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雁门官衙的路上,赵青应薛乔的要求,每人都购置了一套衣服。他们穿戴一新后,跟随李米来到了雁门守备府。李米请赵青与五位女眷坐好,安排好茶点,与赵青开始了细谈,听李米问道:“少爷来自何处?可了解目前时局?”
“我奉君上命令,出府公干,因故在太行腹地羁留时间过长,现在刚刚出来,不知眼下形势,请兄台指教!”赵青回答。
原来,赵青是平原君赵胜的外甥,母亲赵娴是平原君与信陵君魏无忌的姐姐魏夫人所生。为行走江湖方便,赵青用了母姓。然而,赵娴隐迹江湖不见踪影,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平原君对外宣称赵青是他的孙子,并且父母双亡。由于平原君子孙众多,外人也弄不清这个孙子的真实情况。
“如此看来,少爷也不知最近府上发生的事情?”李米再问。
“自离开君上后,我没有得到府里的消息。”赵青回答。
李米沉默一会儿,似是在沉思如何回答,最后还是直接说道:“我国的擎天玉柱、相爷平原君已经过世,请少爷节哀顺变!”
赵青一愣,有点不敢相信,瞪大眼睛望着李米。但他熟知李米为人,从不言谎,少顷,转过神来,眼泪也流了下来。赵青离开座位,来到庭院,朝东南方向连叩三个头。五位夫人也跟随而出,陪赵青跪倒磕头。
李米随赵青一同走出屋来,站在门口停下,见赵青磕完头站起,招呼他与夫人们进到屋里,分宾主重新坐下。平原君出殡时,李米这里准备的孝布还在。当赵青提出要为平原君戴孝时,李米立刻拿来孝布,让他佩戴起来。另外,薛乔、秋枫、公户叶、江秋、吾丘红作为赵青的媳妇,也跟着夫婿一起佩戴孝布。
赵青装扮完毕后,问道:“现在,何人监国?”
“是廉颇老将军代理相国事,建信君辅佐之。今后,少爷有何打算?”李米既回答又同时问话。
赵青脸上泪迹未干,先看一眼秋枫与薛乔,然后回答:“我们打算去恒山。”
李米摇摇头,说道:“现在,恐怕有些麻烦,恒山脚下已经变成了战场,少爷可了解那里的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赵青见薛乔欲言又止,替她问道。
李米回答:“事情要从贵府说起,老相爷过世后,燕王使其相国栗腹来我国吊唁君上。王上因老相爷刚故,心情阴郁,派庐陵君如常礼相待,并没有接见他,引起栗腹的不满。”
原来,燕国的政局正在发生悄然的变化。那个逃婚的栗子在随父亲栗腹陪同燕王巡视时,被燕王看中。她得知燕王要招她入宫时,借故跑了。栗子告别蓝兰后回到燕国,还是听从父母之命,进宫做了夫人。
燕王宠幸栗夫人,升她的父亲栗腹做了相国。燕国得知赵国的相国平原君去世后,燕王派栗腹前往吊唁,顺便探听赵国的虚实。
实际上,负责招待栗腹的这个庐陵君是赵王母亲威后的弟弟,接待栗腹也说的过去。因此,赵青说道:“王上这样的安排也不为过啊!”
“是呀,下官后来探听到栗腹出使赵国,除了公务外还有私事。”李米说道。
“什么私事?”赵青问道。
“栗腹家族介入了在河间之地的盐业,少爷自然知道河间盐业对我国的重要性。栗腹家族不敢与燕国盐业相争,却大大影响了我国的利益,自然遭到我国的干预,这样就与栗腹家族产生了极大的纠纷。他来到赵国,本希望与王上谈论此事,我王却不见他,自然让他很生气。”李米说道。
原来,蓝兰在乐邑见到赵玲、赵珑,就是与此事有关。赵王派公子偃带领丛台人员前往河间地区的高阳邑,解决栗家插手赵国盐业的问题,赵玲、赵珑也在其中。高阳邑建于战国时期,先后属燕、齐、赵。周安王二十年(公元前380年),齐伐燕,高阳属齐,此后多次易主。
周赧王二十年(公元前295年),燕、赵重新划分疆界,易水长城以南属赵,以北属燕,高阳属赵。燕武成王时期,武成王封宋人荣蚠为高阳君,派他攻打赵国,不仅占领了高阳邑,还将燕国领土延伸到呕夷水畔。
赵王既想收复领土,又害怕很会打仗的荣蚠,最后不顾赵奢的劝告,听从了国相赵胜的建议,将赵奢带兵攻取的齐国麦丘等三城还给齐国,聘请齐国的田单来当赵军的统帅。结果,赵国打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终于夺回了高阳邑。
赵青不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叹口气,感叹道:“居然还有这一档子事!?”
