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红在圣诞前夕才回到桐州,而伊科又飞到加拿大去陪女儿和老婆了。听说了王琳的事后,和张捷一起在程云标家见到了王琳。程云标不在,王琳一个人在家。
“琳琳,对不起,我连累您的。”徐春红看看,王琳的脸色还好,没有想象中旧社会小媳妇被折磨的那种憔悴。
“红红,就算你在这里,也没用,也许这是命。那时你几次叫我们买房,我想买,林飞说要自己创业,钱投到公司。张捷和陈墨却听你的劝买了房。买个房子,什么都不用做,赚的差价竟然比林飞天天起早摸黑的还多几倍。如果我们买了房子,也就不会买那个车送货,也不会撞到人,你说这是不是命?”王琳流着泪扑到徐春红身上。
“琳琳,你别这样。”徐春红觉得自己害了王琳,看着抱着自己哭的王琳,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卟卟往下掉。张捷默默走到边上跟她们靠到一起,三个女孩抱在一起哭,自己哭,自己给自己擦眼泪,以为生活总是会苦尽甘来,没想到会是这样子。
“琳琳,你现在怎么打算?”平静下来后,徐春红开口道。
王琳叹了口气,简简单单讲了讲自己的情况,“证都领了,还能怎么样?林飞走之前,我们见过面了,说清楚了。他对我还不错,上周他去见过我爸妈了。我爸妈觉得还挺好,除了胖点,房子有了,工作也是公务员,不是大富大贵,但至少安安稳稳,他甚至把工资卡和存折都给我了。他爸妈想我们年底前把酒摆了,我爸爸妈妈也同意了。对了,他还买了辆车给我,就这样吧,我认命。”
“他父母不跟你们一起住吧?”张捷转了转,四房三厅,有近两百平米。地中海式风格的装修,低调的奢华而不张扬,反而显露着一种雅致与大气。
“不用,他爸妈那是独立的小洋楼,比我们这里大得多。”王琳摇了摇头。
“奥,那就好,琳琳,其实你这样比嫁给林飞好得多,这房子要自己买至少得200来万。你们这是宿舍,陈墨那也是宿舍,陈墨今年三十四,程云标也是三十四,陈墨还是美国留学回来,现在看看这条件,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张捷摇了摇头,嘴里还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捷,你有没有搞错,结婚嫁人还是嫁房子?”徐春红连忙打断了张捷的话。
“嫁人,首先得有房子,不然人再好,也没用。对为爱情结婚,可结婚地点在哪里?还不是房子,在房子里结婚,成家就得有房子。钱是一切的基础,戒指,婚纱,酒席,房子,哪个不是要钱的?就算你为了爱情伟大到什么都不要,租房结婚也是要付房租的。还有孩子呢,生个孩子一起跟着你们喝西北风住出租房?”张捷继续发表她的意见。
“你就掉你的钱眼里吧。”徐春红朝她叫道。
“人活在世上,钱就是活着的基础,生活哪样不是钱堆出来的。衣,食,住,行,哪样能缺了钱?你说你为什么跟着伊科,不是为他的钱,那为什么?”张捷这句话一出口,徐春红和王琳都沉默了。对于伊科,徐春红分不清是什么感觉,如果有孩子,也许伊科会娶她,可是现在孩子没有了,伊科没有提结婚的事,徐春红也不敢问。
这时程云标开门进来,见徐春红和张捷在这里,主动留她们一起吃晚饭然后进了厨房,王琳到厨房帮忙时,“老婆,你陪她们聊聊天,我来。”
“真不用帮忙?”王琳把洗在手里的菜扔回水槽,冷冷问道。
“不用,不用,你去休息,一会儿就好。”程云标这么说,王琳放下正在洗的菜到了客厅。
“他会烧饭?”徐春红用眼神问道。
“会,他烧饭,我洗碗。”王琳点点头坐到徐春红边上说道。
“陈墨从来没有下过厨,连个蛋炒饭都不会,不过我们一般都在食堂吃。”张捷对着徐春红的眼睛说道。徐春红想起伊科只进过一次厨房,就是把药材翻出来的那一次,平时好像连杯水都要徐春红倒了送到他手上。
晚饭的气氛好像还可以,没有想象那么糟,程云标和王琳之间的关系好像没有那么坏,饭后程云标还主动去洗碗。徐春红跟张捷在饭后稍坐一下也就离开了。
“琳琳,我们谈一谈好吗?”程云标洗完澡出来后,王琳像一只受伤的小猫一样,抱着被子躺在床边角落里,倦缩着身体。
“你想谈什么?”王琳淡淡回了句。
“你真的一点都不爱我?我做了这么多事,你就连点感动都没有?”程云标一反常态,对王琳的态度从以前的极度献媚变成了一种责怪,甚至还夹着丝不耐烦。
“明知故问。”王琳冷冷扔出四个字。
程云标叹了口气,突然向王琳提了一件很久以前的事:“你记不记得七年前,在XX车站,我钱包被偷了。我求遍了车站里每一个人,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个骗子,然后有个女孩子给了我十块钱,让我买了车票。我说我会还给她的,她笑笑说没关系的,然后就跑开了,我一直记得那笑容。”
“你是……”王琳有点不相信,无法将眼前这个胖子和车站里那个无助的少年联系起来。
“其实第一次碰到你的,我就认出来了。如果我不说,你是不是永远不会发现?”
