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狐皮斗篷,周围镶嵌一圈白色的柔软滚边,从女人的肩膀直垂到地面,在骏马奔驰时犹如一面旌旗,煞是好看。虽然显然是冬天的穿着,但看到女人的人都不会觉得热,反而希望女人能够用它把自己裹严实点儿。
因为女人身上穿得实在太清凉了。长靴,短裤,极短的无袖上衣紧贴胴体,都是艳丽的红,充分暴露出女人妖冶火热到极点的身材。
此刻女人斜躺在天鹰护卫队队长的怀里,将斗篷拽到手中心疼地抚摸白色的软毛,几根毛的尖端有一点点血迹。
见怀中的美人不高兴了,巴顿队长立即表现自己的关心:“哪个混蛋弄脏了琳达小姐的衣服,赶紧站出来!”
喷出的唾沫星子还没落地,队长就找到了他要找的人。附近只有那个被踢上的孩子身上有血迹。他的头皮被坚硬的马蹄擦破了,血怎么也止不住。孩子的母亲和南茜正在手忙脚乱地为孩子处理伤口。
队长驱马过去,一脚踹向孩子。孩子像块破布一样倒了下去,也不知道是被踹的还是吓的还是摔的,躺在地上大睁着眼睛一声也发不出来。母亲发出尖利的哭泣,扑向自己的孩子。
名为琳达的妖艳女人撇撇嘴,懒洋洋地撇了一眼地上的母子,再懒洋洋地转开眼睛。
美人这明显是不满意呀。好不容易靠带她驰马让她对自己露出笑脸,可不能前功尽弃!
队长让琳达自己在马鞍上坐好,然后赶紧下来继续表现。表现的方式是用坚硬的马靴踹向柔弱的母亲。
年轻的母亲哪里受得了这卯足了劲的一脚,当即倒在孩子身上。队长尤不解恨,一脚接一脚地踹上去,越踹越生气:“你这杂种,渣滓,烂货!竟敢冒犯琳达小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哦?还敢护着你那小崽子?还不滚开!还不滚开!滚!”
一声接一声着肉的闷响,让周围人的心也跟着一跳一跳。
年轻母亲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出于本能紧紧护在孩子身上死也不挪动。不一会儿她的后背等处便血肉模糊,嘴角渗出的血丝表明内部的损伤比她的皮肉更加严重。孩子被她护在身下,害怕得连叫妈妈。
踹了好一会儿,巴顿队长停下来歇口气儿,转头邀功似的看向琳达。
琳达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那眼神分明是在说:既然你就这么点儿能耐,那我也只好勉强接受了。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被自己心爱的美人如此轻视。队长火气上涌,想也没想地把剑拔了出来。
年轻母亲半昏迷地趴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而孩子仰面朝天,看到了闪着寒光的长剑,吓得直喊:“救救妈妈!谁来救救妈妈!”
谁来?
没有人来。
很多人看不下去,却敢怒不敢言,不然一不小心把队长招过来,自己也做了刀下鬼可怎么办。
既然看不下去,很多人就不看了。于是对待孩子“救救妈妈”的呼喊的,是一片或低头或望天或装作被远处的松树野兔吸引了注意力的脸。更有甚者趁机坐了下来,露出了轻松的神情。队长在队伍最后面为自己的女人逞威风,整个队伍自然是不走了。累到极点终于有了休息的机会,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
孩子的注意力只集中在自己的母亲和那柄屠刀上,依然在焦急地呼唤谁来救救自己的母亲。
“仁慈的国王啊,我们的明光,滋润我们的肉体,指引我们灵魂的明光。求您救救这可怜的孩子和他的母亲吧。”南茜窝在肖恩的怀中拼命祈祷。如果她把祈祷的力气用到别的地方,估计也就用不着麻烦国王了。
泽天清嗓子。艾丽莎松开握着缰绳的左手,缩到斗篷地下。
“等等!”卡特大喊。
终于有人肯出头了!不少人露出放松的神情。南茜欣喜地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庞。
队长暂时放下剑,不耐烦地瞥向那个胆敢在让他等一等的土包子。
卡特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谦卑地弓着腰:“队长大人,这事儿不关这女人和这孩子。是他!是他的错!”
泽天挑挑眉毛,看着卡特直指自己的手。
“他?”队长问,“为什么?”