“栗腹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反而嫌庐陵君招待不周,对赵王轻视自己不满,回燕国后竟奏报燕王:‘赵自长平之败,壮者皆死,其孤尚幼。且相国新丧,廉颇已老,若出其不意,分兵伐之,可灭赵也。’燕王被他言语蛊惑,以为我国好欺,使栗腹为大将,乐乘佐之,率兵十万攻鄗。使庆秦为副将,乐闲佐之,率兵十万攻代。燕王亲率兵十万为中军,在后接应。”
“栗腹实在可恨,竟因私废公,挑动两国战争。”赵青愤愤地说。
事实上,栗腹因利益之争鼓动燕王攻打赵国,只是事情的起因之一。这时,燕国认为赵国经过与秦国多次大战,赵国的国力衰落,正是向南开疆拓土的良机。另外,燕昭王姬职在位期间,使北方边境安定下来,为燕国奠定了雄厚的物质和军事基础,还打败了强大的齐国,让燕国更是底气十足。
燕国无后顾之忧,现在的燕王又想重振燕昭王的雄威,他自认为赵国好欺负,不听将渠的苦谏,发重兵攻打赵国。
李米与赵青正在交谈之时,一个兵士在门口报告,说是郭开少爷押送一批郭氏铁铺制造的武器装备来到雁门郡,请长官示下。
“知道了,你回去吧。”李米回答兵士。
兵士施礼退去后,李米看一眼几人的装备,说道:“小少爷,愿意不愿意同我去为你夫人们挑选几件合适的武器。”
赵国弓弩天下闻名,李米见叶、秋、红三女的弓箭太寒酸,看在少爷赵青的面子上,想为她们更新装备。叶、秋、红三女一听此言,无异于听到天籁之声,顿时竟不顾礼节欢呼跳跃起来。
赵青也没有推脱,带夫人们随李米来到兵器库。中野三女叶、秋、红眼望这么多好的弓箭,眼都看花了。最后,每人挑了一把与中野的四号弓相当、质材更好的强弓,箭囊里装满青铜箭,还各自取了一副盔甲穿上,威风凛凛,更增妩媚。
“我们可以拿走吗?”公户叶有点不相信地望着李米问道。
秋、红二女也不约而同地停止摆弄手里的弓,以期盼的眼神望着李米。李米点点头,笑答:“没有问题,只要有机会帮我们多杀几个敌人就行。”
秋、红二女高兴的蹦了起来,公户叶走到赵青身边,在他脸上偷偷亲了一下。
秋枫现在使用“涞水双凫”之黑凫刺伤自己的那把剑,虽然不满意,但也比眼前这些一般兵器强许多,赵青和薛乔更没有看上眼的兵器。郭开见赵青、薛乔、秋枫对兵器不感兴趣,讨好地说道:“赵少爷有神兵利器在手,自然看不上这些普通货色。但是,雁门郡的马棚里存有良骏,赵少爷何不挑选几匹哪?”
李米瞪了郭开一眼,勉强应承道:“郭少爷说的没错,我们刚刚缴获了几匹从东胡走私来的马匹,赵少爷若是有兴趣,不妨可以去瞧瞧。”
“目前,乔妹和枫姐没有坐骑,我们确实需要两匹马,我们就过去看看吧。”赵青说道。
那个被罚在内宫做苦工的郭夫人就是郭开的姑姑,被贬庶民的赵姜公主是郭夫人的女儿。后来,司马英同情赵姜的遭遇,就娶了她。现在,赵青一伙人带来了赤腹鹰的人头,这为郭夫人、赵姜母女带来了翻身机会,郭开自然对赵青感激有加,也只好不顾李米的感受了。
李米陪赵青等人来到马棚,秋枫的眼睛立刻被一匹木皮色马匹深深吸引。这匹马似乎与秋枫心有灵犀,她看到秋枫后昂起头长嘶起来。秋枫走向前轻拂她的毛发,转头望着李米,说道:“女婢很喜欢这匹马,可以带走吗?”
“夫人好眼力,这是东胡走私来的名驹,名字叫木駉。既然夫人喜欢,理应奉送。”李米答道。
随后,李米将办好的通关文碟送给赵青等人,赵青与他话别,李米亲自将他们送出雁门郡城北门。由于李米奉命坚守雁门关,可用的兵力也被李牧带走了,无力为赵青提供保护,就好心为赵青的夫人提供武器,却搭上了那匹木駉。
李米心情有些失落,也就没有陪他们走远。然而,骑在木駉上的秋枫却异常高兴,情不自禁地吟唱起诗经中《駉》(北京出版社,2006):
“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驈有皇,
有骊有黄,以车彭彭。思无疆,思马斯臧。
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骓有駓,
有骍有骐,以车伾伾。思无期,思马斯才。
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驒有骆,
有骝有雒,以车绎绎。思无斁,思马斯作。
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骃有騢,
有驔有鱼,以车祛祛。思无邪,思马斯徂。”
古文今译,大意如下:
雄马肥又大,在辽远的牧野放行。
那些野马:黑色白跨、黄里夹白,全身纯黑、黄中杂红,用它拉车真稳健。
它的力量无穷大,马儿肥壮多美好。
雄马肥又大,在辽远的牧野放行。
那些野马:灰白色的、黄白色的,红黄色的、青黑色的,用它拉车真有力。
这些马儿啊,都是材力呀!
