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不断地盘旋,安雅熙将崔医生抱得那么紧,狙击手瞄准了半天也无法开枪。
探照灯强烈的灯光围绕着他们转动,安雅熙一袭白裙从背后抱着崔医生,在光芒照射之下就像是天使抱住了魔鬼。我的心被这幅有着强烈宗教感的画面震动了。
我不知道崔医生打算干什么,但是这时我看到安雅熙那副宛若天使的面庞终于忍不住向崔医生冲去,我想他伤了一只手,也许我可以趁此机会躲下他的手枪。
崔医生的手枪越抬越高,安雅熙还是紧紧抱着崔医生。
“笨蛋!快跑啊!”我一边冲向他们两人,一边冲安雅熙怒吼。
当我距离崔医生还有十步远的距离时,崔医生的手枪已经举到了头部的位置,他双眼失焦地望着前方。此时我突然发现崔医生在流泪,泪水已经充盈了他的眼眶,沿着眼角开始向下流。我不明白安雅熙到底刚才说了一句什么话可以让这么一个杀人无数的男人,这么一个对心理学有深入研究的男人,这么一个理智而智商超群的男人流下眼泪。
“不要!”安雅熙试图夺下崔医生的手枪,但崔医生已经将枪口抵住自己的太阳穴了。
他难道要自杀?我奔跑的脚步也凝固在了半空,只见安雅熙哭着向后倾倒身体拼命拉着崔医生的手臂,崔医生突然大叫一声,那声音如此响亮,感觉天地之间都回响着他最后的这一声嘶吼。那种嘶吼既不是愤怒,也不是后悔,更不是痛苦,也不是绝望。叫声的余音还未散去,枪口的火花便闪耀出来,我的眼前一片亮白,枪声传到了我的耳中,我的视觉慢慢恢复,接着便看到了崔医生爆裂的头颅溅出无数的血花,鲜红的血汁拉出圆润而抽象的形状飘洒在空中,洒在安雅熙的脸庞和纯白的裙子之上。
“崔医生!”安雅熙抱着崔医生慢慢倾倒的尸体,放声大叫。
这时所有的警察蜂拥而上,我的脚步停在了那里,呆呆地站在他们两人面前,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十几个警察占据了我的视野,围住了安雅熙和崔医生的尸体。
而我眼前的画面还停留在那纯白的裙子被染红的那一刻。
我想我永远也无法忘记最后的这幅画面——一袭纯白裙子的女孩从背后抱着一个拿着枪的男子,而男子正用枪抵住自己的脑袋。
当天晚上安雅熙便被送进了医院,一直作为悬案的首尔开膛手也终于水落石出。
我不知道安雅熙那天晚上到底说了一句什么,那到底是怎样的一句话可以让崔医生将枪口指向自己,但我也再没有问起过安雅熙这件事,我不想再刺激她脆弱的神经,明明是一个那么轻易就会哭泣的女生,却不断遭受这样的折磨,我实在不忍心为了自己的一点点好奇心而再去折磨她。
安雅熙并未受伤,只是因为心理受到太大的刺激而在医院里调养。
我拿了一束被满天星簇拥着的紫罗兰走进安雅熙的病房。阳光洒在纯白的房间之中,发出耀眼的光,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树叶。
“已经夏天了呢。”安雅熙听到脚步声猜到是我,她没有回头看我,我很喜欢这种默契的感觉。
“是啊,树叶都很茂盛了,阳光也更暖了。”我将花束拿出来,插在病床旁边的桌子上。
“哥哥……”安雅熙慢慢转头看着我。
“嗯?”我坐在她病床边。
“哥哥,我想解约。”安雅熙淡淡地说出这句话,但在我听来却如同是晴天霹雳。
“什么?解约?为什么?”我连问了三句才发现自己太过于激动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累了。”
“可是你知道解约需要多少钱吗?”
“我算过了,把我现在赚到的钱全部赔给公司,然后如果哥哥再能借我两亿就够了。”
“……”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哥哥,但是如果哥哥相信我会还上的话,我现在就想解约。”
“你到底怎么了?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你在首尔呆了那么多年,打工那么多年,住在那么破的房子里那么多年,现在过去的生活终于能终结了,你能过上新的生活,你为什么……现在你放弃的话,过去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现在每天都不开心,虽然住着大公寓,虽然有自己的司机,虽然可以随便地在商场里买衣服,虽然过去梦想的一切现在都能轻易实现了,但我却不开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觉得自己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当练习生的时候,我记得去年每天晚上跳舞累得半死,然后哥哥带我去街边吃炒年糕。那时会因为可以吃饱肚子而开心的流泪,可是现在明明可以吃到我自己都叫不上名字的食物,却反而不开心。”
我还想继续劝说安雅熙,让她继续呆在NSM,毕竟如果她解约话,我预计的收入都会泡汤,我所幻想的自由也就无法实现了。但是此刻看着她那无瑕的眼神,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了。
“哥哥,你可以借我吗?”安雅熙脸色苍白,语气也变得无力起来。
我望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很久。
“嗯。”我认真地点点头。
“哥哥,你真好,谢谢哥哥。”安雅熙说着就挣扎着身体试图来抱我。
“你别动,笨蛋,现在你要好好躺着休养。”我把她按回了床上。
“可是,哥哥,好想抱抱你,我现在感觉自己快要碎掉一样。”她睁大了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我。
“唉……”我只好俯下身子,轻轻抱了抱她。
安雅熙冷不防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
“嘻嘻,哥哥真好。”
“你接下去要干嘛?”我放开她,坐正了身体。
“继续上学啊,虽然考不上什么好学校……不过我会努力的,比起做偶像,现在才发现我更适合当个好学生。”
“你哪里适合当好学生了,明明学习那么渣。”
“可是当偶像更不适合我,我不懂维护自己的形象,我也不喜欢去伪装成大家都喜欢的样子,我觉得自己就适合这么傻傻的活着,什么也不想。”
“你那么傻傻的活着,要什么时候才能赚到两亿然后还我钱呢?”
“不知道,所以哥哥要尽量活得长一点。”
“这话感觉好励志,那我觉得我可以活上五六百岁了。”
“哈哈,那哥哥就是神仙了。”
“现在我突然觉得神仙没什么值得羡慕的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生活太容易了,想要什么全都能变出来,就像玩游戏玩EASY模式或者作弊一样,游戏就变得索然无味了。”
“可是我只会玩EASY模式啊。”
“因为你是笨蛋。”
“你才是。”
“你现在还有梦想吗?”
“有啊。”
“是什么?”
“我要做一个学霸。”
“哈哈,你觉得这梦想可能会实现吗?”我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安雅熙捂着自己的额头,揉了揉,然后撇了撇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瞪着我。
“谁说梦想是用来实现的,梦想是用来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