可以说在咸阳城中,为了登龙图展开的一系列纷争,已经远比沙场之上的战争更为激烈。”凤五不无担心地分析着咸阳城中的形势,显然为日趋严峻的局势感到忧心忡忡。
“如果没有人知道我的底细,我又该怎样才能与问天楼蛰伏咸阳的人进行联络呢?”韩信此话一出,让凤五紧锁的眉头豁然展开,这足以证明韩信已经进入了问天楼赋予他的角色中,将自己的整个身心投入到了这项宏大的计划当中。
凤五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半块只有两寸见方的绿玉坠,郑重其事地交到韩信手中,道:“这原来是一块精美的玉坠,现在却一分为二,一半在你这里,另一半在别人的手中。为了你的安全起见,只有这个持有另一半玉坠的人知道你的身份。若非情不得已,尽量不用,但是只要对方交出的玉坠能够与你手中的玉坠合二为一,无论他的身份如何出乎你的意料,你都一定要完全相信他。”
“我能不能问上一句?”韩信将玉坠藏入怀中,突然向凤五问道。
“不能,因为除了卫三公子外,这个人究竟是谁,我也无法知道。”凤五显然明白了韩信问话的用意,淡淡一笑。
韩信这才知道问天楼的组织严密,的确是有其过人之处。那支不知是否是刘邦拥有的刘姓义军背后有问天楼的支持,在群雄并起、诸侯分立的乱世当中异军突起,想来只是迟早的事情。
凤五站将起来,凝视韩信良久方道:“你肩上的责任重大,希望你能忍辱负重,完成这项艰巨的使命。你可知道,如今的义军战士手里,大多还是用木棒竹竿作武器,只凭一腔热血,犹在与拥有锋刀利刃的大秦士兵一争生死,所以只要你得到了登龙图,也许整个大秦的历史就会因你而改变。”
韩信只觉全身热血沸腾,恨不得立马奔赴咸阳。当他一切准备就绪时,向凤五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你能不能闭上你的眼睛?”
凤五虽然诧异,却还是照办了。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凤影小脸通红,正痴痴地望向韩信没入夕阳之中的背影。他不知道,就在他闭眼的刹那,韩信已将他那富有阳刚之气的深情一吻深深地留在了凤影的红唇上,留在了凤影的心里。
吹笛翁就是吹笛翁,他一眼就看穿了红颜的心事。
“在下吹笛翁,在此见过纪公子。”吹笛翁从红颜身边走来,彬彬有礼地向纪空手拱手言道。
纪空手见过吹笛翁与方锐相峙时的气势,知道此人功力绝高,不敢小视,当即起身还礼道:“原来是吹笛先生,在下冒昧登船躲避,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他失礼在先,不免惶惶,按理说吹笛翁原该生气才是,不过看纪空手补足礼数,而自家小姐对其又有另一层意思,他自然不去追究,反而微微一笑,道:“你能在我与小公主的面前逃过我们的耳目,身手可好得很哪,怪不得连入世阁八大高手之一的方锐也奈何你不得,真是后生可畏呀!”
“不敢,在下这一切都是侥幸所致,运气使然,怎可当得起吹笛先生的这番赞誉?”纪空手忙道,红颜瞟了他一眼,见他少年心性,却不浮躁,为人谦恭有礼,殊属难得之举,心中不免又多了几分欢喜。
“你所言虽是过谦之词,不过想来也有几分道理,以方锐的见识,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你,你可想过以后有什么打算?”吹笛翁渐入正题,言辞委婉,不着痕迹。
“唉……”纪空手隔窗而望,便见湖上暗夜沉沉,不见一丝光明,恰如自己的未来一般,不由轻叹一声,勾得红颜一颗芳心顿时悬空,好生心疼。
“在下本乃一介无赖浪子,涉足江湖,乃是一时偶然,又怎会有更长远的打算?若非为了一个人,在下恨不得顺水而下,直奔大海,寻一孤荒野岛了却残生,再不想这江湖中的尔虞我诈。”纪空手想到韩信生死未卜,不由黯然,思及刘邦、樊哙,更是为他们添一份担心。毕竟乱世之中,凭他们的那点人马要想在诸侯群起中占得一席之地,实在艰难,若非大智大慧者,是很难改变被强敌消灭或者吞并的可能的。
红颜“呀……”的一声,看到纪空手眉间的那点愁思,不禁问道:“倒不知纪公子所言之人是否便是你的意中人?”
