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锐利而决绝,楚凡威压一出,更是直接将这屋中的客人尽数撵了出去。
此刻,郑凤英双唇抖了抖,那双浑浊的眸落下两滴清泪,身子慢慢弯了下去,苍老的双手颤抖的将地上的抹布又捡了起来,恍然的继续着之前的工作。
而口中喃喃道:“这位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您刚刚递上来的东西不符合本店的收购要求,无法换购,还请以付钱方式结算吧……”
“不认识我是吗!郑凤英!郑先生!”华灵姬那双眼睛顿时狠戾起来,继续道:“我木华族上千余口尽数被灭,只留我一人,你这个始作俑者却不认识我?!”
“你知不知道他们临死之时都是何等模样?青面獠牙,相互蚕食!我阿爸,我几为叔公叔伯,我的兄弟姐妹们,所有人,无一例外!你又知道我是如何活下来的吗?是我阿爸说,他说让我坚持杀了那些化为僵尸的亲人们,让我一定要活着走出去见到你,问问你,为何如此狠心,我木华族的人,可曾有一个对不住你!?”
“当年你孤身一人落入浓雾中,若无我阿爸,你早已没了性命,你知不知道我爸临死之时却又是怎样的后悔?为了你,我们整个木华族……”
“郑凤英!你给我说清楚,为何!为何要背叛我们!”
华灵姬声音不大,但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那泪水无声落下,双拳紧攥,心中早已无数血泪纵横。
她华灵姬从木华族离开之时,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血脉亲人,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此人。
她懊悔过,为何要相信她,让她圆了与亲人相见的梦,先生的梦是圆了,可她呢,却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
这一声声不停在屋中回响着,更似乎是纠缠着上千人的怨念,一触即发。
而郑凤英,沉默,颤抖,浑身冰凉。
她早已知道,他们是那个下场。
甚至那样安慰自己:不因为她,她也是被逼无奈。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当她透露出木华族所在之时,就已经注定了那些人再也不可能恢复曾经美好而安定的日子。
只是她没想到,上千族人,最终竟是只剩下灵姬一个。
痛吗?悔吗?她已没有资格。
屋中,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才传来那老妇人一声沙哑,道:“灵姬……我儿……”
“不要这么叫我!你不配!我来找你,是要为我木华族上千族人复仇!”
华灵姬目色矛盾而愤怒,手中,拿着那枚在店铺中所选的指环,带了上去,机关轻轻一按,指背处出现一道利刃,锋利异常。
曾经,她视她若亲生母亲。
她幼时跟着阿爸前去狩猎,因为胡闹伤了手,那伤并不重,但回到部落之时,先生看着她的手面却是心急的说道:我儿,你怎么这般不小心?
那时她就知道,先生是将她当做亲生女儿了,因为先生自知无缘再见她女儿一面,所以将全部的寄托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因此她越发孝顺先生,每日陪她谈心,可却没想到,如今却是这个结果。
先生对她也算得上有养育之恩,然而木华族的血仇她不得不报!
此刻,郑凤英神色恍惚了两下,看着华灵姬那目光,刺眼而心疼。
她其实真的后悔了。
若是早知道离开木华族之后是这样,她倒也情愿葬在那片安宁之地。
“灵姬,是我对不起你……无需你动手。”郑凤英道。
说完,那面色似有几分留恋,伸手抄起架子上的短刃,竟是直接向自己的脖子抹了过去。
顿时,一股血浪随之而来。
楚凡眉头一皱,却是直接上前捂住了她脖子上的伤口,用灵气控制着血流的速度,冷道:“那个让你说出木华族情况的人可是林冰?!”
郑凤英瞳孔微缩:“我也是迫不得已……夫死、子亡、家落……唯一的女儿却沦落成一介死士……我还能做什么……灵姬啊,我心悔矣,若是不知他们如此下场,也许还能在木华族中奢望着他们安稳一生……林家……灵姬,再听先生最后一言,不要试图与她斗,她好狠,而且那个怪物是与她一起的……”
如此语气,楚凡一听便也能猜出,果然就是林冰无疑了。
不由有些诧异,林冰那个看上去如此简单的女人,心机竟然如此了得。
从那时阴阳旗决斗开始,她就已经在暗中下手了,后又利用木华族,甚至牵连楚悦,让别人替她做嫁衣,她一个人安稳的躲在背后继续做那个清雅善良的女子,这心,可真够大的。
华灵姬从进门时一直忍着泪,即使是如此也依旧忍着。
先生可怜可叹,她自己深知。
但是木华族的上千口人更无辜,为了他们,她没有资格原谅先生。
侧头,闭眼。
先生的女儿成为一介死士,就因为她,就要连累整个木华族,她说服不了自己,先生,该死。
郑凤英话音一落,楚凡便松了手,那鲜血汩汩,从颈动脉喷射而出,沾染在四周,形成一道凄美的图。
就连楚凡也忍不住想着,如果她那时没有从木华族出来该有多好?
若是那样,郑凤英就不会知道儿女的一切,起码还能有一丝幻想,可现在所有幻想都破灭了,就连华灵姬这个一心将她当做亲人的孩子都失去了。
二人亲眼瞧着她断气,而外头偶然走过的人们却是惊讶的看着这一幕,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对林家的产业动手!
那老妇人虽说不太讨喜,但又林家的庇护,谁都不敢对她有任何不尊重,但今天,竟是死了?!
不仅如此,却还是自杀而亡,那两位女子到底是何人?
不过,那些人还没来得及多想,楚凡便已经带着华灵姬离开。
华灵姬的仇,报了一半。
剩下的便是林冰与万九霄。
华灵姬红着眼,样子着实认真而严肃,楚凡悠悠叹了口气,道:“不要想得太简单,有些事儿,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