雄马肥又大,在辽远的牧野放行。
那些野马:黑斑青行、白身黑鬣,黑身黑鬣、赤身白鬣,用它拉车跑得快。
马儿多又多,马儿奋起多神气呀!
雄马肥又大,在辽远的牧野放行。
那些野马:浅黑带白、红中杂白,黑色黄脊、眼带白圈,用它拉车真矫健。
不歪不斜呀,马儿如飞呀!
赵青携五位夫人离开雁门郡邑后,在北上的路上再次遇到许戈,就主动打招呼说道:“许兄,别来无恙?”
“还好,幸不辱使命,此行总算有些收获。”许戈说道。
赵青想起上次分别时许戈的言语,问道:“许兄探查的隐情如何?”
“当赵兄在龙虎山大战之时,一个自称句龙的怪人缠住了鹰门的援兵,……”
不等许戈说完,江秋关心地喊道:“那个老爷爷怎么样了?”
许戈看一眼江秋,继续对赵青说道:“在下辞别兄台后,急忙赶去,已经不见了怪人的踪影,但是另有所获。”
江秋还想再问,被赵青挥手制止,听他分别对江秋和许戈说道:“以句龙前辈的武功修为,定当无事。许兄还有何收获?”
“在下无力跟踪句龙,只好探听鹰门的行踪和消息,种种迹象表明他们确实没能抓住句龙。然而,据鹰门人说,为配合燕军进攻赵国,鹰门计划烧毁李牧屯于藿人(繁峙)的粮草。”许戈说道。
赵青一听大惊,就要去藿人(繁峙)增援,却被许戈拦住。赵青不解地问道:“难道许兄还有话要说?”
许戈点点头,皱着眉说道:“可是,令人不解的是他们还在与黄金台的人合伙捉拿一个黑衣男子和白衣男子!”
赵青又是一惊,急切地问道:“朝那个方向去了?”
“与少爷同一个方向,也是北方!”许戈说道。
赵青再不听许戈还会说什么,急忙催马北上。
再说璇儿和雯儿与赵青分手后,就在城里到处打探盖聂和钟童的消息,结果一无所获。后来,两人走进一家“鸿雁客栈”,一来她们累了需要休息一下,二来顺便吃些东西,然后再继续寻找盖聂和钟童。就在二人在客厅吃饭的时候,从外面进来一个绿衣女人和一个紫衣白花女子,身后还跟着四个大汉。
绿衣女人走到柜台,对掌柜说道:“掌柜的,小女与两位去南方做生意的兄长约好在此会面,一个是穿黑衣的古月黑,另一个是穿白衣的古月白,他们可曾住下!”
“从昨天开始,就住进了这两位客人,可是走了!”掌柜说道。
“去哪了?”绿衣女人问道。
“听他们议论,说是要去勾注山看看!”掌柜说道。
“谢谢掌柜,我们先去找两位兄长,回来再住店!”
绿衣女人说完,带领大家走出客栈。璇儿和雯儿听到这段话,脸上出现兴奋之情,互相对视一眼,朝对方点点头。然后,二女结完帐,也走出了客栈,跟着他们去寻找那两个穿戴和名字都匹配的奇怪男子。
璇儿和雯儿扮成出关的样子,跟着这帮人出了城,上了勾注山(今雁门山,夏屋山),朝雁门关走去。雁门关位于雁门郡邑西北大约四十华里的地方,又名西陉关。雄关依山傍险,高踞勾注山上,东西两翼山峦起伏,山脊长城其势蜿蜒。
雁门关东向有平型关、紫荆关、倒马关,直抵幽燕,连接瀚海;西去轩岗口、宁武关、偏头关、至大河边。雁门关有东、西二门,皆以巨砖叠砌,过雁穿云,气度轩昂,门额分别雕嵌“天险”、“地利”二匾。东西二门上建有城楼,巍然凌空。
绿衣女人和紫衣白花女子一行人来到雁门关后,找到守关的官员,说出的话同“鸿雁客栈”的情况如出一辙。只是将等人的地方做了改动,把“客栈”改成了“雁门关”,另外将“掌柜的”改称“官爷”,把“住下”改成了“来到这里”而已。
这位官爷面对一个美女还算客气,说是确有这样的两个游客来到这里,被他们劝走了。当绿衣女人问到去向时,这位官员说去了北方。
功夫不负有心人,绿衣女人与紫衣白花女子在峨水与呼(滹)沱水交汇处的峨口追上了一个黑衣男子和一个白衣男子,并命令那四个大汉将二人围了起来。峨水发源于五台山,由东向西流动,沿岸被茂密的天然林和落叶灌木覆盖,景观煞是好看。
然而,就在这风光迷人的峨水岸边,接下来却发生了大煞风景的一幕。被包围的黑衣男子和白衣男子就是古月黑和古月白,当然这个古月白就是与赵青已有婚约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古月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