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基米尔老兄,不瞒你说,‘视频研究所’虽然并不在社会学院总部,却可能是其中最隐秘的核心部门。你知道我这三年来都在干什么?”
“瞎来来,打住吧——我是说,虽然我个人很有兴趣了解,但是想必您和我一样,都是与社会学院签署有保密协议的工作人员。您实在没有必要违背‘纪律’来告诉我,这似乎对你我都不会带来什么好处。”
“管他妈什么纪律。这些都是用来忽悠你这样的老实人的。”
我的谨慎根本无法阻止赫德林倾诉的强烈愿望,其实从好奇的天性来说,我也是愿闻其详的。
“你知道,每一块触摸屏、触摸电脑、便携触摸板还有智慧手机都是有摄影头的。”
“那当然,否则我们就根本无法启用视频呼叫功能,那就什么事都干不了,生活一定会变得一团糟。”
“那你是否知道这些摄像头何时启动?”
“当然是我需要启动拍摄或者视频呼叫功能的时候。”
“哈哈,亏你还在社会学院混了这么多年……”赫德林差点把嘴里的一口咖喱土豆喷出来。“事实上,是任何时候!”
这次轮到我差点把一口牛腩堵在自己的食道里了。
片刻的沉默,让我想起了些什么。“我记得,‘编译锁’里曾经有一本泛黄的小说,名字叫《1984》,作者是一个盎格鲁人。当然,按照胡安副所长的指示,我们把这本书销毁了。但销毁之前,我曾浏览过这部有趣的小说,我记得那本小说里提到过一种叫‘电幕’的东西,它看起来是一个播放洗脑视频的显示器,其实是一种监视器,BIG BROTHER和他的手下们在电幕的背后监视着每一个人。”
我没有告诉赫德林的是,因为太过喜欢这本小说,我偷偷在家中藏了一本纸质旧书。幸而这件事情也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扯他娘的‘电幕’,‘编译锁’的那些破烂书我早就忘光了。但弗拉基米尔,你是否记得,在我们的童年,几乎每一条道路上都装满了一种被称为‘探头’的东西?有些用来拍摄驶过的车辆,有的用来监控路面上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我有印象,虽然那时我不过五六岁。曾经有很多人反对自己的生活无时不刻被探头所窥视,甚至痛斥自己当时的祖国为‘警察国家。’”
“所以,‘应用商店协会’上台之初,为了笼络民心,宣称将拆除地球上所有的探头。”
“他们确实做到了。同时,这也是对‘硬件生产商联盟’的一个沉痛打击。”
“那帮傻缺……探头从未被拆除!”赫德林用不屑的语气告诉了我这个惊天的秘密:“每一件有摄像头的电子设备,都是一个固定或者运动的探头,或者你说的什么‘电幕’。我坐在‘视频研究所’的办公室里,几乎可以随心所欲地看到每一个摄像头传输来的画面!”
霓虹闪烁,灯红酒绿。旋转的灯光打在我的脸上,仿佛是彩色的泪在淌动。酒吧间里聒噪的歌声,吵得我心烦意乱。
两杯伏特加下肚,我的食道和肠胃跟火烧似的。没错,作为一个罗刹尔人后裔,这种烈性酒是我的最爱。只有在如此高浓度的酒精作用下,我才会摘下平日里谨慎行事的面具,表现出和自己的民族血统相符的不羁,至少可以在熟人面前表现得不拘束,甚至有点口不择言。
借着那股微醺的劲头,我第三次提到了几天前的那封邮件。
“是的,弗拉基米尔老兄,那封电子邮件是我发的。当时我还在美洲。”没想到,谈起私事,赫德林竟然比说正经事还要正经一些。“既然刚才你已经了解了我这三年都在干些什么,那么你也就不难猜测,我是怎样知道绿子小姐和那个叫扎坎的杂种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可是,亲爱的赫德林,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喝了酒之后的人,常是会沉溺于某种“哲思”。比如我曾经思考过类似的问题,即使再亲密的两个人,也不可能永远在一起,当他们分离的时候,彼此所处的时间和空间也是分立的,谁也无法见证谁的所作所为。你的爱人也许三分钟前还在吻你,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自己如何爱你,三分钟之后也许就已经在床上和另一人缠绵了。既然如此,如果真的有欺骗存在,那是否永远不知情反而是最好的状态?
