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薇从失重的那一阵天旋地转里回过神来,向上抬头错愕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侧脸:“你怎么……”
突然出现的祁叙一脸研究生物标本的表情看着她:“所以你出入这种地方不是因为个人兴趣,而是进行一场聚众斗殴?”
傅薇仰靠在他怀里环顾四周。那几个原本准备友好地挪地方走人的彪形大汉此刻的表情,确实是一场聚众斗殴的前奏。
但无论是从数量还是性别上,她都没看出自己这边有什么优势。尤其是祁叙的语气闲庭信步,完全没有如临大敌的紧迫感。傅薇垂了垂头:“……现在不是讨论个人兴趣的时候好不好?”
周舫媛被灌了半杯饮料之后出奇地依旧清醒,好在没有出现警匪片里常见的浑身瘫软或者神志不清现象,微哑着嗓子瞪着金岳:“不要以为把我藏去别的地方,我哥就不会找到你们。”
她能够联系她哥,说明周家和她还没有完全断绝关系?金岳垂眼看着她,为难的神色只不过是短暂地一闪,没理她,又回到了祁叙身上:“真巧。今天熟人真是多。”
祁叙依然没有放开已经具备自我站立能力的傅小姐。他单手抚了抚衬衣的领口,意料之外地谦和。如果不是金岳的手上沾了饮料渍,他几乎会伸出手来与他握手:“确实很巧。如果我没有记错,礼恩这两天应该在全城找你。没想到你躲在这里。”
礼恩?都不用带姓的么……叫得这么亲热。
“你想把我的行踪告诉她?”金岳轻蔑地一笑,“没用的。我又没有想要逃婚,你们何必一个个把我逼得这么紧?”
“谁他……谁把你逼得紧了?!”周舫媛几乎吼出了一句脏话,脏字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她平时飞扬跋扈,颇有见谁惹谁嫌的潜质,但在这方面的教养一直很好,此刻完完全全是被金岳可笑的态度给逼了出来。
金岳阴鸷地瞥了她一眼:“你来不是逼婚的?”
“谁要嫁给你个娘炮!”周舫媛已经完全失控了。愣谁莫名其妙被满屋子大汉钳制,敲诈勒索到人身攻击到现在,都会暴走,“你刚刚给我喝了什么!”那杯饮料一定不会是唬人的,她喝下去的时候就觉得味道不对。
女人的第六感一直都很准。
傅薇听到周舫媛提到那杯饮料也急着,往前一步想要一起去质问金岳。没想到被祁叙一把拉了回来:“先不要算你的桃花债。礼恩有话跟你说,你自己跟她讲。”
没有等金岳反应过来,祁叙已经拨通了电话,把手机递给了金岳。屏幕上金礼恩的名字明晃晃地闪烁着,显示着“正在通话”。
傅薇回忆了一下金礼恩的身家。唔,传闻中她确实有一个弟弟,据说是个十足的纨绔,难怪她一个女孩子被教育得这么女强人,都是被她这个不争气的弟弟逼的。
金礼恩的那个弟弟,就是金岳?
难怪在周舫媛的订婚宴上,金礼恩这样完全不相干的人也出现了。原来是男方的姐姐!傅薇觉得自己当时真是被周舫媛气得不轻,才完全没有关注订婚宴的格局。
……所以那天祁叙被邀请,也不是因为周舫媛的关系,而是因为和金家的交好?
傅薇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祁叙,他只是一笔带过:“他们两家纠缠,不是金岳娶周舫媛,就是金礼恩嫁给周浴森。你觉得哪个好一点?”
“……”傅薇觉得他真是在讨打,这是她觉得哪个好一点的问题么?
祁叙的声音低沉中带了丝愉悦:“令人高兴的是,现在后两者达成了更为良好的契约关系。所以我们的周小姐可以回头去找她的孱弱天鹅病患。”简直像是宝石迷阵四连击。
而傅薇心里想的是:他提起付其誉的语气要不要永远都这么阴阳怪气?
包厢那头金岳拿着祁叙的手机,皱紧了眉头说着莫名的对话。这头周舫媛的脸色惨白,很不好看。傅薇大致知道了些情况,没时间跟祁叙聊天,三两步扶过她:“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难受。”周舫媛俯下身子,手臂按住了胃部。
“会不会是心理作用?”杯弓蛇影,也是有可能的。金岳他就算反对婚约,也不至于对人下毒吧?
周舫媛咬着唇,轻声附在她耳边:“这地方明是酒吧,暗是同志圈聚集地,背地里是个毒窝。这些人没几个是干净的,金岳也是。”
“……这是你找到的资料?”
