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收不到的情书(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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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G小姐记

感谢你,曾经赠我一场空欢喜。此生见与不见,爱与不爱,都已经没有意义,只是回忆有时候会被刻意修缮,以为你深爱过我。

——题记

“G,快看快看,风筝飞起来了,飞起来了。”T先生一边拉着风筝一边向后跑着。

“G,风筝线不够了,快点把你书包里的那卷线拿出来啊。”T先生用力的抓着风筝线,在春天空旷的田野上奔跑,“快点,我们把线接起来继续放。”

“G,风筝飞走了,肯定是我们刚才线的接头不够牢固,风太大了就被吹散了。”T先生拍拍G小姐的后背,“回家去了,我再给你做一个风筝,这回我们还做燕子风筝,还是做长龙风筝呢?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好不好?”

“G,回家后你别说是我把风筝弄丢的哦,我爸会打死我的,这个礼拜我已经丢了三个风筝了。”T先生有些垂头丧气,“下回我保证不会弄丢了。”

“G,我回家后会偷偷去竹席店偷竹篾枝的。”T先生拉着G小姐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那个时候的这座南方小城水泥路还没有遍布整个城市,自然城郊更加不会了。

“嗯,一定要给我做个新风筝。”G小姐勉强笑了笑,“不能骗我。”

“我怎么可能会骗你呢?”T先生散去了愁容,指着远处大樟树上挂着的几只风筝,“要不是怕你担心,我就爬上树给你拿回来了。”

“不要。”G小姐尖叫了一声,睁开眼除了漆黑的屋子,哪里有什么参天的大树,城郊的田野,放飞的风筝,年少的两人,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幻,生硬的切换了画面又转到了另一处故事里。

“G,你以后打算考清华还是北大呢?”T先生坐在双杠上,晃荡着一条腿看着下巴抵在双杠上的G小姐,“我爸说清华的理工好,北大的文史好。你爸妈说了什么?”

“你想那么多干嘛,你能考上清华还是北大啊?别现在想不出到底考清华还是北大好,到最后你去读了个和它们都没关系的大学。老了一想起来,你不觉得丢人吗?”G小姐伸手扯了几片双杠边上那颗巨型石榴树的叶子,这棵石榴树据说从晚清时就种在那里了,每年都有很多的石榴挂满枝头,“你看今年石榴花这么红,一定又会结满果子的。等果子熟了,我们都不在这里了。”

T先生在双杠上做了一个翻身,头从双臂间穿过来,看上去像杂技团的表演,脸色有点紫红:“我觉得我一定能考上清华或北大的。”

G小姐看了眼T先生高难度的动作,打趣了句:“我看国家杂技团指不定能收了你。”说着伸手拍了下T先生的脑袋,“别玩了,累不累啊。”

“哦。”T先生下来,和G小姐站一边儿,双手挂在双杠上,双脚在地上无聊的划着线,“你到是说你要去哪个大学啊?等考完了就要填志愿了啊,我们小时候可是说了要一起读大学的啊。”

G小姐没有直接接话,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数着哪些头发开叉了,又把这些开叉的给撕开来扔掉,良久才说两句:“看我到时候的成绩吧,哪个大学愿意收留我就去哪个大学呗。”

T先生很爷们的搂了G小姐的肩膀:“没事,高考什么的,哥们照着你,保证你和我一起去清华北大。”

“好啊。”G小姐欣喜的跳了起来,“可不许临到头退缩,更不可以考不上清华北大!”

T先生半抬着脸轻蔑的眼神望着地下被他们两个的鞋划出的深痕:“你这是看不起小爷我啊,有一天等小爷我从麻省理工回来一定吓死你!”

“噗,我还帝国理工呢。”G小姐噗嗤一笑,推开搂着她的T先生,弯腰拿起地上的书包,“回家去了,我妈说今晚给我加菜呢。”

“我也要去。”T先生伸脚把地上自己的书包勾起来,一踢手一伸就接了往肩上背,“给我留点好不好?”

