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嗵”的一声,明太妃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哆嗦着嘴唇问:“你,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叫不能再走路了?”
眼前一阵阵的黑暗,紧紧攥起的尖锐指甲,深深的刺进了掌心,滴滴答答的鲜血流了出来,她却恍然不觉。一张脸,也在瞬间变得惨白惨白的,极是吓人。
绿萝打个哆嗦,颤着牙关“扑通”一声跪下,硬着头皮重复,“太妃娘娘息怒,小王爷他,他……”
正在这时,房门“砰”的一脚被人用力踢开,冰凉的夜风灌了进来,呼啸的雪片像是张着眼睛一亮的向着屋里狂冲。
绿萝打个寒战,尖叫一声,双眼一翻,竟然吓昏了过去。
明太妃壮着肚子抬头,两眼惊恐的望着门外,宫灯发绿,夜风呼啸,一刹那间,她仿佛看到已死的先皇,正青着一张脸,向她缓缓的走来。
“不!”
她一声尖叫,双脚蹬着地面,快递的往后倒退,妆点精致的头面一时间“叮叮当当”的乱响个不停,韦皓青面獠牙的进来,阴恻恻的声音,透着黄泉路上的寂寞与荒凉:“爱妃~~~~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啊……”
“不!不要!你走开,走开!”
明太妃吓得浑身颤抖,用尽力气的尖声大叫着,“皇上,你死就死了吧,你放过臣妾吧!臣妾知道错了,臣妾给你磕头了,皇上,皇上……”
身子一软,拼命的跪在地上使劲的磕着头,恍然不觉这脑门上已经磕出了青痕,磕出鲜血,“皇上,皇上,臣妾知道错了,皇上饶过臣妾,臣妾不想死啊……”
凄厉的哭喊声,像是挖了她心肺一般的痛极怨极又恨极!还有一种不甘命运的绝望,让她歇斯底里的叫着叫着叫着……
进门的韦皓静静的看着她,眼里流露出一丝伤感,明太妃没有发觉,韦皓道:“爱妃,钰儿,他到底是谁的儿子?”
话一出口,韦皓满心苦涩。
他一生都工于心计,却没想到,被一个女人,瞒了这么久,直到死……
“他……他是皇上的儿子啊!皇上,臣妾没有骗你,他真的是皇上的儿子。”
明太妃浑身颤抖着,脑里突然闪过了一道清明。
她蓦然抬头,韦皓一双眼睛鬼火憧憧,她顿时一惊,那一道清明又胆怯的缩了回去。
韦皓一只手伸出,按在她微微裸露的脖间,冰凉的触感,没有任何温度,像是一条软体的毒蛇,盘踞在她的脖间,稍稍一动,便要枉死黄泉。
“皇上,我……”
明太妃拼命的抖着身子,仍旧在抗拒着。韦皓幽幽一叹,“爱妃,你不乖。说谎,是要遭受拔舌之苦的……”
他拿下手,面无表情的又捏起了她惊慌的下颚,门外忽的一阵夜风吹过,阴森森的空气扑面而至,明太妃两眼一翻,终于也晕了过去。
竟是吓过头了。
韦皓皱眉,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冷眼看着门外,月无殇头冒冷汗的进来,“皇上,欲速则不达,不如……”
他伏在韦皓的耳边,低低的说着,韦皓紧锁的双眉缓缓展开,略有点头。门外,那骤起的灯光打在韦皓的身上,妖孽的眉眼,如箭的眸光,竟是韦清所扮。
“皇上,那太妃娘娘……”
出完主意,月无殇看着晕倒的明太妃,斟酌着又问,韦清道,“按你说的办!”
袍袖一甩,大步的出了月华宫。
冬夜大寒,雪落无声。韦清一出月华宫,便立时有太监打着灯笼上前,韦清顿了顿脚步,“今夜之事,若敢泄露一字半句,诛,九族!”
“奴才不敢!”
太监手里的灯笼一哆嗦,差点扔到地上。
韦清看他一眼,没有言语。
这个皇位,要想坐稳,就必须得用鲜血来铺路!
至此,天龙权势的新旧交替,终于在这冬夜的月华宫中,第一次正式的拉开了帷幕。
……
半夜,龙皇寝宫,韦清才刚躺下不久,风逐命前来禀报:“皇上,他来了。”
“好快的速度!”
韦清从床上起身,问道,“她怎么样?”
风逐命答:“已按皇上吩咐,一切安排妥当。”
话未说完,门外“砰”的一声响,听有宫中侍卫四下呼喝的声音,风逐命闪身出去,沈浪一身懒洋洋的白,晃到了他的眼前,也不废话:“她呢?”
言简意赅两个字,有着不容拒绝的霸气侧漏。
韦清从床上坐起,似笑非笑:“睿王这般气势汹汹闯进朕的寝宫,可知是何罪责?”
沈浪“啪”的将桌子一拍,冷笑道:“龙皇费尽心想的搅黄了本王与王妃的大喜之日,又有何目的?”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彼此惺惺相惜,却又彼此仇恨,互不相让。
僵持片刻,韦清率先收回目光:“沈浪,你与朕在这里纠缠根本无用。倒不如多派些人手去寻她的下落。朕答应你,你若真能寻到她,劝你跟你离开,朕绝不阻拦!”