“当然了!”她的语气有了些起伏,“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亲自来?拍到他出入这种地方的照片,还能说他只是来猎奇的。撞破他涉毒,那就不是好摆平的事情了。”
傅薇抿紧了唇。周舫媛的胆子也太肥,她却并不想多接触这些东西。她的生母就是因为毒品的原因被逐出家门,连带着她尚未降临人世就也一并被裁定了命运。后面又发生了一系列事情,都让她对毒品这东西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
傅薇俯下身,依旧紧紧挽住周舫媛的胳膊:“你身体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查一查?”她对她唯一能照顾到的地方,也只有这些了。至于其他,她实在不想触碰。
这边的对话间,金岳已经挂了电话往这边走来,白色的紧身裤让他的长腿显得挺拔修长,如果不是那张脸的气质太过女性化,他其实算得上风流倜傥。走近她们身边,金岳撇了撇嘴角,仿佛看都不想看周舫媛一眼:“出来吧。这边有医生。如果你的体质敏感,可能会中毒。”
“你给我吃了什么!”周舫媛下意识地捂住脖子。
“一点点致幻剂而已。”他看着桌上静置的半杯液体,笑了笑,“喝得不多,应该没有事。”
这时,房间里一直沉默的保镖里有一个在他耳边念了一句什么,金岳无所谓地甩了甩手:“一场误会罢了。周浴森过来,我正好亲自跟他解释。”
其实他也很无奈,最近不过出来散个心,就被家里轮番追捕,一打听才知道是周家的那位小姐离家出走了,金家担心他们一对怨偶两方都闹脾气,万一他也走了,这婚事就真的黄了。偏偏他去的地方都不那么光彩,被家里派人跟着真是让人暴躁。
他在这里撞见周舫媛,还以为她是想通了,加入了追捕队伍。
烦不烦?要不是为了自家妹妹不至于嫁个不喜欢的男人,他才不会答应这桩婚约。后来反正娶女人对他来说都是个摆设,他答应了也没放在心上。但最近这桩婚事分分钟在给他添堵,才让他的逆反心理全被勾了出来。
周舫媛听到他跟保镖的对话,却突然迸发出比方才受制于人时更加惊慌失措的表情,“我哥过来了?”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冲着金岳命令,“带我走!”
见对方僵住不动,她不耐烦地扯动金岳的手:“刚才不是威风凛凛想换场子么?不是说要挪地方么?现在不动了?”
找周浴森过来完全是下下之策。此刻没了危险,她可不想被家里知道自己背地里在偷偷干什么事。连暴露行踪都是她的大忌。
祁叙冷眼旁观着这边,双臂交叠没有耐心的表情:“跟我走。”他背身拉住傅薇就要离开。傅薇怀里还揽着个周舫媛,跌跌撞撞地往前跟。
金岳在后头叫住他们:“喂,我跟这位周小姐的事还没完。”
周舫媛厌恶地看他一眼:“我跟你才没完!”敢对她下手,不想活了?
金岳此刻倒是嬉皮笑脸,一句话都不多说快步跟了过来。他刚才只是想给这女人一点教训,顺手有什么就拿什么呗,倒也没想太多。少量的致幻剂也上不了瘾,这么记仇做什么?
傅薇已经完全不能理解他们一个千金大小姐,一个浪荡纨绔,放开了周舫媛改为拉住她的手,紧紧贴着祁叙往前走。
等祁叙启动了车,金岳才吊儿郎当地找祁叙搭讪:“真佩服你,我姐都自告奋勇找上周浴森了。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他们俩在一起?”
刚才通了通电话,才知道他和周舫媛双双失踪的这几天,周浴森找上了金礼恩。周浴森追了金礼恩多年一直无果,对方似乎心有所属。直到周舫媛忽然跟家里闹翻出走,他才硬着头皮最后去找一回金礼恩,没想到金礼恩却答应了。
金岳也搞不懂这个姐姐怎么想的,她不是一直喜欢的都是……眼前这个人么?
祁叙薄唇一勾,不知在说给谁听:“如你所见,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关心。”
傅薇凝神在听驾驶座上两个人的对话,听到这句像是突然被刺了一下,抿起了唇。周舫媛却像是逃追杀似的关心道:“怎么样,我哥有没有给你回拨电话?”她自己的卡早就换掉了,以防家里骚扰。
傅薇上上下下地翻找自己的手机无果,才发现早就在金岳扔她手机的时候掉地上了。走的时候关心着她的五万块现金,慌慌忙忙的也没注意地上的东西。这时候想起来,才觉得懊恼:“……啊,掉在刚刚那地方了。”
一直在和金岳对话的祁叙突然侧了侧头,旁若无人地向后应了一声:“没事,再帮你买一个。”
突然的插话。
“……”
这下不仅是傅薇愣住了,连金岳都闭嘴没再多话。
等他们一行人离开了2-Love,才有人去收拾那间包厢。
领头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大约五十来岁,壮年不再,却一身彪悍的胸肌,看起来凶神恶煞,啐骂道:“金岳那小子,皮痒了?”竟敢在这地方惹事。
地上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他回过身去捡,接起来,却是个熟悉的女声。
男人听了一会儿,慢慢皱起了眉:“小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