“我……”
“我知道,我变了很多,跟在领导后面,别人敬领导的酒,领导说喝多了,喝不了,那就秘书代喝。别人敬完领导,还再来敬你,领导的你都喝了,你自己的还能不喝嘛。喝完后,领导说叫你代他敬敬别人,一桌喝下来,领导事情谈好了,酒全进秘书肚里了。”程云标的语气竟然变成了无奈。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骂你是死肥猪。”王琳愣住了,在她的印象里,程云标似乎一直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所不能的。
“琳琳,我知道,我这样逼你,我是小人卑鄙无耻。可是你选的男人,扶都扶不起,快两年了,两年他还是原地踏步,喝了酒,还去开车。我不想我喜欢的女人跟着他吃苦啊。你真要这么讨厌我,我放你走。”程云标像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
“我……”王琳傻掉了,对着程云标的眼神,似乎很真诚,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琳琳,我是真心想娶你做老婆,所以,洗衣烧饭,拖地,洗碗,我都做得开开心心,心甘情愿,可我想你开开心心做我老婆。你真的不愿意,那我只能放手,强你留在我身边,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程云标说完独自躺下了闭上了眼,也没有像往常那样一定要把王琳抱在怀里。王琳呆呆伸手关掉灯,在床上反复了好久才睡去。
第二天早上到楼下,程云标还没去上班,见王琳出来,很快把早餐端上了桌。
“你跟着我干嘛?”早饭后,王琳发现程云标没有去上班,反而跟在王琳后面。
“不是要去民政局嘛?”程云标一事理所当然的表情。
“我……我去单位,你别跟着我。”
“老婆,我晚上来接你下班。”程云标喜出望外在后面叫道。
2007年春节,徐春红回老家过年时。徐春强的电脑生意受林飞的影响而关闭了,徐春强听说了王琳和林飞的事后,一整个寒假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不知道是替林飞和王琳难过呢,还是因为自己的电脑生意的事而难过,又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不过徐春红对于徐春强电脑生意关掉的事反而觉得挺好,徐春强还有一年半就要毕业了,徐春红打算毕业后把弟弟带到桐州去。她已经太明白小生意赚钱的不易,徐春红借给王琳住的那套房子也空出来了,她打算给徐春强住,然后把爸妈也一起接到桐州生活。
徐春红打算回桐州的前一天遇外碰上原来的张健明,张健明带着老婆和孩子来走亲戚,张来娣招呼张建明到家里坐坐,张建明倒也不客气,不一会儿,提了点东西,带着老婆和孩子上门。张来娣招呼徐春红招侍客人,对着张建明一家,虽然没有什么,却还是有点尴尬。徐春红心里默默怪母亲怎么把这个人叫到家里来,还叫自己招待。再看看张建明,似乎没有徐春红的尴尬,和张来娣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这幢房子,春节,还有怎么样赚钱。3岁的孩子坐不住,屋子里跑来跑去,张建明的老婆跟在后面跑进跑出。张建明把话题引到了徐春红身上,“婶子,你们这房子造得挺好,大学生果然不一样,能干啊!”张建明的语气似乎挺诚恳的。
“哎,好什么好,人生大事都没着落啊。你看你,娃都这么大了。”张来娣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女儿跟着那个男人这么久,那个男人还是没有离婚,女儿到现在也没有怀上那个男人的孩子。
“婶子,城里人不兴这么早结婚,再说了,现在凭红红这条件,十村八乡的,不随便选啊。”
“哎……”张来娣叹了口气,满是无奈和叹惜。
“婶子,我跟你说,这年头,有钱就行了,晚几年结婚,这叫流行,外头都这样,对吧,红红?”张建明转过头问徐春红。
徐春红一愣,只能配合点了点头。
“红红,我听人说,桐州现在在城里买房能挣大钱,你在房地产公司上班,你觉得是不是真的?”
