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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天下父母

陈刚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个乳臭未干地黄毛小子戏弄,但是今天他遇到了。

他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得心里有无数个动物园都遭了秧。

正值陈刚独自惆怅的时候,一个老妇人拄着根藜杖,步履蹒跚地慢慢走了过来。

她年纪太大了,脊背已经被岁月压得直不起来。而且每走几步,就会停下来,努力喘口气,顺便伸手捶两下微微发酸的腰。

老妇人很普通,普通到跟陈刚所见过九十岁的老人差不多一个模样:花白而稀疏的头发,精瘦的躯干,蜷曲而发青的双手,不一而足。

老人的臂弯里还挎着一个竹篮子,篮子也有些年头了,原来的青色早已变成现在的暗黄。

篮子被一张洗得发白的帆布盖着,看不清里面装得是什么东西,但肯定不会特别重。不过,就这么一点点,就已经把老妇人累得不行。毕竟,时间的重量是谁也无法衡量,也无法忽视的。

陈刚走上前去,弯着腰在老妇人的跟前说道:“阿婆,我来帮您提篮子吧。”

老妇人抬起头,一双浑浊的老眼睛盯着陈刚看了许久,然后微微一笑,露出早已落光牙齿,只剩下淡红白色的牙床。

“你真是个好孩子,还能想到来帮我这个老太婆。我想你肯定非常孝顺,跟我儿子一样孝顺。”老妇人说着,慢慢地松开了自己的臂弯,任由陈刚把篮子取了出去。

陈刚注意到,老妇人在说到他儿子的时候,浑浊的眼里闪烁出一丝光芒。很显然,她的儿子是令她非常骄傲的。

陈刚呵呵一笑,问道:“阿婆,您这是给谁去送东西吗?”

“嗯,去给我的大儿子送吃的。他最喜欢我给他做的芝麻饼,他说,要是没有这饼,其他东西他几乎不知道怎么下咽。”老妇人开心的说着,好像很久没人这样问起他的儿子了。

听到这,陈刚却觉得这爱有点令人发酸,一个年迈的老太太,几乎连走路都走不动了。却还给自己的儿子做饼吃,就因为他害怕自己的儿子离了这饼,会饿着。

陈刚勉强保持着自己脸上的微笑,扶着老太太一边走,一边接着聊,“那您大儿子是做什么的?”

“他呀,他是编箩筐的,手艺可好了。你瞧瞧你手里的竹篮子,就是他编的。”

陈刚细细一瞧,发现这竹篮子虽然时间久远,但却编的极为细致,想来这人在编的时候也下了很大的功夫。

这时,陈刚却莫名其妙地这个老妇人还未谋面的儿子有些愤怒。他若是真像老妇人说的那么孝顺,难道还忍心让自己年迈的母亲给自己送吃的,最起码也应该自己去的。

但等陈刚见到了他大儿子的时候,他就闭嘴了。他知道他又犯了一个妄断的错误。

“阿婆,您一共有几个孩子啊?”陈刚问道。

“不多,一大一小,就两个。”老妇人伸出两个指头,指头已无法伸直。但她仍开心的笑着,显然小儿子也令她非常满意。

“那您小儿子又是做什么的?”陈刚道。

“他是个佃农,一天到晚都在田间忙活。每次到收获的季节,他总是把结的最好最漂亮的先摘下来送给我。”老妇人说着,乐呵呵的嘴好像已经闭不上了。

其实任谁都一样,没有一个孩子不是父母心中的骄傲。当别人问起他们的孩子时,他们总有夸自己孩子的话,而且说起来就根本停不下来,好像不给他们个三天三夜就说不完一样。

陈刚扶着老妇人走了两个巷子,拐过一条长街时,才到了她口中大儿子工作的地方。

他们属于贫苦家庭,两个孩子长大后都自食其力。小儿子是佃户,大儿子则帮人编箩筐。

还没走进老妇人大儿子工作的地方,陈刚就闻到了一股青竹的味道,清爽中带着些甜味,特别好闻。

走近了些,就看到她的大儿子正坐在一堆箩筐中间,正认真的编织着手里的箩筐。一条条竹条在他手中翻滚来去,看似杂乱却又有序,很快就已经有了一个箩筐的雏形。

大儿子工作特别认真,以至于陈刚携着他母亲过来的时候,他都丝毫没有察觉。等到他母亲唤他小名儿的时候,他平静的脸上才露出个孩提般开心的笑容,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一双手在空中乱摸。

老妇人很快把自己的手放到儿子可触摸的地方,细语道:“蛋儿,娘又给你带你最爱吃的芝麻饼来了。”老妇人说着,伸手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芝麻饼放在大儿子的手里。

大儿子没有说话,他只是拿起手里的饼三两下就吃完了,然后在老妇人松弛的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不管母亲多么衰老,在他的心中,她永远都是不可取代的女神。

老妇人开心极了,她脸上的笑容今天就没有断过。见儿子吃完了,她又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芝麻饼塞进了大儿子手里。等儿子吃完第二个饼的时候,她把一个水壶塞到了儿子手里。

做母亲的,总是这么细心。

但好像是他儿子有些着急了,水竟然喝在了身上。这时陈刚才注意到,他其实是个瞎子。

见他这副模样,老妇人没有一点生气,她嗔怪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帮着他把水壶对着自己的嘴。儿子大喝两口,对着老妇人傻笑,然后伊伊哇哇,不知道说些什么。

陈刚又发现了第二个地方,他其实是个哑巴。

老妇人好像全都听得懂,一个劲儿的抚摸着儿子的脑袋,在儿子的耳边低声细语。

芝麻饼没有吃完,老妇人把剩余的几个饼放在了儿子触手可及的地方,并且反复叮嘱他必须记着,水壶也放在芝麻饼的旁边。

陈刚特别注意到,老妇人的篮子里还剩下一个芝麻饼。

“小伙子,谢谢你今天送我来。这个饼就送给你吃啦。”

看着老妇人,陈刚不忍拒绝,他接过她手里的饼,学着他儿子的样子,大口咀嚼,样子也很开心。看到陈刚吃得这么开心,老妇人又笑了。

临走的时候,陈刚还发现了第三件事,他原来已经没有双腿。

生活已经把他折磨成这个样子了,但他幸好还有一个这么爱他的母亲。陈刚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老妇人这么大岁数了还要亲自给他儿子送饼,因为她送的,不仅仅是爱,还有对生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