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正在悠然自得之际,一前一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并且毫不客气地坐在西边和北边的石座上。三人也不言语,只是对视一下,互相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他们抬头遥望南方,面现期盼神色。
赵青突然雄心勃发,充满豪情地对空高喊道:“西边和北边的客人已到,南方的贵人今在何处?”
“‘十一口’总是多余,就是喝口茶也是来迟,抱歉!”
一个怪人边唱喏边走了过来,自然地坐在南边的石座上。之所以说这个人怪,除了作风与中土人士大相径庭外,就是扮相也是南辕北辙。他光头无发,身穿红色黄格状宽袖长袍,系白色腰带,颈悬一串垂至胸部的檀木珠链,手持下端尖、上端为双环交叉的娄金杖。
娄乃星官,属金,为狗,故亦称娄金狗。娄宿三星属于白羊座,为西方白虎七宿之第二宿。娄同“屡”,有聚众的含意,也有牧养众畜以供祭祀的意思,故娄宿多吉。
赵青无意摆下天地宴,居然神奇般来了三个客人。他豪气大发,侃侃说道:“既然‘十一口’驾到,在下‘十二月’添作东道主,在这荒野山林备下酒、茶、肉,款待三位贵客,感到非常荣幸!”
北边石座上的客人双手抱拳,向赵青说道:“既然主人已报名号,在下要讨杯酒喝,自然也要言名。在下来自北方,名叫‘凶满’。”
这个自称“凶满”的男人也是大不寻常,除脑后的长发自然披散在双肩及后背外,其余头发在脑后挽起,用一只简单的金簪穿起,面部英俊威武。身穿圆领、袖口紧缩的浅茶色长袍,系深茶色腰带,袖口、领口及长袍下端绣深茶色浪花图案。
他腰悬宝刀,身背金牛弓箭。
“凶满”报完名号后,西边石座上的客人随后站起身来,朝赵青躬身施礼,然后说道:“在下是来自西边的‘困难’,也要讨杯酒喝,请主人海涵。”
这个自称“困难”的男人面带风霜之色,虽然日月留给他的苦涩痕迹展露无遗,但这位旅客也显非凡夫俗子。一头红褐发丝自然飘散,看面相确是西域美男子。他身穿高领宽袖蓝色长袍,系紫红腰带。
“困难”也是腰悬宝刀,身背白猿弓箭。
“困难”坐下后,赵青说道:“既然如此,‘十二月’陪‘十一口’喝茶,这壶酒留给‘困难’和‘凶满’两位远客。”
“善哉!人间多一口,腊月遇寒梅。西困难所依,北凶满轮回。”十一口双手合十、喃喃自语。
这四个人的名字一个比一个蹊跷,说话做事也透着古怪,机缘巧合聚在了一起。十一口的话语充满哲理,赵青不得不提起精神,认真应答:“十一口得天独厚,上天为阁下预留了南方之地,使臣民充分享受温暖的阳光。”
“十二月说得好,十一口占南方天时,据有充满阳光之地,正好合了‘南光’二字!”凶满附会道。
“善哉!照此说来,凶满坐镇北方,占有北方天时。贵方水草丰满,具有水草地利,自然是合了‘北草’二字。”十一口机智应对。
赵青点点头,望着困难说道:“两位高才,小弟也顺藤摸瓜,评说困难几句。困难兄得西座,天时占有西方。国内林木茂盛,具有林木地利,当称‘西林’二字。”
“真是精彩,只是在下的说辞就有些奇怪了。十二月坐东,当然占有东方天时。可是,腊月的东方只有冬土而已呀。”困难困惑地说道。
然而,十一口却立即起身,双手合十,朝赵青道贺:“善哉!恭贺十二月占有宝贵的地利土,必定惠及‘东土’众生。”
“对,对,对!咱们的东道主称得上‘东土’二字。”凶满附和道。
赵青也急忙站起身来,对十一口施礼说道:“困难兄占有茂密的西林,将一片冬土送给小弟。在下迫切需要南光的温暖,到时候还请阁下多多关照。”
“十一口饮了腊月的茶,一定将福泽引向东土,化寒存暖,普渡众生。”十一口回敬道。
困难有些尴尬,也只好站了起来,借十一口的语气,应承道:“困难喝了十二月的酒,只求一片西林栖身。在下有生之年,绝不染指东土。”
“三位太客套了,都请坐下说话。”凶满言道。
赵青与十一口又坐了回去,凶满见二人都表了态,也只好说道:“吃了东道主的东西,真是嘴软手短。只要十二月在,小弟定为东土众生留条活路,绝不取一寸东土。”
“痛快,小弟也向三位兄台保证,在下有生之年绝不侵占三位兄台拥有的北草、西林、南光利益。”赵青说道。
大家相视一笑,自此再不提这个话题。只谈些风花雪月,江湖见闻。
困难说道:“小弟一路走来,感慨颇多。就连这人迹罕至的山林,竟然也藏龙卧虎,难怪东土能人辈出。”
“困难兄为何发此感慨?”凶满发问。
困难叹口气,说道:“小弟被一声啸声引去,发现一帮黑衣人在追杀一名白衣人。”
“竟然有这等事?”凶满纳闷地问道。
“黑衣人既将追上白衣人的刹那间,突然刮起一阵怪风,吹得黑衣人睁不开眼睛。我一眨眼间,白衣人就失去了踪迹。”困难说道。
“白衣人是不是被怪风刮走了?”凶满有所怀疑地问道。
“不好说!另外,他们已经离悬崖不远,也许白衣人跳下了悬崖!”困难说道。
凶满很感兴趣,继续追问:“后来怎样?”