“不好。”G小姐没有回头一路向前,天色渐暗猛地觉得有些胸闷,随即又是一阵惊骇。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屋子里还是黑漆漆的,她摸了自己胸前一手的冷汗,“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怎么还念念不忘又做恶梦了啊?”G小姐苦笑一声,打开床头灯,剥了一颗事先放好的安定,吞了口冷水再度躺下。

时光仿佛可以倒退,在安定的药效下G小姐很快就又再度入眠,入眠前她口中不再念起那个人的名字,那些无主的记忆与画面一一闪回而过,岁月就如窗外的野猫永远都在叫喊,声声凄厉却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求偶。

夜拉开了记忆的帷幕,旧事一幕幕涌来,心底的波涛却被表面的平静所掩盖,那么深的爱终于被发上了一张好人卡,这种烂大街的结局也许是最被人喜闻乐见的悲剧。

那一年的2月14,情人节,这个城市有一场关于爱情的音乐会,G小姐拿着一张票券排队等候进入音乐厅,检票的人撕下她的单券票根看了看她,带着不解的眼神。G小姐知道那个眼神的意义,因为这场音乐会的票都是两张同时售卖的,卖给情侣或者夫妻,不会给单身的人。

失恋第九天,情人节,一个人的双人音乐会,有他们都喜欢的《卡门》,G小姐从音乐会结束到走在回家的路上,没有眼泪。曾经他们无数次约定要去听一场音乐会,但每次总是G小姐一个人去。

失恋第一天,G小姐终于抢到了这场情人节音乐会的票,她开心的正要打电话告诉T先生,T先生电话却来了,T先生兴高采烈地通知G小姐自己终于找到了真正爱到永远的姑娘了。G小姐神情迅速黯淡语气开始颓靡:“祝你幸福。我等会儿把你以前送我的东西找出来都还给你吧,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失恋第二天,G小姐叫了快递将以前T先生送给她的所有礼物打包还给他,又把曾经送她的零食从淘宝找相应的价格折成了钱汇给了T先生的账号,G小姐看着网银保存键返回的消息,她想一切都清了,彼此两不欠,青梅竹马的故事,百分之九十都是他们这样的结局吧。

失恋第五天,T先生打电话问G小姐:“我们没必要这样吧?我们多少年的友情,甚至可以说是亲情,非得闹成这样你才觉得释然吗?”

G小姐极力控制住自己崩溃的情绪,仰头咬着牙诀别:“我的心很小,容不下你秀出来的恩爱,因为那里面不是我,所以我不要了。”她挂了电话找了电影《L'illusionniste》,她想自己终于找了个理由哭一场,在别人的故事里哭泣自己的悲伤。

失恋第三十一天,G小姐拖着大大的行李箱走出卡塔尔国际航班的登机口,她望着这个陌生的国度,想起当年高考后她阴差阳错的去了浙大的法语系,终于有一天她来到了巴黎。

失恋第四十九天,G小姐偶然在法国南部的一座小城里的影像店找到了那张T先生送她的法国电影的影碟,她曾翻箱倒柜的找了三遍都没有找到,这是唯一还欠着T先生的东西。G小姐买下这张影碟时内心一阵释然,回到巴黎后G小姐将这张影碟通过国际快递寄送给了T先生,简略的附带了一封短札:

我去法国南部小城时意外看到了这张影碟,你送我的我找不到了,这里只有法语版。感谢你,曾经赠我一场空欢喜。

同事问G小姐干嘛不等两个月后培训结束回国了送给对方呢,何必花国际快递的钱呢?G小姐站在埃菲尔铁塔下抬头缓缓的说出口:“这样他就会认为我永远都不会回国了,彼此都会愉快的。”

失恋第四年,G小姐站在香港火车站内,急匆匆的拖着两个大行李箱赶上了从香港开往上海的火车,G小姐在法国呆了四年,原本是去公司的法国总部参加培训的,后来因为个人能力出色被总部留在了巴黎工作。因为这次回国计划定的匆忙,又正好赶上留学生回国的高潮,千抢万抢终于抢到了一张从巴黎到香港的飞机票,好在早些年国内就开通了香港与上海的直达火车,飞机转火车至少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G小姐拖着行李箱挤上了火车,走了几步从口袋里翻出车票看了看,正好就是她的座位,她艰难的将行李箱放了上去,头上戴着的贝雷帽掉了下来,她擦了把汗弯腰去捡的时候发现她的对面坐了T先生。

