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表哥终于从法国留学回来了,她去了两次舅舅家都没有见到他,还挺失望的,理由是他最近一直在外面忙。她就不知道,他也没帮舅舅的忙,又刚从法国回来,有什么好忙的,再次见到他,还是他约她去喝茶的时候。
说是喝茶,其实是一个有激进思想的学生和知识分子自发举办的茶会,二表哥走向的那一桌的男子风度翩翩的样子,他有着春水一般的眼睛,深得直能让她看到自己的倒影。他带着如玉的微笑,一身青衫,明明是书生打扮,但她原本因跟二表哥在一起而绽放的笑容立马因为见到他而僵住了——顾允城。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是觉得尴尬,她看着那桌子上冒着香气的茶,只觉得自己好想变成那热气,赶紧被风吹散了得了。
可是顾允城却向她伸出手来:“你好!原来你就是阮兄的妹妹!”
她盯着他,只是不说话。
二表哥却是惊讶了,道:“馨儿,这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以前在法国一起‘战斗’过。你怎么不回礼呀,这样多不礼貌。”
看出两个人之间有猫腻,阮一山只做不见。汝馨这才反应过来,伸出手与顾允城握住。
期间他一直在跟表哥分析天下大势,讨论到紧要关头,他还防备地看了她一眼。
表哥见了,赶忙解释:“你放心,我妹妹很安全!表妹很早以前就参加过类似社团,我在法国的时候还经常跟我讨论军阀割据的局面,她偶尔还会写稿子呢!”
“表哥!”汝馨不想让表哥多说。
但是阮一山根本就不理,继续道:“前一段时间在报纸上刊登的轰动了整个雍熙城的文章:《论军阀割据对中国发展的阻碍》就是她写的。”
顾允城当然知道那篇文章,轰动了整个雍熙城,见解力透纸背,分析有理有据,听说慕震霆当时气得直要关了这家报社,还扬言要查出这个笔名为“冰心”的作者,最后迫于舆论压力,只能忍下这口气,但是报社还是被罚了停顿半年。但是这篇文章给了无数新青年以希望,也给了他激励。
他一下子来了兴趣,他一直以为能写出这样文章、有如此独到见解的人,必定是位有识的君子,没想到只是一个女子,更没有想到,是眼前还算自己学生的慕汝馨。
顾允城与慕汝馨已经算是见过好多次了,她似乎每一次都能给自己带来惊喜,他甚至经常能想起她身上好闻的味道、带有兰花香气的帕子、榕树下的午后、课堂上偶尔与他的据理力争,当然还有在医院里的冷静从容,只是不知道,她还有这一面,怪不得她的回答总是让他很满意——心里说不上为什么,分外高兴。
“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冰心,果然是‘一片冰心在玉壶’呀,小姐你有颗玲珑剔透心呀!我一个男子都要在你面前汗颜了!”
她不禁佯怒道:“女子怎么了?新中国的未来未尝不可以靠女子!”
“哈哈哈”表哥和顾允城一起放声大笑。
顾允城突然道:“上次的事真对不起,我不应该在你帮了我之后还那样要求,尤其语气还不是很好!难得你还没有怪过我撞过你。”
汝馨听了,脸上这才好看起来,她看着他真诚的样子,又是那春风般的微笑。
她急忙别过脸去:“没事!”说着,脸好像都红了。
“那就好!”
顾允城也没多说,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终于说出来了,害得他最近好几天都挺别扭的。虽然眼前这个女孩也算是自己的学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蛮重视她对他的态度的。
“什么情况啊?”
阮一山听得云里雾里,二人都没说话,只是相视一笑。
那次他们聊得很愉快,从工业革命一直聊到侵华战争,从国际形势和俄国十月革命一直聊到八国联军侵略北京和甲午战争,三人唏嘘感慨,不时敲案,完了想到中国的明天,兴奋异常。
她与顾允城一见如故,有时遇到不和的地方,也是各抒己见,连表哥都说他们是相见恨晚。
从此后,她参加这类活动更多了,她甚至告诉表哥和顾允城自己想加入组织——她一直有这个希望,只是可能自己经验还尚浅,又因为自己特殊的身份,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可能。顾允城却说,只要她努力,一定可以的。
她很高兴,她甚至似乎看到了自己与表哥还有顾允城并肩作战的样子。虽然现在她还不是革命者,但是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到。不过目前,她参加这类社团活动多是偷偷的,背着父亲的,她可不想被父亲那个独裁者发现,尤其,她反对的,正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