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硬要叫我什么,就叫我鸟好了。反正,大部分时间,我也只是自言自语。多年之后,我还记得,在最后一个下午,我一个人坐在图书馆前。我看着一只鸟形机器人在空旷的平台上,它在不停地起飞降落。
我不想回家,即便我的时间不多了。四周无人,一派世界末日景象;最后一个冬季马上要来了。进入长眠之后,这里的冬季和我们再没有关系了。我有一种感觉,觉得失去了什么,可是随后又释然。反反复复。迦南的街道上已空无一人,只有我在这里;人们都在家里做入眠准备去了。我在心里念着,迦南快要变成一座死城了。我抬头,只见两条极细的线在迦南上空慢慢移动着。那是几近透明的天空之罩的边缘在合上。当它合上,迦南就永远与世隔绝了,未来一年年的冬雪将覆盖在它上面;除非,有人来找到我们。
可这几近是不可能的事,想起这,有时候让人情绪低落:我们都是被抛弃的人。我集中注意去看那只机器鸟。和以前进入冬眠一样,它在催眠所有的鸟类,只是这一次,它们也要长眠不醒了。我看着,发现一件有趣的事,现在盘旋在它周围的正是一鹊两雁。
谁都知道,一鹊两雁对我们意义重大。可它们甚至比别的鸟类稍显笨拙一些。安拉鹊常常飞不稳,见光雁基本不会飞。就算以善寻物著称的衔山雁,飞行的速度也极慢。在迦南空旷的街上,常常有不知疲倦的小孩子去捉弄栖息在地上的,缩成一团的见光雁。他们向它扔各种各样的废弃金属,而它只能笨拙地躲开。
可是现在,机器鸟追逐他们,他们就飞得远远的;等它笨拙地降落到地上,安拉鹊又飞过来,吸引它。等它开始追逐安拉鹊,两雁随即又一左一右迷惑它,让它不知靠近哪只好。等它快追上来了,他们又飞远了。如此反复不停,仿佛在逗弄它一样。
这样子的捉弄我以前从未看过,也从未听过。那一鹊两雁在我的不远处不知疲倦地翩飞,像一面旗帜招徕着我,让我禁不住走过去。
多年之后,我还记得这最后一个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