她心有所思,自然想到了这一层,情急之下,未免有些失态。
所幸纪空手思及朋友安危,没有注意到红颜的这番关切,只是苦笑一声:“在下孤家寡人一个,又岂会有什么意中人?”他偶尔也会想到小桃红,却只觉得她与自己虽然投缘,仅限于姐弟之情,情谊固然深厚,绝非男欢女爱。
“如此最好。”红颜小声嘀咕了一句,轻舒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失仪之处,顿时小脸红若朝霞,神态忸怩,尽显女儿羞态。
“你说什么?”纪空手没有听清,反问一句。
吹笛翁赶紧打圆场:“这么说来,纪公子乃是为朋友担心,如此高义,实在是让人佩服。不过你想过没有,江湖之大,人海茫茫,要从中寻找一个人是多么艰难,我倒有一个主意,或许能够帮助你寻到这位朋友。”
“是吗?那敢情好,还请吹笛先生示教!”纪空手不由大喜道。
吹笛翁胸有成竹地道:“你如果找不到一个人,通常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来找你,只要你的名气够大,受人瞩目,你的朋友便能很容易地得到你的消息。”
纪空手一拍脑门,道:“对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他寻思片刻,复又摇头道,“不对呀,我此刻名气倒是不小,却犹如一只猎物,一旦露面,朋友没找到,只怕猎人来了一大堆。”
红颜听他说得有趣,扑哧一笑,道:“你呀,说得虽然有理,却是歪理,吹笛先生既如此说,当然有他的手段,你且听他说完不迟!”
纪空手抬眼看来,猛见红颜灿烂娇艳的笑脸,怦然心动,他不好意思地急转过头道:“那就请吹笛先生赐教。”
吹笛翁难得一见红颜会对陌生男子如此亲近,心中暗笑,听得纪空手说起,微微一笑又道:“玄铁龟之谜现世江湖,引得纪公子一夜之间成为江湖上万人瞩目的人物,这似乎正如纪公子所言,使得纪公子受名之累,仿若猎人追捕的猎物。但是以我家主人的颜面,倘若亲自为纪公子辟谣,相信江湖中人自会平息谣言,还纪公子一个自由之身。”
纪空手听到这里,想到方锐曾经对自己谈到武林五霸时,讲到过五音先生的种种事迹,当时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五音先生武功高绝,通晓音律,所谓音从心生,是以五音先生一生之中从来都是以真言示人,从未说过半句假话,江湖中人送他一个别号,叫作“一言千金”,可见其人格魅力之所在。
他心中一动:“若是有五音先生出面,自己的确可以从这玄铁龟造就的旋涡中脱身而出,可是他老人家隐居于世外桃源,人如神龙见首不见尾,自己何时才能见他一面?况且自己与他素无交情,纵是见面,他又怎会为我这等小人物说话?”
他神情踌躇之间,尽被吹笛翁看在眼中,吹笛翁与红颜相视一眼,这才笑道:“我家主人虽然难求,但他平生之中却有一至爱,那便是我家小姐,只要我家小姐替你亲口相求,那么此事多半能成。”
纪空手不由望向红颜,眼中虽然企盼,却终究开不了口。他出身市井,自幼受人欺侮,幼时也曾求人,终究是失望居多,到了大些的时候,人便多了一份傲骨,深谙求人不如求己的道理。他此刻人在绝境之中,明知开口相求即可脱离这无休无止的烦恼,但他与红颜相识未久,怎么也开不了这口。
“罢了,在下命中注定有这烦恼,又何必让小公主为难呢?”纪空手长叹一声,意兴萧索,站将起来道,“该来的终究会来,躲得过便算不了是祸,在下相扰已久,不便之处,还望小公主与吹笛先生见谅一二,在下这便告辞!”
他揖手为礼后,扭头就走,忽听得耳边有异声响起,香风过处,一道纤秀的身影已挡在自己面前,若非他收脚极快,只怕两人便要撞个满怀。
“你可知道,只要你踏出此船,就是入世阁人的囊中之物?”红颜轻咬红唇,眼显幽怨地道。
“我知道。但是我能躲得了一时,终究躲不过一世,反正我是光棍一条,大不了搭上这条命罢了。”纪空手昂然而立,心中傲意顿生,丝毫不见半分胆怯之意。
“若是我要你留下,你又怎的?”红颜说完这句话,明亮的眼睛霍然抬起,虽有三分羞态,却以咄咄逼人之势与纪空手的目光相对。
纪空手何时见过这等阵仗,整个人顿时慌了手脚,沉默无言,却听得吹笛翁悠然笑道:“你这条命虽然你自己不怜惜,但却有人替你怜惜,所谓当局者迷……”
红颜瞪他一眼,吹笛翁不敢再说,脸上却似笑非笑,神情怪异,纪空手见得如此情景,这才恍然醒悟,明白了佳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