卡特舔舔嘴唇:“我,我们刚才几个上前劝他和他的同伴不要骑马,他不听,反而跟我们起冲突。他过来追打我们,那对母子为了躲开他,这才不小心撞到您的马,蹭脏了那位小姐的衣服。”
见队长没有发火,卡特胆子更大了些,“大人,您也知道,像我们这么身份低微的人怎么配骑马赶路。他却跟他的同伴你骑一会儿我骑一会儿,优哉游哉那叫一个显摆。您说,这不是在抢您的风头么!我们哪里能看得过去,赶紧上去苦苦劝说,好话都说尽了,可是您瞧,他那同伴不还是稳当当地坐在马上。您在这儿呆了这么久了,他们也不下马行礼。这像话嘛!所以说真正该被罚的其实是他俩,那女人和她的孩子不过是被他们牵连了而已。”
“哦?”队长摸了摸下巴,偷偷瞥了一眼琳达。
看来只是教训一个没用的年轻女人和她的小崽子是不能博取琳达的欢心的,我还得表演点儿新鲜的她才能开心。那男人还有坐在马背上穿斗篷的家伙正好合适。
队长这样想着,朝泽天扬了扬下巴,“你,还有马上的那个,给我过来。”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泽天和艾丽莎对视一眼,决定姑且听那队长的要求。于是泽天将艾丽莎从马上抱下来,两人一同朝队长走了几步。
也就是几步。泽天对天鹰护卫队的前世今生了如指掌,自然对眼前这位看着挺威猛的队长没多少敬畏心。所以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他周身还是散发出一股“啥事儿啊赶快说吧我还等着睡回笼觉呢”的意思。
至于艾丽莎?有泽天在干嘛还用她费事。
队长窝火,偏眼前的这两人的确是按照他的要求走了过来,其他的什么也没干。于是他抖起身为队长的威严,语气森然:“谁允许你们骑马的,竟然敢妨碍护卫队执行公务!你们难道不知道妨碍公务的后果么!”
那对母子的遭遇就是后果的一种,而且是最轻的一种。
移民队里的人都知道自己的性命捏在护卫队的手中,所以只要护卫队说些什么他们都只有唯唯诺诺地听着的份,一点点威胁的语气都能把他们吓得尿裤子。队长等待着在对面那男人身上看到同样的反应,然后他就可以狠狠教训他和他旁边那个穿斗篷的一顿,让琳达见识一下他这个护卫队长的实力。
泽天歪头,温和的微笑让他的脸阳光明媚:“亲爱的队长大人,请问您在执行什么公务?”
“公务都是机密,哪是你这种家伙能知道的。”队长脑子转得倒快,“你妨碍公务,不尊敬领队队长,都是很重的罪。但是看在你并不是存心的份上,本队长姑且从轻处罚。你,还有你身边的这个穿斗篷的,你们两个手脚着地,从队尾一直跑到队头,绕行一圈再过来,然后就在这儿接受每人五十鞭的处罚。由琳达小姐监督。听见了没有?”
队长说话的语调颇具威严,别说还真挺唬人的。旁边的难民们噤若寒蝉,纷纷躲远,但却也有很多人有幸灾乐祸的心理,躲在安全距离等着看那两个不肯借马的家伙出丑。
让你们不肯把马借给我们,这下好了吧。为富不仁的混蛋,看你们以后还怎么得意!不少人这样快意地想着。
队长对自己的命令也很是得意。一来这两个人在全移民队面前丢人,这一路上肯定不会再抬起头来。杀光了他们的锐气,在接下来的旅途中队长可以充分享受到欺辱他们的乐趣,也让所有人都知道,违抗他这个队长,哪怕只是一个没用敬语的称呼,一个并不恭敬的眼神,都会招来严厉的惩罚。二来能博美人一笑,这是很重要的。
然而,那个男人非但没有苦着脸趴在地上学狗爬,反而摇头笑了笑,好像很无奈似的,然后很遗憾地对他说:“抱歉队长大人,我们不能这么做。”
这是在公然藐视他的权威!队长恼怒,刚要张嘴喊人,对方却慢悠悠地伸出手竖起一根手指。
“请听我跟您解释。首先,咱们这是移民队伍,不是杂耍马戏团。”泽天又伸出一根手指,“第二,请恕我直言,您不过是护卫队的队长,在本次任务中,您是被雇佣来保护我们这些移民者的安全的。移民队与护卫队之间并不存在从属关系。准确说,我们是您的服务对象,是您的顾客。母星有句话叫‘顾客是上帝’。当然啦咱们亚萨不兴上帝这玩意儿,不过至少说明了您没有要求我们惟命是从的绝对权力。”
……第三。泽天苦笑,在心里默默补充:您的那位美人正在拼命向我放电。您确定要我接近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