没想到重逢居然还会心里不安,G小姐坐下来戴上耳机从包里翻出《小王子》的书,装作认真看书的样子却怎么都看不进去,法文就像一个紧箍咒把G小姐的头绞的很痛,小王子与玫瑰,小王子与小狐狸,有关爱情有关友情说的就像是她自己的经历,而那个人就在你的咫尺之前,甚至你一伸手就能与他十指相扣。“可是他不是自己的。”G小姐从心里发出了这样悲伤的感叹,不是自己的,从来就不是自己的,那些以为是自己的或者以为会是自己的时光就像一场噩梦,惊吓了她的岁月也惊吓了她的未来。

如果没有如果,爱过就是爱过,重逢就是重逢,无论你怎么逃避你都必须面对,自然你可以期待对方也怀揣着不想要和你说话的念头,这样一切相安无事,彼此当作未见,也如过去那些年,一个在法国一个在中国,隔着遥远的大陆,只知道这个人还活着,其他的都不知道了。

火车里的小货车带着吆喝渐近,G小姐已经很久没听过这样亲切的声音,她一开口却发出了法语,然后忏愧的用生硬的中文:“水,多少一瓶?”

“三块,要不要来包豆腐干?”售卖小姐已将水放在G小姐的面前,然后还介绍着其他的零食。

G小姐掏出钱包翻着一圈法郎却没找到一张人民币,她很尴尬的问:“能用法郎付吗?”

“不行。”售卖小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水拿了回去然后走向下一节车厢。

“小姐,能帮我换一百块人民币吗?”G小姐拿着一张法郎问邻座的姑娘。

“神经病啊。”邻座的姑娘白了她一眼,又自顾的听着歌不理G小姐。

“我帮你换吧。”T先生忍不住拿着一张人民币递给G小姐。

“不用了,谢谢。”G小姐收回了手里的法郎,她看着T先生以及靠在他怀里的那个姑娘,四年过去,她第一次见到那个T先生所谓一见钟情,再见终生的姑娘。

G小姐起身去找列车长,等她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水和一些饼干。

T先生疑惑的问她:“能用法郎买了?”

“我和列车长换了一千。”G小姐没有继续开口而是靠着窗看着外面的景色,四年来她第一次回国,所谓逃避大约就是她这样的。逃避的久了,她也累了,久久地固执着这场早已破灭的梦,好像一个疯子沉浸在自己编织的世界里,她怕有一天自己真的变成了疯子,那样太可怕了,她凭什么要因为T先生而毁了自己呢?就像小时候的风筝一样,T先生没有抓住风筝线让风筝顺着风飞走了,飞到了那些他们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坠落,风筝就已经不是风筝了,童年就已经不是童年了。过多的执念与固执的等候,根本就换不来对方的一个回头与牵手,离开也许是彻底的逃避,可是逃避总是怀揣了奔向新生活的念头。所以她决定移民法国了,她此次回国就是来办理移民手续的。

G小姐的邻座姑娘在下一站下车,T先生边上的姑娘去了卫生间,T先生问:“你过的好吗?我是说,我是说,这几年,我一直很担心你,你的身体小时候就那样。”

“很好,比过去好。”G小姐依旧看着窗外淡淡的答道,“影碟后来收到了吧?”

“我联系不到你,给你QQ留言你没回,微博私信也没回,微信也没回,我怎么都联系不上你,我曾经一度很恐慌那种最坏的情况。”T先生的情绪有点失控,眼神里多多少少竟然带有了关切与怜惜。

G小姐的眼神从窗外回来直视T先生:“去了法国之后,我把所有在国内时的社交软件注销了,我只用邮箱和国内的朋友们联系,我喜欢收信的感觉,你发出了一封信然后就会想对方什么时候看到,又会怎么回信给我。这种感觉很像我们当年读大学时的感觉,很期待美好的事物出现。”G小姐抓着水瓶,用力的拧着,“其实,我唯一没有注销的是我的手机号,我在法国四年居然一直保留着国内的手机号,从来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我不知道打给谁我也不知道会有谁打给我,我都觉得自己挺矫情的,矫情的就像那只狐狸。”