抬步过去将烛火燃起,摇曳的光亮中,沈浪沉凝的脸色晦暗不清,半晌,他吐字道:“你最好不要给我耍花招!”
转身出去。
因为走得过快,步子带起的凉风吹散了门外的积雪,扬起一阵飘飘扬扬的雪浪。
韦清眯着眼笑,妖孽的面容在摇曳的烛光下,荡着别样的光泽。
沈浪,她如果真会跟你走,那又何必躲着你呢?
残酷的事实,注意了他们这一辈子,都永远不会有结果。
翌日,天亮。
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着巍峨壮丽的天龙皇宫,细小的雪粒仍在不停的下着,婉溪一步一滑的一个人,持着一根树枝,上了皇宫后山的云楼禁地。
自那一次重伤之后,她的腿脚仍旧没好利索,但好在她是个有毅力的人,硬是憋着一口气上来了。
云楼在前,婉溪深吸一口气,心下悸动,又茫然。
离开这么久,这里一切都没有变,又都变了。
半空中落雪纷飞,楼还是那个楼,人已经都不在了。
江山依旧在,却早已物是人非。
想当初,她第一次闯来这里,误打误撞救了蛊毒分作的风沁,又一路迷行,进了竹林,差点死于虎嘴之下。那时,风沁只是风沁,沈浪只是沈浪,她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皇子奶娘。可现在……风沁已是朔月的太子殿下,沈浪封王进爵,而她……挺着肚子,又失魂落魄的重新回到了这里。
“沈浪沈浪,若老天注定,你我不能相爱,那我这一生,便终老在这里吧!”
她弯着眉眼,抚着肚子。
她不是迂腐的人,这一世的兄妹,只是这具肉体上的关系,对她来说,她只是一缕异世的灵魂,才不在乎这些世人眼里的伤风败俗。
她只要活着,就是对自己,对他,最好的交待。
“哼!你果然是在这里!”
身后人影一闪,婉溪惊讶的回过身去,居然是……程罗儿?
数月未见,她竟是穿了一身的红,配着她满脸的怨毒,竟有一股狰狞的味道。
婉溪皱了眉,“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不以为程罗儿找她是来叙旧的。
而且这一大早的,天寒地冻,飞雪飘零,她又怀有身孕,万一这程罗儿存心不良,她岂不是太过危险?
“哼!我怎么在这里,你还不知道吗?贱人!你不止抢了沈浪,还敢抢我的皇上哥哥,你真是不要命了,真不怕死了?”
程罗儿一脸阴沉的狠狠说着,手里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轻蔑的看着她,“实话告诉你吧。自从你进宫之后,我就一直等着这一天了!金悦儿,没想到,你还真是隐藏得够深的。”
婉溪撇了撇唇,“罗儿司长,没想到这数月不见,你的心肠还是这般的蛇蝎。你想杀我,就直说吧。而且,我真不觉得金悦儿这个名字,会比婉溪的名字好听。”
“什么?你这个贱女人,你敢骂我?!”程罗儿跳了起来,咬牙切齿,这个贱人是吃了什么药了,胆子突然变得这么大?
“骂都骂了,你说敢不敢?”婉溪回她一记白痴的眼神。
跳梁小丑啊,她真不想理会!
而且,这恶女人一心肖想着韦清不算,居然连她的沈浪一起算起来了?士可忍孰不可忍!
婉溪眉眼寒了下来,她只不过是懒得修理她,还真以为是个软柿子,谁想捏就捏了?
“你,该死!”
程罗儿立时杀气腾腾的刺过一剑来,嘴里叫喊着,“贱女人!你以为你是谁了,你今日既然敢回来,我就再也不会放过你!”
想到昔日的夺爱之恨,想到沈浪对她的种种维护,程罗儿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有些人,总是会自以为是的认为全天下的人,都得爱着她!
婉溪哼了一声,“就凭你?”
从始至终一直拢在袖间的五指猛的往外一扬,一丝细碎的粉末迎风而上,恰与凶神恶煞般的程罗儿撞个正着,程罗儿眼前一晕,顿觉得不妙,色厉内荏的吼着,“贱人!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贱人,你骂谁呢?”
“贱人骂你!”
“哦!原来是贱人啊……”
婉溪笑嘻嘻的站在一边,语重心长的道,“怪不得这么贱呢!天寒地冻的还敢出来乱晃杀人,也不怕死了会下地狱?”
皱眉上前,一脚踢开落地的长剑,想了想,又弯腰捡起,指在程罗儿的脸上,上下左中的微微晃动着,“程罗儿,现在是你为鱼肉,我为刀俎,我问你一句,你就乖乖答一句,听到了吗?”
有些事,她百思不得其解,或者,这程罗儿可以知道呢。
“哼!贱人,你……”
程罗儿一语未完,脸上贴了一把冰冷的剑。婉溪冷了脸,啐道:“给脸不要脸,你还真以为你是什么皇帝奶娘的女儿,谁都不敢得罪你了吗?”
韦皓已死,韦清,会把那个飞扬跋扈的皇帝奶娘放在眼里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