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你?”叶清辉和小双望着眼前的粗豪大汉,不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大汉开口,声音也颇为粗犷:“以后叫我二哥,三弟四弟。”这声“三弟四弟”却又成了贾算那苍老的声音。“婆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小双一直盯着眼前的大汉挠挠头问。大汉笑道:“不止我,你们两个也得变一变。”
叶清辉毕竟是个千金小姐,就只是将眉毛画粗,皮肤涂得黝黑些,不至于看上去脂粉气太重,换上男装,就是个俊俏少年。倒是小双摆起架子来,颇像个小少爷。不过两人的声音却是无法改变,只好尽量不开口。
三人改装后,刚要进客栈,就被路旁一个相士拦住,道:“三位相貌均是不凡之人,可惜前途凶险,是否要在下卜上一挂?”大汉道:“那就帮我们算算我们三人的大哥现在何处。”相士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相士看着镜中的自己仙风道骨的模样笑道:“二弟好手艺,比大哥自己胡乱弄些马毛粘着当胡子的样子,简直脱胎换骨。”
“萧公子,你是怎么认出我们的?”小双在一边问。萧尘捋须微笑:“天机不可泄露,四弟。”
因叶清辉与小双不会骑马,坐车又太过显眼,四人便决定步行去杭州。虽然叶清辉和小双一日也走不了多少路,但幸好时间还有,杭州也并不太远,四人便当是出来游山玩水,一路慢慢行去,说说笑笑的,比第一日不知要快活多少。
这日,天色向晚天边忽响起几声雷鸣,路上的风也大了起来,转眼便有一场大雨,好在前方不远处有家客栈,四人赶紧跑过去。不想在这家小客栈里竟已挤满了人,店小二赔笑道:“这几位客官,小店客满,还请……”
“几位朋友,相请不如偶遇,还请赏光到楼上一叙。”二楼的青年衣衫华贵,摇着柄折扇,气度不凡,正向萧尘几人出声相邀,眼睛却唯独望着叶清辉。
叶清辉浑身一震,轻声道:“横归云。”
萧尘扫了眼四周的这些似乎不在意自己几人自顾喝酒的客人,与小埃对视一眼,两人心下了然,今天是自投罗网了,当下一笑,“打扰了。”便缓步上楼。
楼下客满,楼上却只得他一人。四人落座后,横归云举起酒杯道:“在下秀野堂横归云。”萧尘道:“不知横堂主请我们兄弟四人来有何赐教?”萧尘自然是明知故问,横归云却爽快答道:“除了想请各位喝杯酒外,就是带叶小姐去秀野堂。”小埃忽道:“大哥,我一向不喝酒的,你呢?”萧尘一拍额头道:“我倒是忘了,我也不喝酒的。”随即转头问叶清辉和小双,“三弟、四弟,你俩也不喝的吧。”两人均点头。
横归云脸色微变,道:“既然兄台敬酒不喝——”萧尘已出手,硬截住他下面要说的话。小埃将两人拉到一边,手腕抖动,身周烟雾慢慢升起,随即将整个二楼笼罩。
等楼下一众人跑上来驱散烟雾,二楼空空,早已连半个人影都无。
外面的雨却下大了。
“原来抓个人这么容易!”萧尘挥着手中的扇子扇着身上湿透的衣服笑道。身旁的小埃接道:“那也得那人心甘情愿才行。”两人不由都望了眼破屋廊下站着的横归云。
叶清辉道:“他要跟着我们么?”小埃叹口气道:“要赶一个人走不是那么容易的。”萧尘点点头道:“特别是个武功高强的一堂之主。”小双插嘴道:“而且喜欢我们家小姐。”两人均道:“说的没错。”叶清辉却低着头默然无语。
横归云突然开声道:“你们回复本来面目吧,我可不想被几个连样子都不知道的人抓着。”萧尘笑道:“你现在是我们的人质,不该命令我们吧。”小双却道:“可是被大雨一淋,小姐和我脸上都有些花了,很难受啊。萧公子,你的胡子都粘在一起了,不难受吗?”萧尘还未答,叶清辉忽开口道:“我想知道你真正的样子。”这句话却是对着小埃说的。
小埃瞥了萧尘一眼,道:“其实装着声音说话也挺辛苦的。”语音清脆,已是小埃自己的声音。
大雨停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特有的气息,月光泻下,洒在几人梳洗过的身上分外柔和。
“婆婆,你好美啊!”小双一脸诧异的神色,称呼都忘了改。小埃笑道:“等真的该叫婆婆时,你再这么说,我就更开心啦。”小双一脸不好意思,道:“婆……叫你……”“叫我小埃就好。”叶清辉看着小埃巧笑倩兮的样子,不由就望向萧尘,见他正望着小埃挂着温暖的笑意,没来由一阵失落。
小埃见到叶清辉的神色,道:“叶小姐……”叶清辉道:“叫我清辉好了。”
“不知在下可否称呼小姐芳名?”横归云不知何时过来问道。叶清辉看了眼横归云,有些迟疑。横归云便道:“既然如此,在下还是先称呼叶小姐好了。”说着便摇着折扇走开,神情却有些落寞。
这日起,横归云便跟着四人一路往杭州行去,路上也只偶尔与叶清辉说上两句话,叶清辉每次都是礼貌性地回答,他往往都是失落走开。
小埃跃上屋顶,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喜欢晚上躺在屋顶吹冷风的,给。”说着,将一条薄被扔在萧尘身上。萧尘闭着眼道:“屋顶离天近啊,要飞也方便。”小埃坐下来,轻声道:“你想去哪里?”萧尘道:“去杭州,见见那个江天落。”
小埃叹口气道:“没想到横归云是真的喜欢清辉,不但故意被我们抓住,让秀野堂袖手,而且看他的样子是要跟着我们进杭州城了,到时见到江天落又不知是什么样子?”
