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蝉日(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42125800000002

第2章 序章

起初是黑暗,彻底的黑暗,没有一丝亮光。没有风的声音,没有空气的味道,没有天空,也没有大地。所有的一切都在黑暗之中等待,等待的是某个时刻的来临,等待某个时钟的敲响。

然后,等待终于结束,既定的时刻即将到来。它第一次有了感觉,蠢蠢欲动,惴惴不安。如果它是人,就能体会到那种感觉,既兴奋又焦躁,惶恐之中带着冲动,倍受压抑又欣喜不已。天性告诉它漫长的等待就要结束了,虽然它不知道到底过了多长时间,但此刻已经不重要了。事实上,时间已经过去了17年。

土壤开始松动,第一缕阳光从尘土的缝隙之间射入。紧跟着涌入的空气,是个繁复的色彩,是呼啸而过的风,是大地之上的一切。兴奋完全取代了焦虑,它伸展着躯体,抖动着四肢,制造着更多的裂缝。没有谁教过它要什么做,这是天性的力量。它渴望离开这陈旧的家园,那个囚禁了他17年的故土,它渴望来到这个全新的世界。

第一眼是天空,灰色的。它被这个世界所震撼,有无比辽阔的空间,有眼花缭乱的景色。原来的那个世界是黑暗的,混沌的,最重要的是没有空间。17年的等待是值得的,它奋力地爬出大地,完全进入这个全新的世界。它感受到了风,混合各种意想不到的气息,吹过略带潮湿的身体表面。寒冷,从来没有的感觉。在从前,它被包裹着,不知道寒冷是怎么回事。

它听到的了声音,就来自脚下。周围的泥土也开始松动了,有更多像它一样的生物从土地里冒出来。它不知道自己还有同类,在地下它是孤独的,没有交流的可能。从同伴们身上,它第一次知道了知道的样子。全身都被褐色的甲壳覆盖,一对黑色的眼睛突兀地长在身体的最前面,用6只脚在移动。

越来越多的同伴来到这个世界,密密麻麻地占据了地面。它收起了好奇心,走出第一步。没有什么东西告诉它要干什么,但它冥冥中意识到时间紧迫。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它的大脑不断作响,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它感到饥饿,需要食物。本能让它向着最近的一棵树爬过去,那就是食物的来源。

这是一段漫长的旅程,它还不习惯使用自己的腿。道路也不是平坦的,充满了阻挡物。一开始,它遇到了一块高大的岩石。它想翻越过去,可是失败了。没办法,只能绕开。最后一块口香糖,差点就将它粘在了原地。最危险一个白色塑料袋,从空中飘过来,缠住了它的身体。花了很久,它才挣脱开来,最后到达的终点。很多同伴没有它这么幸运,有一些在过马路的时候被飞驰而过的汽车碾压致死,另一些却根本没有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被水泥永远封存在过去的世界里。它发现自己的一些同伴很奇怪,有的少了一套腿,还有的少了一只眼睛。来自身体中远古的信息告诉自己,这是土壤的原因。现在土壤比起先祖生活的时期改变了太多,混入了不知名的化学物质。空气的成分也变了,氧气不在纯净,呼吸起来也困难。

它是最幸运的那一批,有机会完成自己的使命。现在它趴在树干上,得到了难得的宁静。它感到身体中蕴藏的某种力量,有东西要从这具古老的躯壳之中挣脱而出。在它的背部,出现了一条黑色的裂缝,慢慢地变长。这是第一步,最后将拥有新的能力——飞翔。它用尽全力,摆脱过去的自己,经过一个小时的挣扎它终于完成了蜕变。翅膀湿漉漉地挂在背后,静静等待风干。

现在早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它有几周的时间享受这个世界。

于是,它用腹部发出了第一声鸣叫。

随即,周围所有的同伴也开始附和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