“啊?你不是在海州吗?”徐春红挺意外。
“哎,这两年生意一般,过完年,我想到梧州看看,很多人跟我说,在梧州,随便买套房就能挣大钱,我一想,你不一直在梧州吗,所以问问你。”
“奥,梧州这两年房地产是发展得挺快的。”徐春红终于想明白张建明为什么来她家坐坐的原因了。
“真能随便买套房就赚钱啊?”张建明似乎对买房很感兴趣。
徐春红点了点头,“有些人低价格买进,然后放着,等房价涨上去了,再高价买出去,赚差价,还有,房子也能出租,收一点租金什么的。”
“奥,原来这样子,我过完年要是真到梧州,我来请你吃饭。”张建明点点头,还顺便要走了徐春红的手机号,徐春红原本不想给,但碍于妈妈在场,不好拒绝。
王琳的婚礼最终订在大年初十,桐州一个四星级的酒店,酒店外观不怎么样,里面却布置的童话一样梦幻。王琳一身白色的拖地婚纱,淡淡的一笑便是千娇百媚,来的宾客无不夸上一句好漂亮的新娘,说程云标有福气,喜得程云标的眼睛就只剩下两条缝。
除了王琳的几个设计院的同事外,大部分是程云标这边的同事和亲戚,程云标的父母都是政府部门退下来的退休干部,来了不少商场和官场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伊科也去了,递了个薄薄的信封给程云标,徐春红非常清楚里面应该是银行卡或是支票之类的。还有不少以前任有成带徐春红认识的桐州房产开发商,基本上都是一个薄薄的红包递给程云标,然后围着程云标道贺恭喜,夸新娘漂亮之类。伊科倒是很低调送了红包,转了一圈后在酒席开席前跟徐春红打了个招呼后就先行离开了。
张捷做伴娘,跟在王琳后面满场跑,徐春红和陈墨坐在一起:“怎么样?你们也快了吧,证都领这么久了,房子也装修好了吧?什么时候请喝喜酒?”
提到结婚,陈墨竟然摇了摇头:“不知道,你说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很在乎这个形式?酒席捷一定要订在XXX酒店。装修还没完工呢,捷不肯跟我父母一起住,还拖着。我现在觉得我有点养不起捷了,我好像有点不认识捷了。”徐春红细看,发现陈墨黑黑的镜框也很难掩饰双眼的憔悴,心里竟然有种莫名的心痛。
“我……也许捷可能只是闹点小脾气,你哄哄她呗,我叫琳琳劝劝她。”徐春红隐隐有种感觉,张捷和陈墨的问题也许比表面上的要严重,以她的能力,解决不了。
“算了,不提我们了,你呢,你怎么打算,一直跟着他?”自从陈永清生病事件后,陈墨似乎很关心徐春红。
“还能怎么样,其实赵恒后来单独来找过我,叫我跟他走。刚好让伊科撞见了,脸色极差,虽然他没怎么我,不过赵恒好像上次在评职称时出了问题,是不是?”