两人间沉默了,G小姐曾努力留给了自己一条后路,只要T先生一个表示她就会奋不顾身的回到他身边告诉他,她爱他,他们间十几年的友情从来都是爱情,可是命运不会给她一个转折。

在后面的旅程里,只要G小姐和T先生单独留下时,T先生总是要问G小姐,无非是当年那些旧事,现在她是不是还爱着他,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得不到的人总是念念不忘,得到了也不再是以前所想的那样美好了。白玫瑰和红玫瑰的道理,G小姐比谁都明白。

在火车到达终点前一小时左右,T先生去了卫生间,留下了G小姐和T先生的姑娘,G小姐的《小王子》开始了第二遍,这么多年她所有情绪的缓解都来自于这本书。

“你和T认识?”T先生的姑娘,简称T姑娘吧,带着防备的心绪像抓住小三的大房时刻准备着要把小三暴揍一顿。

“认识,很早。”G小姐微微一笑,她妈妈对自己说:“G,找个人结婚吧,你都三十岁了。”这句话是当年她失恋时她妈妈对她的劝诫,没有人知道她偷偷喜欢一个人然而还失恋了。后来她妈妈说:“G,结婚吧,只要找个爱你的人就好。”

“你是G,对不对?”T姑娘像鹰一样的眼神,女人的第六感无比精确。

“是。”G小姐继续微笑,她妈妈在她回国前问她:“闺女啊,你是不是真的有了喜欢的姑娘,如果真的喜欢,爸妈不会反对的。”

“你跟踪我们?”T姑娘陷入了爱情保卫战偏执的念头。

“不是,但你不会信。”G小姐把书放入包里,双手抱胸打量着T姑娘,不算有多惊艳,反正T先生喜欢那就是西施,何必在意G小姐这种无关紧要的人的评价呢。

“我们要结婚了。”T姑娘带着胜利的表情睥睨着G小姐,这个年龄实在是太大的剩女。

“和我有什么关系呢?”G小姐觉得很荒唐,别人的故事她连看也不想看。

“不觉得伤心吗?你爱他,可是他爱我!”T姑娘已然把自己当作了这场有关T先生争夺战的胜利者。

“我也快要结婚了啊,我是回国来办移民手续的,我先生是个法国人。”G小姐撒了个慌,法国并不同意同性恋,当然她也不是同性恋,至于那个法国先生更是子虚乌有纯粹是为了继续和T姑娘的这场谈话而杜撰出来的人物。

“你也要结婚了?”T姑娘的表情是瞬间失落的,好似打了一场看上去很盛大的仗,得到的结果却是一些毫无意义的荣誉。

“我为什么不能结婚呢?嫁给爱我的我也爱的人。”G小姐觉得T姑娘的思维很奇怪,别人要结婚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们两个这才第一次见面啊,难道T先生将自己暗恋他的事情告诉了T姑娘?真是搞笑的事情,这种事很值得炫耀吗?

“你那么爱他,为什么要嫁给别人?”T姑娘的问就像是一个笑话,而且十分的不好笑。

“我又不是圣母,可以无限付出不求回报。你总不会想着爱你的男人被另一个非常爱他的女人爱,你能从这里得到无限的满足感?还是你很想来一场女人间的战争?你,很荒谬,和他一样荒谬,你们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对。”G小姐笑了,笑声里带着无限情愁被释然的无奈,爱一个人在别人眼里也是一场有违道德的杀戮。

“你!”T姑娘怒目指着G小姐,愤愤不平似的吐出一句,“无耻!”

“T,这就是你爱到死的姑娘?”G小姐抬头看着已经在一旁看了很久戏的T先生,“我看了场免费的好戏,这次旅途真是不单调啊。”

T先生走来安抚着T姑娘,然后对G小姐无比歉意的说了句:“你要结婚了,祝你幸福。”

G小姐觉得自己赢了一场异常光彩的胜利,高傲的抬起头蔑视的看着T先生:“不需要你的祝福,你没资格对我说这句话。而且,你的祝福让我觉得肮脏。”