“在下自然暗暗追随黑衣人,先后走下那处悬崖探查,遗憾的是一无所获,白衣人离奇地消失了。看来,小弟武学离白衣人太远了,居然被人家轻易就甩掉了,在下实在丢人现眼。”困难说道。
“确实奇怪,真让人不可思议!”凶满说道。
“困难兄所言非虚,东土真是人杰地灵。小僧在这一带游历时,也遇到一位怪杰!”十一口说道。
困难见有人附会,高兴地说道:“南光兄,说来听听。”
“小弟进入一条美丽的峡谷时,遇到一个人与自己下棋,就停足观望了一会儿,没成想这一停就是二天一夜。”十一口说道。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困难问道。
“小弟见他一人独弈无聊,忍不住指点了几句,被对方抓住把柄,拉去下棋,结果连下了二天一夜。”十一口说道。
“后来哪?”赵青问道。
“小弟趁他内急之时,偷偷逃走了。”十一口说道。
“奇怪极了,可是小弟听到啸声赶来时,却遇到另一件奇事。”凶满说道。
“还有另外的什么奇事?”困难有点吃惊地问道。
“是几个黑衣人偷偷跟踪一个道姑和一个少年道士,而不是兄台所说的白衣人。”凶满解说道。
“这就奇了,小弟明明看清是一个白衣人,绝不会是兄台所说的两人!”困难自信地辩解。
十一口极具智慧,解释道:“黑衣人的猎物离奇失踪,无法交差,自然要在附近的门派人身上找线索。近处的门派首属恒山派,估计这两个人是恒山派的,或与恒山派有关。”
“大师所言甚是,那个道姑定是恒山门人,想必黑衣人怀疑与西林兄遇见的怪事有关。”凶满分析道。
“道姑和少年朝那个方向走去?”赵青问道。
“沿这条呼(滹)沱水向下游的五花垴走去。”凶满回答。
一壶酒饮完后,一头鹿也被他们吃去许多。四人互相道别,打算各自离去。就在这时,附近接连发出三声娇呼声,四人离座奔去。
他们到达一处高台后,居高临下看清了下面的旖旎场景。顿时,十一口、凶满、困难一个个失去了原来的高雅风度,全部呆住了。赵青仔细一看,这里有些像他们四人刚才坐过的地方,南、西、北各有一个石座,旁边放着一些男人用的衣物,前面中间的石桌上各放着一些食物和饮具。只有东面空着,因为那里是一块龙形石台,也是目前他们四人站立的地方。
离开石桌、石凳不远,有一块平坦之地,三个只穿内女的女子两两接环,比拼内力过后逐渐沉寂下来,变成打坐调息。她们头发散乱,看不清面部表情。但是,她们的样子似乎告诉大家,这是一场比美较技大赛,力竭后才停止了争斗。
坐在偏南面的红衣少女首先长啸一声,而后睁开眼来,望着面前的那个白衣少女,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笑声说道:“不自量力的傻丫头,敢跟本公主较劲,不仅胜不了我,还助我练成秋高气爽功。”
坐在偏北面的白衣少女随后也长啸一声,接着睁开眼来,望着对面的红衣少女,沾沾自喜地说道:“臭丫头,得意什么,你也没占到本公主什么便宜,反而让本公主练成了气冲霄汉功!”
最后一声长啸发自坐在西边的粉红衣少女,她睁开眼后左右看了一眼两边的女孩,接着仰天大笑,并轻蔑地说道:“两个坏丫头,臭显摆什么,全是陪本公主练成月貌花庞功的帮手而已,……”
她的话戛然而止,兴奋骄傲之色突然充满惊异之情。原来,她抬起的目光看到了站在龙形石台上的四个男人。于是,她顾不上向另外两个少女炫耀,起身抢到自己西边座位上的衣服后逃之夭夭。
红衣少女和白衣少女自以为终于压倒了粉红衣少女,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可是,当她们的眼光扫视到龙形石台上时,顿时花容失色。二女居然顾不上拿衣服,就迅速逃进了山林,躲藏起来。
三个公主的来历令人生疑,但是更让赵青困惑的是三个男人的表情。三个女人打架,让这三个男人的脸上都挂不住了,困难被气的七窍生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十一口阴沉着脸,叹息道:“真是乱七八糟,丢人现眼。”
更有甚者,凶满满脸怒容,嘟囔道:“这是大逆不道,十恶不赦。”
凶满、困难感觉面上无光,相继告辞。十一口叹口气,摇摇头,也与赵青分手。赵青目送他们一一离开,就沿呼(滹)沱水向下游的“五花恼”奔去。赵青一路急追,并没有发现任何道人的行迹。
当赵青来到曾经路过的那处山坳时,耳中突闻清脆的少女黄钟调歌声:“妖龙到,男女糟;五花恼,镇龙妖;……”
赵青寻声走去,看到一个寒衣女子跟随一个老者在打猎。于是,赵青向猎户打探消息,问道:“老丈,可曾看到两个道人经过‘五花恼’?”
