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经理很生气的批评:“你怎么没敲门就直接闯进来了!”
“对不起,我来送今天的报纸。”
“把东西放好赶快出去。”田经理不敢发作只有愠怒地看着梁国庆,但短短一秒钟他表情就回复了正常对着其余的人解释道:“是我工作做的不踏实,让几位领导见笑了。”
梁国庆放下报纸立即出了办公室,他回到门口的收发室,老李正等着他。
梁国庆的眼里没有失意和懊恼,更多的是愤怒。
市里检查的领导走了之后,李中华出现在梁国庆面前晃悠。
梁国庆窜着拳头蓄势待发,最终被老李从身后拦住了,李中华幸灾乐祸的经过他身边,“有些人就是应该知道自己的斤两,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好好地去守着大门吧。”
老李压制住梁国庆,在他耳边轻声道:“一时之快无须争。”
等李中华走远后,老李才松开梁国庆的手。他转过身看着老李,老李坚定着眼神,“还记得那晚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如果记得你就知道该如何往下走了。”
梁国庆才渐渐松开了手中的拳头。
傍晚,调查组的人闯进田丽家的时候,她们一家人正在吃晚饭。
“小丽啊,最近怎么没看见你戴那块表了啊。”田父刚好看到田丽手腕上空空如也,连她平日里心爱的手表都没有带。
“手表啊……我好像落在办公室了。”田丽支支吾吾道。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一胖一痩两个人走了进来。
“田丽同志,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瘦子说。
田父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胖子笑道:“田经理,没事,就是请你女儿跟我走一趟,有些事情需要她协助调查。”
“不能在这里谈吗?”
胖子一直保持着笑容,“在这里恐怕不方便,你放心,只是协助调查。”
田丽放下手中的碗筷。
“我跟他们走。”
田母完全被惊吓住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田尧安慰着他母亲。
“我跟他们走一趟,妈,你放心没事。”
反而到了这个时候,田丽心中是坦然的,她走在前面,调查组的人跟在她身后,只是刚出门突然一只手拉住了。
“你们要带她去哪儿?”
田丽看见梁国庆的时候是惊讶万分。
“我们需要她协助调查一些事情。”
“是马原的事情吗?”梁国庆继续问道,这时田父一家人也走了出来。
“如果是,那我就跟你们一起去,我今天来也是为了此事,我决定不再瞒下去了,我跟田丽在谈恋爱,我们是自由恋爱,之前我们怕田经理不接受我,所以才没对外公布,马原出事那晚我们一直在一起,所以她才回家晚了,我今天也是来跟田经理说这个事情的。我希望他同意我跟田丽谈恋爱。”
然后大家发现梁国庆手里用网袋提着一些水果和一瓶酒。
田丽被梁国庆突如其来的话惊的不知所措,梁国庆只好偷偷掐了她一下。
然后田丽不明就里地点点头。
梁国庆走到田父身前,把东西交给了他。
“田经理,对不起,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同意,我跟田丽是很认真地想在一起。”
田父眼光犀利,仿佛要将梁国庆肢解开来一般,然后他有看了一眼调查组的两个人,缓慢的伸手将东西接过来。
梁国庆继续说道:“我先陪她跟调查组的人走一趟,我会安全地把她带回来的。”
接着四个人离开了田家。
田父站在原地立了许久,然后看着手中的东西不说话。田尧试探性的叫了声“爸”,可是他依旧没有反应,只是把网袋扯的生紧。
在去派出所的途中,梁国庆同田丽悄悄地套好了话。
两个人分别进行的“谈话”,先是梁国庆,后是田丽。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联系。”瘦子问道。
“她回后庸城不久,她教我妹妹的班上,所以就联系上了。”
“你说那晚你们在一起是怎么回事?”
“那天晚饭后我一直在她家门口等她,因为没有得到她爸的同意我们一直是偷偷约会的,那晚我等了很久,一开始我不知道她出去吃饭了,后来我才知道马原请她吃饭,她本不愿去的,只不过她爸非要她去,大概9点多的时候她才外面回来我们才碰见。”
“你们在一起后做了什么?”
“我们去看场露天电影。”
“看的是什么电影?”
“是《马路天使》。”
“之后你们还做过别的事情吗?”
“没有,看完电影就很晚了,我就送她回家了。”
“为什么之前我们问你那晚去哪儿了,你说你一直在家。”
“因为我们是偷偷谈恋爱的,当时又在单位,我只能说我是一直在家,田经理当时就在门外。”
随后他们问了田丽,她差不多也就是这样的回答。两个人分别问完后并没有直接放他们走,然后胖子又带回来一个他们不认识的男生,他走进来的时候一直看着田丽和梁国庆,仿佛认识他们一般。之后两个人一直在大厅坐着,有个公安人员一直守着他们。
田丽用很小的声音问梁国庆。
“为什么这么做?”