萧尘宽慰道:“人家的情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小埃嗔了一眼萧尘,心道:“人家的情事,还不是因为你。”“这里风大,快回房去睡吧。”小埃看到萧尘虽闭着眼睛一脸坦然,却知是时时惦记自己,不由心暖:“你心中只有我,正如我心中只有你一般,他人心中的想法,自不是我们所能左右,是我多想了。”伸手将萧尘身上的被子盖好,才回房去。
“真是羡煞旁人。”屋顶上又来了个人,萧尘未睁眼却笑道:“这么冷的天还扇扇子,你们秀野堂的人真是附庸风雅的紧。”
横归云神色一黯,只道:“我要走了,有劳你们照顾叶小姐。”萧尘道:“你的计谋被你们堂中之人识破了?”横归云却叹道:“像你无所拘束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实在是幸运。”萧尘睁开眼坐起身问道:“你父母要你另娶他人?”
横归云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失态,不由又好整以暇地恢复原有语气道:“你们查的倒是挺清楚的。”萧尘摇头道:“我是猜的,想你身为一堂之主,能让你身不由己又能干涉你婚事的,除了你尊敬的长辈外,应无他人。我不知你的长辈有哪些,几天前听一个父亲说起儿女婚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的,因此就猜是你父母。不过我想你该是早就认识叶小姐的,只是她对你却未必有印象,不然一面之缘要劫她还有可能,这么故意让我们抓住好制造机会呆在她身边却不太可能。”
横归云神色数变,才道:“五年前,我曾到苏州办事,无意间在一处游园见到当时年纪尚小的叶小姐,我那时才相信这世上真有一见钟情之说,便借经商为由找到叶天。”
萧尘恍然道:“怪不得当时叶坛主与我说起你时,始终是一副不满的语气,原来你们早就相识,而且还曾是生意上的伙伴,就是因为如此,几年后的重遇,得知彼此真正身份后,你又提出这样的要求,也难怪叶坛主有一种当年被玩弄于鼓掌之上的愤懑,对你的事也没有多说。想来原本你是准备接近叶小姐的,但后来也许发生什么变故,你不得不离去,但几年来却始终难以忘怀,便有此番的约定。”
萧尘说完,横归云已坐了下来,道:“你还能猜到什么?”萧尘道:“之前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会提出这么一个麻烦的约定,现在我明白了,其实你根本不可能将叶小姐带回秀野堂。”横归云道:“为什么?”萧尘道:“想必你父母为你找了一门亲事,但因你心有所属,便匆忙之下赶去向叶坛主提亲,不想叶小姐已许配他人,你以渡生亭为条件相威胁,虽是向叶坛主施压,但想到父母之命,便想出这么个缓兵之计,希望借此能接近叶小姐,让她对你甘心下嫁。你这次回去该就是处理你父母为你安排的亲事。”
横归云默然良久,道:“如你不是渡生亭的,我们倒可以交个朋友。”萧尘道:“就为这句话,我就不会交你这个朋友。”两人相视一眼,不由都笑。横归云道:“等哪****再无门派之见,或许你会交我这个朋友。”萧尘笑道:“希望会有那么一天。”
横归云刚要离开,萧尘道:“你不去和叶小姐道一声别?”横归云道:“她心中没我,这一声道与不道,都无分别。”长叹一声,身形便隐没于黑暗中。
次日听说横归云已走,叶清辉果然并无多大反应,只是若有所思地应了声。反而是小双开心地很,一个劲地说多亏他走了,要不然跟着到杭州,那姑爷肯定打不过他。
看来小双对这个一堂之主的横归云并无多大好感,反而对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颇为爱戴,竟已直呼其为姑爷。小埃一问之下才知,半年前小双跟着老爷小姐到杭州奔丧时,有天夜里差点被鬼抓,多亏江天落及时出现将鬼赶跑,因此便对这未来姑爷很是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