“我在这里多日了,你在那里观看镇妖的‘五花’时,我都看到过,可是没见其他人经过!”猎户说道。
赵青感到困惑,拿不准是凶满说错了,还是猎户真没看见两个道人。他正在犹豫之际,那个女孩插话说道:“少爷,你说的是‘五花恼’还是‘五花垴’?”
赵青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经过反复沟通后,才搞清她话中的“恼”与“垴”的区别。
赵青不解地问道:“这两者还有其他意义吗?”
“那可差大了!”猎户说道。
“在下初来此地,不甚了解,望老丈指点迷津!”赵青说道。
猎户清清嗓子,娓娓道来:“相传很久以前,这里出现过一条妖龙。妖龙住下后,在这一带欺男霸女,惹恼了路过这里的五花仙子。”
“在下看到过五花石像,不知是哪五花?”赵青说道。
“听老人说,是海棠、腊梅、木棉、蔷薇、雪莲这五花仙子。她们就在这里与妖龙搏斗,终于将妖龙降服。后来,用法力将这边的石头搬运到河对岸,将试图逃跑的妖龙镇住。”猎户说道。
“五花仙子后来去了哪里?”赵青问道。
“五花仙子虽然镇住了妖龙,但是耗尽了体力,就化成了那五座石像。”猎户说道。
“这样一来,世上不就没有了这五花吗?”赵青刨根问底。
“这个吗,就不好说了。也许她们又复活了;也许她们的元神出窍,借尸还魂,让五花获得延续;也许,……”猎户支支吾吾胡乱猜测。
赵青见他为难,就迅速转换话题,说道:“以后哪?”
猎户终于解脱,舒口气后,说道:“后来,人们为纪念‘五花镇妖’,就将坐化的五花叫做‘五花恼’,把河对岸压妖龙的石堆叫做‘五花垴’。久而久之,形成了这么两个同音但含意不同的地方!”
赵青谢过猎户父女的指点后,朝呼(滹)沱水奔去,恰巧遇到一个正在河边捉鱼兼挖野菜的名叫琉零的小乞丐。赵青赏赐身背黄花菜的琉零后,小乞丐热情地帮助赵青扎好木筏,并主动将赵青渡过呼(滹)沱水,前往“五花垴”。
五花垴紧邻呼(滹)沱水,是进出太行山的要道。就在赵青欣赏过“五花恼”并走进太行山深处不久,一个蒙面玄衣女子从山外来到五花垴下吃饭歇脚。她的眼睛不时地凝望着太行山深处,一个道姑和一个少年道士进入了她的视野,他们从山里走来,渐渐向五花垴靠近。
这个道姑约莫三十岁左右,她秀美的头发挽起,用铜箍套住,再用凤形降龙木钗别住。另留三缕秀发,一缕飘散背后,两小缕挂在鬓角上,遮掩了无耳坠的耳朵。她举止端庄秀丽,细眉,丹凤大眼,高鼻梁,小嘴尖而无口红。
她的脸面略呈长形而头小,脸蛋上宽下窄,丰满秀美。她的肤色非常白皙,体质修长而高大,胸挺臀鼓,手指纤细。她穿蓝色内衣,外罩道士服,腰系宽腰带,上悬一柄剑。
蒙面玄衣女子正在端详他们的时候,从山林中突然窜出两个男子,挡住了两个道人的去路。一个是中年猎户,体型特征很像是鹰门的赤腹鹰。另一个是青年男子,高矮胖瘦与猫头鹰易小鹰非常相似。
这时,中年猎户对道姑说道:“相好的,赵青娶了我的小妞,虽然对你家花儿有始乱终弃的嫌疑,你们也不该杀死我的女婿啊!”
“什么小妞……女婿?还有什么相好……的,我乃出家之人,别满口胡说八道!”道姑说道。
“相好的,别穿上道袍装正经,老丈带证人草儿来了!”中年猎户说道。
“不错,是我亲眼看到的。你们杀死了人家纪老六的女婿赵青,让小妞守了寡,确实不该啊!”青年男子说道。
蒙面玄衣女子听到这里,周身冒冷汗。她立刻站起身,跑了过去,急切地询问那个中年猎户:“老丈,你的女婿是哪里人啊?”
“我的女婿来自邯郸,那真是一表人才,讨人喜欢。”中年猎户嘟囔道。
“他穿着打扮怎样?去了哪里?”蒙面玄衣女子连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