上海站到了,车厢里的人忙碌的搬着行李下车,G小姐再次费力的从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行李,然后戴上墨镜潇洒转身,留给了T先生一个高傲而孤寂的背影。T先生看着那个背影,他和她曾经那么多年一起,他怎么会不知道她撒谎时右手食指和中指绞在一起的小动作,她根本没有人要结婚,她撒谎了。T先生想起收到那份国际快递时,他完全没想到G小姐真的这样决绝,他曾告诉她朋友间相送的东西是没有还回来的道理。可是G小姐告诉他,陌生人间都不应欠着什么的。

那张被他藏在书柜底层的影碟他收到以后反反复复的看了很多次,法语的台词缓慢推进的情节,他无数次梦见过G小姐在法国在国内的样子,却惟独没有想过有一天G小姐会是今天这样的,她没有了长发,她短发画着淡妆,戴着贝雷帽,穿着利落简洁的套装,看一本法语书,安静的就像是另一个人。要是曾经的G小姐也曾表现出这样的一面,T先生可能就会爱上G小姐,可是G小姐从来没有。现在的G小姐就像是一个被光彩包装的假人,这不是她,不是真正的她。真正的她从来都是不拘小节没心没肺的,不在意外表不在意矜持不在意外人的眼光。

T先生脑袋里转过无数次的念头,和T姑娘分手吧,原来他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爱她,因为在过去的四年里他无数次的梦到过G小姐,却很少梦到T姑娘,可是这样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他一直都比G小姐来的犹豫不决优柔寡断,对于选择存在障碍。如果当年G小姐告白时,他能坚决的告诉她他也喜欢她时,一切都不是今天这样的。

失恋第不记得天,G小姐在机场,意外的看到了T先生。

“让我们重新认识一次吧,我发觉要我去重新认识一个人,和她做我们曾经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我觉得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我是因为懒惰所以爱上了你。”T先生的表白词说的乱七八糟,毫无逻辑,好像那些心灵鸡汤随便截取了两句拼凑在一起。

“如果,这句话早一点,我也会告诉你,我因为懒惰的去认识另一个人,所以我会选择我永远也爱你。可是到了现在,我不惧怕陌生,不惧怕辛劳,不惧怕付出代价了,我也愿意去重新认识另一个人。”G小姐后退一步,“希望,这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G小姐决然转身,纤瘦的背影像一道白光撕破了T先生所有的坚强。

T先生收到了G小姐寄给他的第二个包裹,里面是曾经他送给G小姐作为十八岁成年礼物的那张法语电影的影碟,G小姐在快递里附的短札里说:搬家的时候在储物柜的最里面找到了这张影碟,想了想还是还给你好了,我留着没有必要了。

感谢你,曾经赠我一场空欢喜。T先生看着飞机起飞留下的一道白色航线,这句G小姐曾经说过的话,像一种疾病深入了T先生的心里,无法痊愈。

T先生想起高考那年,他与她一个真的去了清华,一个去了浙大,一个读了物理化学,一个读了法语。读了理工的T先生优柔挂断,面对选择总是出现迟疑和逃避,甚至是拒绝选择的出现;读了法语的G小姐果断干脆,面对选择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最能接受的一个,爱或者不爱,怀念或者记恨都是会过去的。就像窗口放着的那本书,风缓缓吹来,书页被翻动,也不知道风会停留在哪一页不动了。

T先生孤寂情绪不佳的时候,他会去喝酒,吹吹江风与那么多的陌生人擦肩而过,他怀疑自己有一天就能在这些陌生人的擦肩中再遇G小姐,然后告诉她一句:“我爱你,原来爱过你很多年,从童年开始,从抢你那颗棒棒糖开始。”

G小姐在巴黎的公寓里,睡睡醒醒,睡不着的时候打开窗端着一杯白水看着窗外寂静的巴黎,她会想起少年岁月里的故事,她曾经那么美好,她痴痴一笑:“现在,我也那么美好,不是吗?岁月没有给我的,有一天会以另一种方式给我,我相信。”G小姐举着杯子,敬那高空中挂着的一轮弦月,“敬我们过去最美好的时光,干杯!”

故事就这样从她与他的口中心中滑落,曾经在同一个城市,他丢了她。后来在同一个国家,他丢了她。现在在同一个星球,他丢了她。他的日出是她的黑夜,她的日出是他的黑夜,永不同步的爱情,似一场最美的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