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心河之旅(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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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个突然的举动真的会给我带来信息,起初只是想着找小昕帮帮忙,或许能发现什么。即使最后一无所获,我也不会感到丝毫的沮丧,毕竟最为沮丧和失望的时刻都已过去。

小昕进门后,并未开始立即寻找。按照她的话说,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可能性是很小的,因为她并不了解小月。我也没有怎么和她说起关于小月的细节。我并不着急,想着小昕可以先看看我的房间,然后想到什么关于小月的问题,可以立即询问,我肯定知无不言。

小昕在我的客厅四处走来走去,一会看看这,一会摸摸那,俨然一个调查案件的警察在四处寻找线索。不过如果她真能找到小月留下的痕迹,那我倒宁愿她是个警察。

她拿起我书桌前的一本书,随手翻了翻,随后饶有意味地看着我说,没想到你还看看书。

我跟她说自己一直以来都喜欢小说,不论中国古典还是外国名著。她翻了翻书桌上摆放的古典小说,又翻了翻现代和当代的小说。虽然我看的书大多以小说为主,但也有几本杂文集,散文集之类的则很少。如若要问我何以如此钟爱小说,也许是小说更能慰藉我的心灵吧,对于习惯孤独的人来说,沉浸在虚构的故事里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何苦这么喜欢看小说。小昕放下手中的书问我。

你觉得喜欢看小说不好?我反问她。

这种东西看得太多,只会让人落得更加孤独,而且是深入骨髓的。

我没有反驳她的观点,说到底这是属于人的喜好问题。

那你喜欢看什么书?我问。问完之后我想自己不应该这么问,人家爱不爱看书还不清楚呢!

什么都看,就是不看小说。小说太过虚幻,虽说有现实性的生活细节在里面,但始终不是真实的人生,没有任何引导性意义,还会使人沉浸在时有时无的幻想中。

你这是偏见吧。我说。

她摇了摇头,不再发表关于小说的任何意见。

我打开冰箱,问她喝什么。她说普通矿泉水就好了。可我这偏偏没有普通矿泉水。我只好拿出一瓶水果饮料递给她。她接过饮料但并未打开瓶盖,那瓶贴着红色包装、里面充斥着和包装纸同样颜色的饮料就一直被她放置在茶几上。

那你的意思就是小说家该封笔了?我问。

她将手交叉相叠放置在膝盖上,略微沉吟。不知是在思索我的问话还是别的什么。

当然不能封笔,封笔势必造成文学的缺失。实话说来,很多道理到底是通过小说向人传达的,并且借助故事具有极大的象征意义。这个是书的其他种类所无法比拟的。

可你刚才说小说没有任何引导性意义。我挑出她话里的矛盾之处。

我所说的引导是指能对某些人的人生具有影响作用,象征意义则不尽然。小说是具有象征意义这个东西的,但你能因为看小说而改变自己人生?写小说还差不多。

我略微思索了一番,确实想不出她所要求的例子,只好摇头。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无非是想说看书什么的是要学以致用的吧。我说。

小昕点点头。我有这个意思。所以我觉得看小说只对小说家有用。作为他们来说,多看名家小说还是对自己的作品有影响的,多看能促使他们产生灵感,进而促使他们写出不同类型的小说。即使题材和风格已经固定,但想象力总是无限的嘛。

我摇了摇头,并未反驳她的观点,因为这只是她的一面之词。

不过你这些书确实不一样。小昕再次起身从书桌拿起几本。

不一样?你指哪些方面?我以为她对我看书的品味要加以高一些的评价。

我说的是你的小说折页。你看书都是用对折方式的吗?从不用书签什么的?小昕翻开一本书问道。

我觉得奇怪,她说的情况和我的习惯正好相反,我看书是最忌讳折页的。不论是拿废纸相折还是一根绳子,我都会当做书签来用,甚至偶尔一张手机充值卡也能被我当成书签。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一本书。那是一本海明威的短篇小说集。我拿过随手一翻,里面的书签便露了出来,我指给她看。

那你前面为何有些地方要折起来,是觉得这几篇文章写得好吗?

