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来我已经总结出了经验,有任何问题就问颜路,他一定会耐心的端端正正的解答,而我绝不会去问张良,他说的话哪句真哪句假哪句是玩笑往往会让我糊涂,让我对真实情况反而更加摸不着头脑,哎,谋圣大人的世界我们普通人还是不懂。
所以我也是从颜路这里得知了些荀夫子的情况,荀子是一个性格古怪,脾气又很大的老人家,虽然颜路言辞很婉转没有那么直接用词那么难听,不过我觉得差不多了,就是很怪癖。甚至连伏念他都冷眼相看,好多年都懒得见,而伏念也从来不敢擅自求见。但荀子只对一个人赞赏有加,还会经常一起切磋棋艺,那就是张良。
为了及早实行张良的计划,尽快请荀子出山,从墨家据点回来后的第二天一早,张良就带着我去见荀子。
我心情十分的忐忑,因为张良还要我做件事,让我觉得是在做间谍似的,万一被荀子发现质问起来,真难想象荀子这样大脾气的人会不会把我给直接给轰出去,我在小圣贤庄估计也要身败名裂了。
至于为什么我同意掺和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主要还是看在端木蓉和盖聂那么悲情的分上实在不忍心不管不顾。而为什么就一定要我去做这件事情呢,张良也向我说明了充分的理由,因为其他人连见一面荀子都难更别提鬼鬼祟祟的小动作了,荀子毕竟第一次见我对我言行举止也不了解所以他为我打掩护,必能万无一失。
荀子就隐居在半竹园内,不让人打扰。半竹园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十分偏僻,但没想一段看似曲径通幽的小路后又是豁然开朗的一片天,碧蓝的一潭湖水映入眼帘,倒映着郁郁葱葱的青竹美不胜收,而在湖水边便是落枚棋室,荀子整日冥想下棋看书的地方。
“师叔有礼。”张良上前行礼到。
“嗯~~。”荀子端坐于案前,双眼合着似乎在冥想着什么。
“荀师叔,今日小侄还带来了一人。”张良看向我示意我上前。“这位是小侄在故国就已定亲的妻子,申云姑娘,这两天才在桑海城重逢,所以特带她来求见”
“哦?”荀子缓缓睁开眼打量下我。
“小女申云有礼了,见过荀师叔。”
“嗯,申云姑娘,既然和子房故国就已定亲,肯定也是出身名门之后吧?”
“小女申云,先辈是韩国丞相申相国。”
“嗯~原来是这样。”荀子点点头,马上又合上了眼睛,似乎还沉静在他自己的冥想里,并无意于与我们过多交流。
“荀师叔,云儿虽然是女子,但也通晓儒学,并且还特别推崇您老的主张,常常和我侃侃而谈呢。”
“哦?申云姑娘最为推崇哪一点?”荀子果然考问起我来。
这个问题我预料到荀子会问,所以早就准备好了答案,我恭恭敬敬的答道:“小女不才,哪里敢侃侃而谈。小女最为敬佩的便是荀师叔的性恶篇。”
“嗯。那你怎么看‘性恶’呢?”
“‘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大多善的、有价值的东西都是人努力的产物,就如道德、文化也是人的创造的结果。所以小女陋见,性恶论并不是对人性的否认,而是以人性有恶,强调后天道德教育的必要性,强调事在人为的重要性,是种对人性的鼓励和肯定。”这翻话我在心里默念了许久,终于吐了出来,我也松了口气。中国古代哲学在大学课程里面是个很冷僻的科目,没想在这里到挺派用场。
“嗯~”荀子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我们,他顿了顿又问道:“那么申云姑娘怎么看如今的法家?”
“所谓苛政猛于虎也,****比吃人的老虎更加可怕。秦统一六国历经战火无数,生灵涂炭,百姓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而不是极端的苛政严法。小女更为赞同荀师叔的理念——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
“嗯~~,申云姑娘虽为女子,很有见地,那帮儒家弟子也不及你啊。”荀子语气明显缓和下来,不再如刚才这般冷淡。
“荀师叔过奖了,小女不敢当。”我低下头,摆出尽可能谦卑的姿态。
“子房,你与申云姑娘定亲,可有行成婚礼?”
