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七月之末,连风都是热的。
H县白桦村。
水稻田间,鱼虾水中游,蛙鸣虫儿吟,夏夜里一片祥和。
美好的意境,总是会被坏人打破,此时此刻,我们的大反派登场了。
脑袋小,脖子细,身子长,四腿短,看着不大协调的身上披着淡黄褐色的毛皮。
黄鼠狼,乡村人称黄皮子。
这只走在田坎上的黄皮子可是不小,身长近二尺,一双乌黑溜圆的小眼睛里泛着智慧的光芒。
个把月前,黄旭还是个人,这话听起来别扭,但事实的确如此。黄旭也说不清楚在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可眼下这个已经不重要了,目前摆在黄旭面前最大的问题就是——他饿了。
随着新农村的建设,科学发展观的落实,农村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水稻田里养鱼虾早已不再是稀奇事儿了,美味的稻花鱼就是黄旭的主要食物来源。
黄旭站在田坎上往水里张望,发现这一家稻田里的水很深,水面上还漂浮着大片的水草,根本看不清水面下的状况。
“往稻田里灌这么多水干嘛?”黄旭沿着田坎继续往前走,走出三百多米后停下了脚步。前边是另一户人家的水稻田,他们家田的里水很浅,眼睛一扫一瞄就能看见稻田里的鱼。
可昨天夜里,黄旭就在他们家田里混了个饱,薅羊毛也不能可着一只羊可劲儿薅吧?村里人一年到头就指着田里这点出产,自家的鱼自家人心里肯定有个大概,少个一条、两条的就算了,少多了人家肯定是要查,以黄旭现在的处境来说,还是低调一些为妙。
呱呱……
蛙声不绝于耳,独有一声落在身后,一只青蛙从稻田蹦到了田坎上的野草丛中。
黄旭快速地转身,四肢使力纵起一扑,按青蛙于爪下!
活青蛙有股虾子味儿,很腥,但黄旭也不打算放过它。
黄鼠狼每足有五趾,趾上长着弯曲尖锐的爪子,可怜的青蛙被黄旭的爪子狠狠扣住,连挣扎都无法做到的它只能发出声声哀鸣。
然后,哀鸣声戛然而止,可怜的青蛙被残忍的分尸,脑袋连着身子被黄旭丢入稻田,只将后腿吞入腹中。
噗通!
吞下青蛙大腿的黄旭一头扎入水里,水下八只小龙虾挥舞着大鳌,凶悍地围向那只死去的青蛙,它们算得上是这水稻田里最凶残的存在。
避开这些没有多少肉、吃起来还挺费事的家伙,今晚的狩猎开始了!
扑腾了好一会儿,黄旭爬上田坎,嘴里叼着一条一斤来沉的鲤鱼。
不到一斤半的鲤鱼,身上的鱼肉都不够一斤,但已经够黄旭吃饱了。大鱼稻田里也有,只是鱼这东西在水里还真不好对付,不然怎么会有如鱼得水这么个成语呢?
熟练地扣下鱼鳞,划破鱼皮,白嫩的鱼肉无法带给黄旭一丝一毫的食欲。他吃这个生理上没问题,但心理上真的很难接受。
黄旭不是没想过钻木取火,可考虑现在自己这样的状态,宁可吃些苦头,也不想惹来什么麻烦。
鱼鳞、鱼皮丢进水稻田里,鱼皮有小龙虾解决,鱼鳞不会引人注意,鱼肉吃进肚里,填饱肚子的黄旭叼着啃干净的鱼骨快速地离开水稻田,这个小龙虾可解决不了,还是丢到村口的垃圾堆里好。
白桦村村民不少,不算进城打工、离家在外的,还有八百多人。
一座座农家小院,声声笑语,饭菜香气,烟火随风,这些都让黄旭感到亲切,可他现在的身体与这一切格格不入,只能在黑暗中潜行,躲避着属于这村子的一切生灵。
汪汪……
犬吠声显得中气十足,铁链被抻拉的响声吓的黄旭一个激灵,一丝恐惧绕上心尖。
在黄旭变成这个样子的第一天,难忍饥饿的他潜入一户人家,谁知一进院子就被主人家养的狗发现了。
在农村住过的人都知道,一家狗叫会带动四邻家的同类,紧接着就是全村的狗一起狂吠。
村里人不会养金毛京巴泰日天,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狗只有一种,那就是名扬四海的中华田园犬。
不要小瞧村里人养的狗,比起那些宠物狗,它们更忠心、勇敢、凶猛,还好每家每户的狗都有链子拴着,不然那天的黄旭肯定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黄旭迅速地窜到大树下,把身子蜷缩在黑暗中,紧接着入耳的一声声呵斥,随之犬吠声渐渐平息。
“哎!悲哀啊,悲哀!”黄旭暗叹,如果自己变成了小猫、小狗,在村子怎么晃悠都不会有事儿,可自己现在是一只黄鼠狼,在他接收这具身体的一刹那,就要接受历史给予这个种族的骂名!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一句家喻户晓的歇后语,带来的是千万载偷鸡贼的骂名,可又多少人知道黄鼠狼的主食是老鼠?
黄鼠狼的腚——放不出什么好屁。
太低俗了,文化人为何如此粗俗?那些反三俗的主流势力怎么不禁制这种歇后语的传播?
黄鼠狼排一排——一路扫货!
我去,骂街啊!你才骚货,你全家都骚货!不过嗅一嗅,黄旭也释然了,如果不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儿,悄悄进村的自己怎么天天都会被狗发现?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直等四周安静下来,黄旭小心翼翼地起身,轻轻地挪动脚步,往北方行走。
稻田地在村南,而在村子北面,是白桦村的苞米地,黄旭现在的家就在那里。
“爹!吃饭了!”
一个粗犷的女人声音出现在紧贴墙根行走的黄旭耳边。如果你不晓得粗犷的女人声音是什么概念,请参考《乡村爱情》里的刘英娘。
听到人类说话的声音,黄旭的心里很不好受,但他改变不了自己的现状,只能加快脚步。
“爷,这两天咱家大黄咋总叫唤呢?”
围墙内,小院中,葡萄架下。
四方桌,大盘菜,祖孙三代。
老爷子端起酒盅,抿了一口小烧,夹了块抄鸡蛋递在小孙女嘴边,含笑看着小萝莉张嘴,才轻轻把筷子往前递了递。
喂了孙女儿一口,老人放下筷子,微微一笑,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道:“黄皮子进宅,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