她翻出那几处折页的地方。我赫然发现这些地方还不少,有大致十来页。但这确实不是我折的,我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

那就是离开你的那位折的。她是不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你什么。小昕也意识到这一点。

我没有理会小昕的话,只是不停地翻动折页的那几处,希望能找到有留言之类的东西在里面。可除了那些清晰乌黑的印铅字,没有任何手写的痕迹。这让我不免有些失望。

肯定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小昕看出我翻找的意图,分析地说。

那这些折页是什么意思?我问。

小昕从我手里接过书再次仔细翻找了一番,然后将折页重新折起,终于发现了端倪。只见每一个折页页脚都指着一个字,连起来就是:

我——走——了——不——要——找——我——原——因——你——日——后——自——会——明——白

我顿时感觉眼前一阵恍惚。

起初我以为自己看到这些确认性的留言会很快接受下来,自认为承受能力达到了那种地步。但真正当这则信息袭来的时候,我仍旧有些难以置信。就像被拔开瓶塞的瓶子,里面散发出去的气体再也收不回来了,即使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主管!主管!你怎么了?只感觉身旁有人一直在呼唤我的名字。

只见小月在我面前微笑地看着我,那温柔的眼神以及那微微上扬的嘴角,让我觉得倍加真实。她依旧身穿那条天蓝色连衣裙,四周不时有微风拂过,她连衣裙的裙摆在我眼前不时微微飘动。

你出差回来了!小月轻轻开口对我说。

我上前紧握住她的手,害怕她再次突然离去。就在我想上前拥抱她时,她的身影渐渐淡化了,随后化为了一阵青烟消失在空气中,裙摆也不再飘荡,四周不时吹过的风也突然戛然而止。我定睛一看,眼前哪有什么小月,站在我面前的是小昕。只见她吃惊地望着我,我这才发现自己正紧握着她的双手。

我连忙放手,道了声对不起。

小昕收回自己的手,然后再次在沙发上坐下,我则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并伏在桌面上。两人都不再说话,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固定了,如石头般僵硬。

许久,小昕开口了。

主管,你刚才的样子看了真让人觉得难受,比在街上看见你时,你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还要难受。

我缄默不语。

最开始我并不察觉你的情况,我总觉得男人比女人更容易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而昨天碰见你时你给我的感觉也是这样的。但是刚刚,就在刚刚,你紧握着我的手,嘴里却呼喊着另一个人的名字。你的眼神让人觉得惶惑,但又无比的集中。我从没见过你眼神如此集中过,不论是对人还是对事,即使在你工作最为认真时,我也没有发现过那种眼神。你握着我的手,让我觉得温暖而又有力,温暖地让人感觉想一辈子就让你握着,有力地让人觉得你不想让她离开的坚决。那一刻,我突然了解了你对她的感情,也突然理解了她离去后带给你的悲伤和彷徨。

我不知道你们在一起相处时都经历了什么,我只想问一句,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我将头抬起,脑海中茫然地思索着,是啊,我们在一起多久了呢?一天?一个月?一年?可我怎么总觉得和她已经过了一辈子,甚至上辈子我们就已经相识了。

见我不回答,小昕也知道我的心情需要平复,所以没有再追问。

不过主管,我还是要说一句,你太粗心了。感情这种东西就得时刻细心。

三个月,我们在一起三个月时间,整整一个夏天。我说。

三个月!小昕感叹。我想这三个月是她度过最幸福的三个月了。你说她有特殊情况,有苦衷才会离开。但我想最开始她是想和你一起去面对和解决这些情况的。当碰见最爱的一个人,那个人也深深地爱着自己,这种时候,还会有什么特殊情况呢?最特殊的无非是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好了,我走了。见我始终一言不发,小昕从沙发上起身,向我道别。

主管,你好好想想你们在一起时都有什么细节,比如你们之间的共同爱好之类的,也许她会通过这些跟你说些什么。

我茫然地看着她的眼睛,然后看着她转身打开房门离去。她说我粗心,对感情粗心。粗心的人不配拥有爱情吧。我想。

我重新拿起那本书,拿起笔将那几个连起来的字抄写在一张纸上。

我——走——了——不——要——找——我——原——因——你——日——后——自——会——明——白

信息准确无误,且最后一个字所在的页数正好是她离去的那一天,8月31日,夏天那个季度的最后一个月的最后一天。我再看了看第一个字所在的页数,第一页,正好是我们相识的那一天的日期,6月1号。我们认识并相处的时间竟然真的只有夏天的三个月。我的爱情居然如此充满戏剧性。

难道我们的相恋也仅仅只有这三十页纸这么薄?