“荀子师叔,还未行礼。”
“既然如此,你们年纪都已到,择日就行成婚大礼吧。”
荀子这话把我们都一震,不知道怎样拒绝才合适,张良迟疑了会儿才回道:“荀师叔,现在形势恐怕没有时间……”
还没等张良说完,荀子就打断了他的话,告诫道:“子房,女子名节最为珍贵,你不要轻视,早日给申姑娘一个名分,听见了没有?”
“是……师叔。”张良见荀子如此郑重其事也就不再多说,只能先答应着。
“好。既然来了,你就陪我下盘棋。”
如张良所料,荀子果然又提出对弈,而这次张良会故意下一手好棋步步紧逼,引开荀子的注意力。战局正酣时,张良对我使了个眼色,我无奈的点点头,知道时机到了轮到我行动了。
我佯装要欣赏墙上镶嵌的篆刻作品,轻手轻脚走到了荀子身后,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铜币和粘合物。其实这个粘合物是什么我也不是很明白,总之我把这个黏糊糊的东西涂在铜币上往窗上正中位置一按,就是给粘上去了。事情妥当后,我回头望向荀子和张良,荀子还在低头苦思冥想,而张良见我已经办妥,冲我截然一笑。
“咳咳……”荀子突然低声咳了两声,我一个激灵,慌忙走了几步站到篆刻作品前装作很欣赏的样子。
荀子突然转过头,看向我,问道:“申云姑娘,你在看什么?”
“啊,荀师叔我正在看……这个篆刻。这个是师叔您的作品吗?”
“嗯。”
“俗话说字如其人,难怪那么苍劲有力大气磅礴,赫赫赫……”我尴尬的笑笑,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荀子似乎并没有发现我的异样,只是神情流露出一些困乏,他转而对张良说到:“今日我有些乏了,这盘棋先搁着改天再下。”
“是,师叔。那我和云儿就不打扰师叔休息了。”
“嗯~~~”荀子又合上了眼睛。
从落枚棋室出来,我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深吐一口气。张良布这个局来骗荀子出山真是胆大包天,只有他才有底气使这种怪招,真是让人哑口无言。不过还好自己总算大功告成,接下来就轮到颜路师兄出马了,真是为他捏把汗,一个正人君子竟然要被逼着去骗自己的师叔,哎,张良这不是明摆着坑人嘛。
“云儿,你刚才很机敏啊。”张良带着笑意夸赞到。
“这还不是给你逼的嘛!刚才师叔咳咳两声真把我吓坏了,还以为他发现了呢。”我鼓着嘴埋怨道。
“师叔这是转移话题。”
“转移话题??”我疑惑不解。
“我与师叔那盘棋故意下的互相胶着,只差一步就能决胜负,只是他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想认输,所以才突然询问起你在干什么。”张良淡淡一笑,在他眼中似乎没有什么人是不会被他看穿摸透的似得,不由让我有些不安,思量着他到底看穿我了几分,将来我会不会也被他这样耍的头头转?
“不过子房,在窗上粘上了铜币小孔的确成了,但真的就能成功小孔成像了吗?”我有点怀疑的问道。
“我们未时再来,你便知。现在我要去找天明,你可一起来?”
“教他下棋吗?算了吧,我还是躲远点,免得你又推给我,说什么这里就拜托你啦,我可受不起。”说完,我拔腿就准备开溜,没想一把又被张良给拉住了手臂。我气呼呼的质问道:“你干嘛呀!?”
只见张良眼睛弯成了两个漂亮的弯,说道:“云儿,我只想说,你走错方向了,出去是那条路。”
我汗颜,自己的方向感真的太弱了,但嘴上仍故作不置可否:“知道了啦,你可以放手了吗?”
“好,未时我在这等你。”张良松开了手。
“等我干嘛,你自己确认了就行,我没兴趣。”
“真的没兴趣?”
“是!没兴趣就是没兴趣!”说完我便一溜烟地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