“这么说吧。弗拉基米尔老兄,我一直觉得我们是朋友。虽然这个世界上的所谓兄弟情义几乎荡然无存,虽然这三年来我们都无法联系,但我始终认为朋友之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坦陈的。”赫德林摊了摊手,表现出一脸的真诚:“当然,我也不否认,大约半个月前,我就已经收到了消息,知道自己可能会被调回总部,并且担任你老兄的副手。我知道你也许会因此不悦,但就当讨好上司也好,我希望以某种方式表达我对于您的善意。也许这种方式并非最佳,但也是我唯一能做的,我相信再过一段时间,你会更加理解我的。”
我又猛然给自己灌下了一杯该死的伏特加,这次几乎连心脏都要起火了。
我无法想象,温柔可人、这些年一直对我千依百顺、忠贞有加的绿子,和那个出生在非洲中部穷乡僻壤的黑不溜秋的nigger扎坎之间,竟然会有私情。我无法想象,绿子会和这个nigger有过和我一样的肌肤之亲。我无法想象,那个肮脏的nigger怎样把他粗大而龌龊的****塞进绿子娇小白皙的身体,她怎么能受得了……
妈的,最让我不能忍受的是,当这不堪的一切发生的时候,我的朋友赫德林竟然就在显示屏前,端着一杯咖啡,像是观赏一场活体的色情剧表演那样,目睹着全过程。
“所以,赫德林,你看到了他们之间的——全过程?”
他有些尴尬地回答道:“也不是。其实,我只是看了一丁点。只是到足以定性他们之间的关系之后,我就‘换台’了。”
“那就是说,如果是我和绿子亲热,你也可以随心所欲的观赏,并且‘定性’或者‘换台’?”
“嘿,老兄,你想太多了。我从不做这种事情,相信我,赫德林至少这点道德还是有的,不会去窥探自己亲友的隐私。”
得了吧。赫德林所做的事情,让我想起了许多电子游戏里有一种“上帝模式”,可以高高在上地俯仰众生,所有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上帝”都看在眼里,但一切都和他无关。而他,竟然可以以远比电子游戏真实的方式开启“上帝模式”,像是盘旋在这个世界上空的神灵那样,随心所欲地知悉芸芸众生的一举一动。他不觉得自己的工作也太他妈操蛋了吗?
“我说弗拉基米尔,你真的想开点,这样的事儿,甚至还有更离谱的事儿,我真的见了太多太多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我告诉你,也只是希望你知道它,正视它,然后找个合适的方法解决。”
“好吧,不管怎么说,我总觉得我还是应该谢谢你。虽然我无论如何都没法接受你这种‘上帝模式’的生活。是否因为把一切都看穿了,所以你才会至今孑然一身?”
“哈哈哈。你别开玩笑了,弗拉基米尔老兄。”没轻没重的赫德林一下子又嬉皮笑脸起来:“你知道辛迪吗?还有苏珊?”
“那两个风情万种的女明星?”
“没错,我都上过。让全世界的傻缺都去看那些又贵又假的纪录‘活塞运动’的‘B片’吧。对我来说睡个把女演员、女模特实在太容易了,因为我可以在幕后随心所欲地观察任何让我心动的女人。我可以知道她们的所有私密癖好和丑闻,我可以在任何她们会出现的地方创造机会去搭讪。甚至,还有一些特别饥渴的骚娘们,我都不需要和她们打过一次照面,就可以赶在她们把第一根手指伸进那玩意儿里面之前及时出现,然后亮出我的‘宝贝’……”
“够了!”我猛的又喝了半杯伏特加,然后将剩下的酒泼在了赫德林的脸上。“我他妈再也不想听你说这些破事儿了!”
说完这句,我彻底从吧台边的高脚凳上倒了下来。赫德林倒很清醒,一个箭步上来,扶住我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在神智不轻的我耳边嘀咕:“老兄,你别生气。说实话,女人我已经玩腻了,这次我倒是觉得,我们兴许能搞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