“没评上,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两件事有关系吗?”陈墨倒是一脸坦然。
徐春红压低了声音:“不知道,不过赵恒评完职称没多久。他一次喝多了,说了句一个小医生还想来挖墙脚什么的,我觉得很可能是他。”
“你们两个怎么躲在这里?”徐春红转头发现任有成一只手搭在陈墨肩上,一只手搭在徐春红肩上。
“任总,你也来了?”徐春红连忙打了个招呼道。
“叫哥。”任有成用手按住徐春红示意其坐下,任有成脸红红的,明显喝高了的样子。
“好,哥,你喝多了。”徐春红顺口接了一句,扶在任有成在边上的空位置上坐了下来。
“这个不能怪我,要怪他。”任有成指了指陈墨说道。
“怎么怪到我头了,我又没叫你喝?”陈墨笑笑,一脸无无辜的样子。
“你老婆灌我的,我们那一桌让她全灌倒了,太厉害了。”任有成指指,陈墨和徐春红抬头看去,发现张捷一脸笑容,正和一个男人很开心在喝酒,酒桌上一片的欢呼声,还有人拍手鼓掌。
酒席到尾声时,徐春红发现许志高过来转了转,大大方方递给王琳一个红包,不厚也不薄。程云标一个劲对着许志高表示感谢,将其让到了主桌,许志高也没有推让,入座后还主动用酒敬了敬双方的父母。坐了会儿,见有不少开发商向其拉近乎,应付了下后匆匆离场了。
任有成到是一直坐在徐春红和陈墨这边,没有跑去跟许志高打招呼。
“你怎么不上去?”徐春红压低嗓音问道。
“公共场合越热乎,私下的关系就越差。想要办事,公共场合的热乎不仅没用,反而有害。”任有成似乎也深谙官商来往之道,一副喝多了的样子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婚礼散去后,徐春红一个人走出酒店大门,冬天的风吹来,不由的全身发冷,来的时候是和伊科一起来的,回去只能自己打车回去了。正准备向出租车走去时,有辆保时捷拦到了徐春红面前,滑下车窗,开车的是任有成。
“你喝了酒还开车?”徐春红上车后问道。
“这么点酒,没事,我都醒了这么久了。放心,上车,保证安全”任有成完全不是一副离开时喝多了东倒西歪的样子。
“刚才喝多了,现在又没事了,要不换我来开?”徐春红白了他一眼。
“不用,不用,放心,那小丫头怎么可能灌醉我,我装的。”任有成非常镇定朝徐春红摆摆手。
“你……”老狐狸这个三字徐春红没敢说出口。
“伊总来过吧?”
“嗯,转来圈就走了。”徐春红点点头。
“对,他不走,许市长就不会出现。他来就给程云标面子了,根本不用巴结,官大一级压死人。”
“你要巴结程云标吗?你不是也跟许市长关系好挺好的嘛。”
“多个熟人,总比多个敌人好嘛,说是秘书,有时权利啊,和市长那是不差多少的。”
“有这么大权力吗?”
“小事秘书拍板,像我们这种开发商的事,多是小事。你看今天多少开发商是没有收到请帖赶着去送礼了。看看坐加桌的人,都是关系户来着。程秘书长一场婚礼下来,收入怎以也得几百万吧。”
“你们这么做,他敢收啊?”徐春红惊讶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了。她总是觉得伊科给程云标包个大红包,总是因为程云标跟伊科的关系很好,而且这其中还涉及许志高。
“收,有什么不能收的,反正项目嘛,不给你做就给我做。这么多项目,大家分分,吃肉还是喝汤各凭本事,反正项目总是要分出来的。”
“你不是也跟许市关系好挺好的嘛,还要通过程云标拿项目吗?”
“多个熟人嘛,没坏处。也许哪天他得势上去也没准嘛。再说我和许市长,那不叫关系,叫共同利益。伊总和他,那叫关系。”
“差不多嘛。”徐春红有点不明折了,她自己也算混了很久的政府部门,怎么任有成的那套理论自己都听不懂呢。
“差别大了,共同利益那仅仅就是金钱关系,有利益时是朋友,没有利益了,那就是陌路或者还有可能成为敌人。关系,那不一样,生死都是一条线上的,就像他帮你赚钱,你赚来的钱帮他铺路,然后再赚更多的钱,铺更高的路。永远都是一条线上的,同生共死。”
“官场也要用钱去铺路吗?”
“要,当然要,而且是个无底洞。以后你就会明白。”任有成见到了徐春红的楼下,止住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