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知道对方仅是人型机械，大萨满还是充满了恐惧。他从来不敢暴露在星将这等层次的人面前，因为这些人会让他联想到了可怕的世界。
真要说，就是他只有打“人机”的胆量，不敢和也许比电脑还菜的对手直接交锋。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不是陛下，只能这样做。”
“你太相信自己的做法了，不过我不怪你，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跟我来吧。”
大萨满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既然已经被艾提拉的机械人发现，就算自己想逃也逃不掉，而且对方想去见的是单于，说不定不用自己动手，单于也会为自己解决问题。毕竟他是那么痛恨艾提拉。
然而，大萨满根本就不明白，单于是讨厌艾提拉，但原因却不仅是羡慕嫉妒那么简单，甚至单于自己都没有明白……
“即使死了也要来嘲笑我吗？”还没见到艾提拉的人，仅仅是发现靠外边的部下跪下去，单于就猜到了来的是什么。
等见到机器人走到身前，单于的脸彻底扭曲起来……扭曲得有点滑稽。
“就算你再咬牙切齿，也无法突破脸部肌肉的极限，除非你施展魔法拉伸……”
单于收起奇怪的表情，冷冷道。
“闭嘴，亡魂。”
“可惜，我连亡魂都算不上。”
“那么，马上给我离开！”单于呵斥道。
这时候哪怕大萨满再愚钝，也能从这类似相声的对话中体会出不对劲了。
“单于陛下。”他小心翼翼地传音道，只不过他那加了前缀的称呼马上就招致对方的怒瞪，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这是战胜艾提拉——”
没说完，不祥的狂风就袭来了，吓得大萨满立刻施展逆天改命躲开，只是没等他来得及用遁术远遁千里，艾提拉就一把拉住他的后衣领，把他定在了原处。
果然逃不掉……但更让大萨满绝望的是单于也要对他动手，最糟糕的情况恐怕要不惜暴露于世——
“哈，你看，这家伙虽然怂，却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你是在讽刺我连这样的人都不如吗？”大萨满实力高强，单于大概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对方有信心在自己的手下全身而退……虽然面容不再扭曲，却是彻底铁青了。
“我想说的是，即使是这样的家伙，依旧被世界吓得只能抱头鼠窜……”
“够了，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单于何尝看不出艾提拉拐弯抹角半天只是为了帮助自己，但他不需要，对方生前如此强大他都没有相应的要求，何况现在？
只是对方的回应，却让他几欲气炸了。
“我都已经死了，你还以为自己能够超越我吗？”
很多时候，死人就是无敌，因为你再也无法和他一较高下，就算世人评定你已经超越了死者，但总有人用换成死者也许会做得更好的说法来回击。
而你，却无法证伪。
当然，单于不会认同这点，不会就此服输。
“呵呵，只要我成就比你更大的功业，做到你所不能完成的事，我就——”
“我是很希望你能做到，但你真的能成功吗？”
“机器人，不要试图挑衅我的下限。”
“说实话，你怎样，那位大人并不在乎，我来这里是基于另一个指示。”
听到不在乎的那刻，单于手指头微微动了，按理说，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发现的微小动作，但很遗憾，机器人的眼睛能够把一切景物一览入目。
“你是觉得我们匈奴会因为这么一场小败覆灭？可笑至极！”
“然而，我们西匈奴败了。”
“嗯，就凭你们那些抛弃肉体，光追求数据的做法，怎么可能获胜，这是人类的世界！不是人的物体，根本就不可能赢！”
“嗯，正是如此，无论我们收集多少数据，积累多少经验都好，‘我们’都赢不了。”
单于不是傻子，到这里，他已经知道艾提拉生前留下的是什么了。
“先别急着拒绝。”机器人止住他，“告诉我，匈奴为什么会强大？”
它是向着所有人发问的，但一时间没有一人能答得上来，有想回答运气的人，只是没开口就放弃了，也许是因为惧怕，也许是因为对自己的答案不自信，然而不自信的答案本来就没有听的必要。
“你是知道的吧？”
机器人一直盯着单于，众人也纷纷扭头，他们没想到单于居然知道。
不，知道是理所当然的，大萨满知道看似没有学问的单于，曾经花多大的努力去了解艾提拉，正史野史都翻了个遍……
但单于十分不情愿，因为说出来就好像承认自己输了那样。
“你的野心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什么叫暴躁？就是明知是挑衅，也要接下！
“无所不用其极……这便是我们强大的原因！”
说出来的那刻，单于只觉得堵在心中的那口气一下子释放了出来。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机器人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和小时候一模一样，那人的分身在教育自己时，总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无所不用其极含有贬义，他当然知道，因为他不想用“学习”这个词。
答案很简单？正因为简单，才很多人都办不到。
单纯学习一般的东西是不够的，你要压下自己的自尊心、嫉妒心和傲气，去学习敌人、学习部下、学习值得你学习的一切。
无论他多么厌恶艾提拉，只要艾提拉留下的东西能让自己变强，就要去接受。
毫无疑问，这非常耻辱，非常难受，但他会接受。
只因为他还有野心，还有想要胜利的心！
“你赢了。”
单于伸出手。
“不，死人无法胜利，会赢的是你，这不是施舍，而是信任。”
“你还真敢说啊。”
话虽如此，单于的嘴角还是浮现出了笑容，就在机器人把数据传给他的那刻。
不，那种东西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他一直想凭借自己的力量来赢得那人的注目，得到那人的承认——哪有什么羡慕嫉妒恨，不过是感情表达得过于扭曲罢了。
而当那大量信息涌入脑海，他也终于明白到那人的真正想法。
“你也一样，不要跑。”
机器人再次抓住了想趁机离开的大萨满。
“想胜天，就要有赌上一切的勇气。”