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地久的最好办法,便是让你与我一起冬眠。
——题记
“警官,有人跟踪我。”
“邵女士,你可看清那名跟踪者的模样?”
“看清楚了,他是我前夫。”
“前夫?抱歉,邵女士,这属于你们的家事,我们警方无权过问。”
“可是他拿了刀,要杀我!他就在外面,不信你们可以出去看看,他穿着黑色的连帽衫,戴着墨镜。”
“小张,小刘,你们出去看看警局外面有没有这样的人,若有的话直接带回来。”
邵映雪看着两名年轻警官走出去,心里一阵忐忑,万一那两名警官挡不住前夫怎么办,万一前夫进来后直接捅自己一刀怎么办?她越想越害怕,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发疯了一样大喊:“我不要呆在这里,他会杀了我。”
办公室里的警官们忙过来安抚她的情绪,好不容易等到小张和小刘回来,却没有带回任何可疑的人。小刘汇报:“哪儿有什么穿连帽衫带墨镜的男人,兴许是跑了,毕竟这里是警局,谁胆子那么大敢在警局杀人?”
“不可能!他这几天一直在跟踪我,现在肯定藏在暗处,等我出去他就要杀了我!警官,你们必须保护我。”
邵映雪的情绪几近失控,最后还是警局安排了小张和小刘两名警察保护她,在她家楼下蹲守,要将那可疑的前夫抓住。
一连几天在暗处形影不离跟随,小张和小刘并未发现邵映雪前夫的任何踪迹,可邵映雪却指着不远处的大树胆战心惊道:“他来了,他就在那棵树后,你们快去抓他啊!”
小张和小刘面对背后空无一物的大树,无奈地摇了摇头:“邵女士,你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邵映雪矢口否认,警局派人调查邵映雪的前夫,发现他已在半年前死亡,一个死人如何能当变态跟踪狂?警局建议邵映雪去医院看看心理医生。
邵映雪对前夫已死的消息简直不敢相信,她听从警察建议去了医院,结果被医生诊断为精神分裂,医生开了名叫氯丙嗪的药物给她,能够缓解她的狂躁,减少幻觉和妄想。
邵映雪开车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又看见了她的前夫,就站在街边盯着她,车子每开出一段距离他便会出现一次,鬼魂一样,如影随形。邵映雪吓得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不停地颤抖,她不断提醒自己:“这是幻觉,方毅臣已经死了,死了……”
就这么一路惊心动魄地回了家,进楼洞前回头看了一眼,方毅臣正站在对面花坛旁默默注视着她,手上赫然握着一把匕首。
直到进了家门,邵映雪一颗狂跳不止的心才渐渐平息下来,她迅速拿出医生开的氯丙嗪吃了,过了不久便觉得有些困,歪在沙发上睡着,这一睡便睡了一下午。
邵映雪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和方毅臣谈恋爱的那些日子,那时的方毅臣没有穿着黑色斗篷,没有凶神恶煞的眉眼,手上也没有举着将要杀人的刀,那时的方毅臣,很是美好……
邵映雪和方毅臣是高中同学,两人早恋,却并未因此影响成绩,双双考入同一所大学,毕业后便顺理成章结了婚,那时他们已经在一起七年了。七年是一个奇妙的时间段,挺过去的情侣往往一帆风顺,而没有挺过去的,分道扬镳。邵映雪和方毅臣的婚姻在第七年到来的那一刻就已经产生了裂缝,而这道裂缝的根源,是一个男人。
男人名叫邓家明,是邵映雪在工作时候认识的。他有着与邓家明完全不同的性格,却像所有成功男人一样令人着迷,邵映雪对邓家明的映像不差,且渐渐的,她对邓家明着了迷,两人开始偷偷约会,爱得无法自拔。
邵映雪当时不知道,自己爱的其实并不是邓家明,而是与他偷情时的无法言喻的刺激。这是她与方毅臣在相恋七年后,彼此已毫无新鲜感的生活中的一剂调味料,就像氯丙嗪,能暂时麻痹她的神经,让她不再焦躁,心地安宁。
引火总有烧身的那一天,方毅臣终于还是知道了邵映雪和邓家明的关系,心痛之余,他提出了离婚。
两人的离婚惊心动魄,邵映雪在即将要签署离婚协议的那一刻幡然悔悟,哭着闹着发誓悔过,而方毅臣却再不给她机会,曾经如此相爱的两个人,分开时却又如此铁石心肠。当哭累了的邵映雪失魂落魄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时,方毅臣冷冷地丢下了一句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这句话让邵映雪胆战心惊,生怕方毅臣因为憎恨而心生报复,所以便有了后来的幻觉。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而邵映雪的心里有愧。
邵映雪在接近午夜的时候醒来,觉得一身轻松,她暂时忘却了看到方毅臣的幻觉的事情,到厨房想给自己煮一碗面,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阵敲门声。叩叩叩,轻轻敲三下,那是方毅臣的习惯,他不爱带钥匙,下了夜班,便是爱这样敲门的。
邵映雪一惊,手里还未来得及打的鸡蛋掉落进沸水里,溅到她身上,很疼。她紧张地望向客厅,生怕幻觉中的方毅臣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手里举着刀,要杀她灭口。
可是她的担心终归是多余的,敲门声止了,之后,再没动静。
邵映雪放下心来,继续煮面,在她眼角余光瞟不到的厨房门口,出现了一双拖鞋,那是方毅臣在家中常穿的。
邵映雪端着煮好的面,转身要进客厅,谁知一回头就对上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熟悉的眉眼曾与她同床共枕,而现在,那个男人手里握着一把匕首,生生刺进了她的胸口。邵映雪连惨叫都来不及,和那碗新做好的面条一起,摔倒在地。
一切终归于平静。
午夜三点,邵映雪在厨房狼藉的地板上醒来,满身面条,而她的胸口一如从前,没有穿刺入胸的匕首,没有飞溅的血液,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她的幻觉。
邵映雪挣扎着爬起来,扶着墙走到客厅,喂自己吃了一片氯丙嗪,之后瘫倒在沙发上,又是一场镇静的安眠,而这场安眠里,有她曾经抛弃的美好,让她流连忘返。
流连忘返,也是为了逃避现实的恐惧,邵映雪开始加大服用氯丙嗪的剂量,而药物反应也异常明显,她终日觉得困,嗜睡,且睡觉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直到最后,昏睡不起。
在最后一次服用氯丙嗪后,邵映雪躺在自己卧室里那张柔软的床上,进入美好的梦境,就维持着睡眠的状态,再也没有醒来。她没有死,仍有呼吸,却像是进入了冬眠,春天不到来,她便永不复苏。
睡在床上的邵映雪看不见,双人床的另一边,有个男人走过来,静静躺下,抚摸着邵映雪的脸,微笑着道:“我说过的,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我恨你,却更爱你。虽然我做了鬼,你仍是人,可我们依旧可以在一起。天长地久的最好办法,便是让你与我一起冬眠。哦,对了,忘了说,氯丙嗪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冬眠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