梁国庆沉默了一会儿,“我今天本来就是想去你们家让他同意我们的事。”
“我问你为什么这么做?”田丽不依不饶。
“我想得到你父亲同意我们再正式谈恋爱。”梁国庆答非所问。
田丽坚守了许久的防线便瓦解了,她哭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
看守的人员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多说话,梁国庆一把搂住哭泣的田丽,她没有挣扎只是哭的更加歇斯底里。看守人员看到这一幕,依然没有出声,然后低着头继续写着什么,没有再理会他们。
大哭过后的田丽慢慢恢复平静。
“你是真心的吗?”她泛红的眼睛像极了三月里盛放的桃花。
梁国庆就那样看着她,神情复杂然后点了点头。
田丽看不懂他眼神里的内容,此时她也想不到那些复杂里含杂的各种情节,只是她心里有一点满足,那种满足是她梦寐以求。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房间里接受问话的就是贾正。
“今天请你过来是想请你把那晚看到马原的详细情况在说一下。”胖子说。
贾正已经料想到了,同时也记起李静跟她说过的话。
“哎呀,那晚天太黑,我也看得不是很清楚,就好像看到马原跟一个女的在河边散步。”
“大约在几点的时候?”
“8点左右,我记得当时我困了准备睡觉,我平时很少这么早睡觉的,所以记得清楚。”
“那个女的是你刚才在门外看到的那个女的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那天你不是说就是她,说她是你们学校的老师,所以认的。”
“我当时这么说过吗?”贾正挠挠头笑道。
瘦子藐视地看着他,贾正被凌厉的眼神杀到,然后收起了笑容。“我是这么说过,说过。”贾正说着突然眼睛一转,“可是后来就只是看到他一个人了。”
“什么后来?什么时候?”胖子惊讶地看着他。
“大概在九、十点左右吧,因为我以前都没有那么早睡,躺床上之后一直没睡着,应该是十点左右的吧,我一泡尿憋不住了又起来上厕所,就看见他一个人在河边,本来还打算叫他的,但是天气太冷我又只穿了条内裤,撒完尿我就赶快躺床上去了。”
“上次怎么没听你说过?”
“上次你们也没问我啊!”瘦子又瞪了一眼贾正,贾正立马老实,“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上次就只是问我有没有见过马原跟谁在一起,我就没把后面那段跟你们说。”
“你说的都是实话?”
“绝对的实话!”贾正拍着胸脯。
这时一旁的瘦子开口了,“如果你是骗我们,我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贾正被吓的有点心虚,可是话已经出口不能再收回,“我……我绝对没骗你们,我怎么敢欺骗党组织啊,我可以对天发誓的。”
说着贾正真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好了好了,没你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随后贾正被送走了,胖子和瘦子走到梁国庆和田丽身边,“你们也可以走了。”
田丽如获大赦地叹了口气,梁国庆直接站了起来,扶着田丽往外走。
“那我们先走了,如果还有了解什么情况我们一定积极配合。”
瘦子看着他们俩走出派出所,眼睛半眯着,犀利而刺人,似乎要把人身体戳出个洞才肯罢休。
那晚梁国庆把田丽送到家后,田父把梁国庆单独叫到房间里说话,具体内容不清楚是什么。梁国庆笑着进去笑着出来,田父的表情也看不出变化,他没有对田丽说什么就等于默许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后来田丽问过梁国庆父亲对他说了些什么,他只是说田父说了一些要好好照顾她的话。
第二日人们口中的谈资并不是田丽被叫去问话,而是梁国庆和田丽的恋爱关系,知情一点的人能都清楚其中各种纠缠的复杂两代人关系和各种关于两人如何“夜不归宿”的谣言。
梁国庆始终对他与田父的交谈内容三缄其口。
其实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因为那些不是关键是,重要的是他能记得是那晚老李喝了许多酒后说过的一些话,他还记得老李脸上烧红,哼着庸城过去的山歌,却没有歌词,突然间歌声终止。
老李对着他问道,“你知道什么是过活?”
梁国庆没有回答,老李继续说道:你过的快活吗?”梁国庆没有回答,“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觉得也没有人能在这个年纪看清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是我们自身的原因,而是环境,是自然,是老天让你看不清楚,它给你一个安逸生活环境你就有很多事情看不到体会不到想不到,同时你享受了能看得到的人享受不到的清闲,直到有一天你放弃了一切打算重新开始,起初也许你还有犹豫,但是久而久之便会被对未知的好奇和臆想的美好所控制,变得分辨不清真相和现实,对于我们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最想要的便全然不知,当你有一天回过神来你会发现你失去了的不仅仅是最初的美好,你同时失去了青春年华,失去了你爱的以前你全然不知的一切,你懂吗?”
……
梁志新似乎有些明白了,其实他们都是一样。
他们所有人都像漂浮在澧水之上的浮尸,每个人都膨胀和泛白,只能随波逐流,但也可以选择是沉入河底还是伺机靠岸等待被人发现,然后重新回到大地之上,尘归尘土归土。选择很少不是人能决定的,能决定的只是沉于水还是归于土。
人与人之间没有区别,有区别的是生活和你选择生活的方式。
梁国庆从口袋里掏出那块停滞不前的手表,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把它掷进河中心,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他看着水深处,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回荡在那些波纹间,那影子像是一位女子对着他微笑,他也回给她一个微笑。
在发现浮尸后的第二个星期后,县政府在南门口贴出了这样一则告示:
经市委调查小组查证,原石油公司职员马某,饮酒后不慎掉入澧水溺亡,属于意外事故,特此公告。
庸城县派出所
而在石油公司的门口也有这样一张告示:
结合实际工作表现和综合考察,经党委投票表决,来年的业务培训学习人员为梁国庆同志,特此公告。
庸城县石油公司党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