我看着阳台处不时随风飘着的我的衣物。想着那许多天前和它们一同飘荡的还有稍小一号的小月的衣物。当我看见这幅光景,心中总是漾起一阵满足。不像此刻心中留有的唯有失落。

我想起小昕离开时所说的话,于是绞尽脑汁开始回忆我们在一起时的细节,可任凭我如何努力回想,那些画面始终无法浮现在脑际,并且还渐渐模糊了起来。想了半天,唯一清楚的就是我们都爱好看书和听音乐,虽然她看上去不像是个安静的女孩。

书的这一方面已经找到了她的留言,那么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音乐了。

我想起我们一起听音乐时用的“小宝贝”放音机,小月离去的前一晚我们还一起去天台听它来着,事后放音机被雨淋湿,如若不是小月想起,恐怕我都已将其丢弃于天台的某个角落了。那么,小月拿回来之后放在哪了呢?

我开始满屋进行翻找,书桌旁,电脑桌旁,沙发各个部位,茶几上下,搁置冰箱的角落,卧室的床底下,衣橱里,床边的写字台上,还有厨房和卫生间。总之,整个屋子能藏东西的地方我都一一找寻了一遍。可一无所获,放音机始终了无踪影。我垂头丧气地在沙发上坐下,脑海中不断运转,希望能得出一些思绪。究竟哪里是我忽略而小月觉得能藏东西的地方呢?

我一边思索着一边眼望阳台处晾着的衣物,这几件衣物都是小月和我一起买的,每件衣物的颜色都和其他不同,小月说不要总是穿灰色或者黑白色调的衣服,要让自己穿的年轻一些,别总是白色衬衫和黑色T恤,这样显得过于单调了。此刻,这些衣物正焕发着如同刚买时的一股崭新的气息。

我赫然想起笔杀事件时,我为了避免引起众人的注意所穿的那身衣物装扮。那是一件标着“远才股份公司”几个不大不小的字的橙色T恤,还有一顶颜色发灰、沾满灰尘的黑帽子。对,就是它们。后来我将其如何处置了呢?好像是扔进垃圾桶了。

我拿出当初找出那件T恤的行李箱,行李箱因为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有动过,因放置过久再次积满了灰尘。我记得上次打开它时它并没有这么脏。何以三个月没动,就变得如此灰尘满满呢?

我迫不及待地调整着密码数字,想立刻打开它。可锁并未开启。密码错误?可我记得自己并未更换密码。于是再次调乱数字,重新将锁调到密码的数字,锁仍旧纹丝未动,没有丝毫开启的痕迹。密码被换过了,显而易见。当然不是我换的,我的脑海里没有任何关于更换密码的记忆。那就只有小月了。

可她会将新密码换成什么呢?

我开始努力思索,一一输入她的生日、我的生日,可密码锁仍旧一动不动。到底会是什么呢?行李箱上的密码数字仅仅三位数,可组合却无限多,要是没有什么头绪,恐怕短时间内别想将其解开,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把锁砸开。我想自己再试几遍,要是还不行,只能采取最后一种方法了。

我将她的生日和我的生日从年月日一一开始组合。626、324、889、898……

试过几十种组合,仍旧没有动静。我开始感到有些无力,疲倦感突然袭来,内心的疲倦感。可又不能这么放弃,如若放弃,我势必永远也无法知晓小月离开的原因。那样的话,我势必继续这么盲目地活着。

想想你们之间有什么共同爱好。小昕的话再次浮现在我的耳际。

我们的共同爱好是看书和听音乐。我兀自自言自语重复了一遍。

我再次拿起那本书,我想那几个字告知我的信息绝不仅仅只有“我走了不要找我原因你日后自会明白”那么简单。这里面会不会包含有密码信息呢?

从第1页到第31页,我们相识于6月1日,她在8月31日离开,是这几个数字里的一个组合吗?

我尝试着将密码数字调整到131。咔哒一声,锁应声而开。竟然是书的前后折页的页数。

打开行李箱一看,映入眼帘的是“小宝贝”放音机和一个笔记本。它们正静静地躺在行李箱的右上角落,等待着我的聆听和读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